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唧唧，木叶沙沙，空中明月隐于云后，徒增静谧。
熊年年却静不下来，在她用神识把山头扫了一遍又一遍后，更加奇怪不解。
那么大的一个人，既不会飞天也不会遁地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沈厌！沈厌你在吗？”
熊年年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仍旧无人应答，当即决定下水一探究竟。
她撒下辟水咒，一个猛子扎进了灵池。
许是夜晚天凉，灵池的水比之白日更加冰寒。从外面看，灵池并不大，没想到内部却幽深不见底，熊年年越往下游越发摸不着头脑。
池子这么深，沈厌要是真的掉下来岂有命在？
正当她思绪百般时，一抹白色映入眼帘，仔细一看，是人所穿的中衣。
熊年年加快动作，快要接近白色之际，忽然传来沈厌隐隐绰绰的声音，辨其方位，居然是在岸上。
她伸出的手一顿，盯着缓缓移动的白色中衣，脑中警铃大作。
沈厌洗完髓后只觉身心通畅，五感敏锐，在看到熊年年入定后，他便去四处看看。
行至一处茂丛中，他眼尖地发现了一个洞穴，深入数里后却再无前路。
沈厌兴致缺缺，随后返回灵池看到了熊年年下水前留在岸边的银月弯刀。
虽然他觉得熊年年会认为他被淹到而下去救人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但还是试探地喊了她的名字。
池水应声乍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数十尺高的水柱拔地而起，一道纤细的人影从中破出。
地上的银月弯刀感应到主人的召唤，顿时化作流光飞入人影手中。
月光下，半空中的少女持刀而立，衣袂翻飞，垂眸俯视的模样恍若居高临下的仙人。
她横刀而挥，锋利的蓝光一闪而过，水柱霎时一分为二。
沈厌盯着少女如神似仙的姿态，眸中的浮光微动。
“靠……”
迫人逼格十足的姿态被一句脏话彻底打回原型，回到岸边，熊年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朝没事人一样的沈厌释放怨气。
“你跑哪去了？”
沈厌眨了眨眼，无辜一笑，“我看你入定了就到处走走。”
“那我用神识怎么找不到你？害得我以为你掉水里了，下去找人还被一条大鱼追杀。”
熊年年不断碎碎念，想到刚才差点被那条鱼奇形怪状的鱼吃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沈厌看向不远处水柱被劈开后抛到岸边的大鱼，洗过髓的身体能深深的感觉到它散发出的灵力充沛丰饶。
他无意识地舔舐不点而朱的唇瓣，心底兴起的念头越发清晰。
熊年年走到大鱼旁边，用刀戳了戳鱼头，没反应，看来是死透了。
这么肥硕的食材搁在这儿太浪费了，还不如用来填填肚子。
“决定了，晚餐吃鱼。”
沈厌目光微顿，躁动的念头瞬间平静，看着开始忙前忙后的少女，哂然微笑。
“好。”
熊年年自小就自食其力，处理一条鱼不在话下，她在灵池旁的空地堆上火柴，支起自己做的简易烧烤架，新鲜的鱼被架在火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她一边控制着火候一边问：“洗髓之后身体感觉怎么样？”
沈厌不喜碳烤的烟味，离火堆比较远，跳跃的火光映入他的眸中化为一丝慵懒。
“还行。”
“洗髓是跨入修真道的第一步，你天资好所以我并不担心你撑不过，在这之后你就能正式修炼了。”熊年年唤出一本秘籍抛给他，“这是菩台明镜诀，你先看看吧。”
沈厌诧异挑眉，似乎是没想到她如此干脆利落，毕竟菩台明镜诀是临仙宗极为上等的功法。
他拿起封面残破的秘籍细细翻阅，看到最后便明白她能把此物放心地交给他的原因了。
菩台明镜诀修炼条件极为苛刻，除去修炼之人须得至情至善，领悟力也要高，否则仅凭每页上不知所谓的寥寥数字，恐怕一招半式都学不到。
“怎么样？看得懂吗？”熊年年侧目，神情上明晃晃的展露着“快来问我”的期待。
沈厌向来喜欢唱反调，对方是熊年年尤甚。他合上秘籍，仔细回想了下第一页的内容后站起身。
并指为剑，行云流水般的招式随心而动，虽然细微之间因为不熟练而有所卡顿，但也尽显修者风范。
后知后觉的，熊年年发现沈厌好似脱胎换骨了。
此前他美但美在纤弱病态，惹人怜爱，可洗髓之后的他，长眉入鬓，眸光流转间，眼尾斜飞，勾出一抹明粹的朱红。
越发流畅的一招一式让他单薄的身形抛却了单弱，举手投足中像一只皮毛艳丽、舒展四肢的凶