第 24 章

    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切呢?

    金属门打开的瞬间,进入视线的是一个巨大的类似实验室的空间。

    但说是实验室又不完全准确,因为除了多台精密复杂的实验机器之外,还有几个大的手术床,解刨台,甚至于角落处还摆放着几台类似于刑具的设备。

    距离地面遥远的地下室完全隔绝了自然光线,惨白的人造光源将一切染成更为冰冷的颜色。为了保持空气流通,常年开着的排风扇发出低分贝的噪音,不断刺激着进入到这个空间的生物们的紧绷着的神经。

    而让林逐月呼吸一窒的原因是,在踏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同时被几双眼睛盯住了。

    林逐月将即将冲出口的惊呼死死压下,因惊吓而在原地僵了一会儿。

    盯住他的是几只被或绑或拴在手术台,铁笼子,或者是刑具上的兽人。他们中有一些已经有很明显的兽人特征了,但也有几乎与人类几乎无差别,需要仔细观察,才能从瞳孔形状,耳朵形状等细微处看出一丝丝兽化的迹象。

    林逐月后背紧绷,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它们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做出任何举动。

    该如何描述那眼神呢,带着些许惊恐,带着些许认命,也带着漠不关心和空洞。

    林逐月缓了缓,动作谨慎的逐个靠近它们。随着他的靠近,有些兽人有了些细微的表情变化,但至始至终没有发出过声音。

    它们应该是被严格规训过,以至于“不许出声” 的教训甚至盖过了本能。

    随着观察,林逐月的心情愈发沉重。

    被束缚住的手脚,各种手术留下的痕迹,那些扎入它们身体内的管子,与旁边放置着的滴滴作响的仪器相连接,无休止的抽取着它们的生命力。

    走在最后一只兽人身旁,林逐月定住了脚步。

    那是一只犬科兽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细瘦的尾巴上覆盖着几缕干枯的毛,失去光泽的一双眼睛瞪着,直直的朝向入口的方向。

    它被关在一个不足一米的笼子里,蜷缩着。而在他光裸的上半身上,从胸口至腹部,有一道长长的刀口,肌肉外翻着。

    它几乎被人刨成两半,胸腔内空荡荡,笼子底部积满了凝固的鲜血,它就这样死去了,死在自己的血里。

    林逐月的手指微微发抖,所以该怎么形容他看到的一切呢?治病救人的粉饰着圣洁白色的医院下方,有一间由罪恶和鲜血筑造成的牢笼。

    而最为可怕的一点,林逐月清醒地认知到,这些被当成实验对象,解刨对象的所谓低等生物,其实是和他一样的人类。

    林逐月在一一确认过实验室内的兽人后,没发现自己的那只熊,举目四望,便看到实验室四周一扇扇紧闭着的门,以及透过细长长方形玻璃映出来的光。

    这件大实验室周围还有很多间独立的小实验室,那只熊可能被关在那里了。

    林逐月发现手里的电子钥无法打开锁住的小实验室的门,只好透过玻璃,一间间确认。

    小实验室内的兽人或是昏迷,或是被开膛破肚。其中夹杂着几间实验室里,毫无疑问囚禁着的是人类。

    一连看过十几间,都没有发现熟悉的兽人,林逐月愈发心惊。

    终于,标识着13号的实验室内,有一个背对着门的熟悉背影。

    这个背影看起来更瘦更可怜了,瘦骨嶙峋,几乎没有一根毛。若不是看过太多次这种坐成一坨的姿势,林逐月应该不会认出它的。

    可惜今天没带狗罐头来,林逐月想。

    林逐月不敢贸然讲话,实时监控又被窃取的危险性,所以这处被隐藏在阳光下的实验室内并未设置实时监控。

    只是他不确定这里会不会有声音监控系统,以实验品们被禁止发声这一点来看,十有八九这里设有由声音触发的报警系统。

    林逐月试图设法引起背对着门坐着的兽人的注意力,几经尝试都失败了。最终只得冒险,用指甲轻轻抓了一下玻璃,果然,熊兽人的圆耳朵一动,随后便转过身来。

    果然不出所料,熊兽人见到林逐月,短暂的震惊后便立刻将手指竖在嘴巴前面,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一人一熊隔着门相视,显然目前的情况它们无法交流,并且兽人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林逐月一咬牙,细细观察了实验室的锁,脱下右鞋,在鞋跟处摁了一下,鞋前端的小孔□□出红色的光线,随着他慢慢移动,轻微的“咔”一声,门锁开了。

    林逐月迅速闪进实验室,熊已经转过身,依旧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它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逐月尽量不发出声音,先是将熊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见它并没有出现什么吓人的伤口,也没有缺什么器官,松了一口气。

    见熊棕色的眼睛跟着自己转来转去,动作略显生硬的摸了摸兽人的头,随后从兜里掏出一颗糖。

    熊还沉浸在突然被摸头的奇妙感受中,轻微的包装袋的声音响起,随后嘴里被塞了一个圆圆的甜甜的东西。

    林逐月有些犯愁,他一时冲动闯到这里,明显准备不足,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带走受伤的兽人。

    还不待他想出什么办法,便听见实验室电子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这间实验室的门他还没来得及锁上,林逐月心惊。

    来人并没有交谈,他们在一间间的确认实验室是否有异状,脚步声越来越近,完了,要被发现了。

    浑身紧绷的林逐月被拉进一个略微腥臭的怀抱,兽人调整坐姿,背对着实验室,并用身体将林逐月挡了起来。

    已经检查到隔壁了,这样躲着没有意义,门一开就立刻会被发现。林逐月焦急的用眼神向熊示意门没锁。

    不知道有没有懂,熊只是抓过一旁脏兮兮的毯子,劈头盖脸的包住林逐月,随后将他往墙角一推。

    林逐月虽然觉得这样接近于掩耳盗铃,还是配合的蜷缩起,不仔细看的话,就是一坨脏兮兮的毯子随意的堆在墙角。

    随后,透过毯子的空隙,林逐月用一只眼睛看到兽人颤巍巍的站起来,刚好赶在来人之前抵住实验室的门,一声介于野兽与人类之间的嘶吼,从它的口中发出。

    兽人暴动的声音掩盖住了实验室门锁并没发出开锁声的事情。

    门开了,十几只黑色皮靴从林逐月眼前踏过,力竭的兽人被十几只手按倒在地板上,脸贴着地面喘粗气。

    被这场骚乱吸引开注意力,来人只是简单的扫视实验室内,便将兽人拖着离开了。

    林逐月一动不动的躺在毯子里。与兽人同源的由血腥味和腐烂味糅合而成的腥臭味道几乎使他无法呼吸。

    兽人被带离他的视线范围,依旧没有人讲话,只是隐隐可听到棍棒带起的风声,靴子踢打声,电击声,以及吃痛闷哼声,林逐月闭着眼睛,仔细的听着,恍惚间与多年前的那个夏夜重合。

    半晌,兽人被拖回实验室,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

    小实验室落锁声,检查剩余房间的声音,又是一连串渐远的脚步声,大实验室落锁声,一切重归寂静,只有排气扇依旧在不间断的刺激人的神经。

    良久,林逐月钻出毯子,走到兽人面前,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检查了一下伤口。随后将一颗药塞进昏迷的兽人嘴里,想了想,又掏出一颗糖,放在兽人半握着的手心里。

    -----------------

    麻利的照原路返回,出了医院林逐月便飞快的返回林宅。

    林母还没回家,林父贤惠的端着一杯安神茶在等他的alpha,见林逐月回家,只冷淡的点了点头。

    林逐月回到自己房间,找出止痛药吃了几片,刚刚太紧张没能发觉,此时他的左臂已经痛到举不起来。

    歇了一口气,林逐月仰躺在沙发上,右手背盖住眼睛。

    复盘今天的经历,新鲜的记忆与多年前的记忆重合,耳边似乎又传来吃痛的闷哼声。

    林逐月将手拿下来,“宋蓁 ” 他似乎找到了解决办法一般,唇齿间轻轻咬着这两个字。

    -------------------

    透过那不自然的走路姿势,宋蓁出离愤怒的发现,自己的警告竟然没有起到作用。她的傻同桌不仅没有得到优待,伤情似乎更重了。

    宋蓁一整天脸色都不太好,而林逐月也恰好心事重重,两人都错过了对方的异常。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放学后里克拉着准备回家的宋蓁腻歪着,他因为课业较重,一会儿还有训练,不能陪宋蓁回家。

    教室里的同学很快都离开了,只剩下林逐月还坐在原位。

    里克眼角瞥到这一幕,脸色轻微变化,不顾已经响了两次的准备铃,拉着宋蓁痴缠着。

    林逐月却等不了了,他直直的走向两人。先是对做出一脸惊讶神色的里克道歉,随后向挑着眉的宋蓁直截了当地说,“ 今晚有时间么?我找你有点事儿。”

    宋蓁觉得这样的林逐月实在是新鲜,与里克简单道别后,便跟林逐月向外走去。

    两人都没注意到,看着他们离去背影的里克,原本温和的笑容渐渐卸下。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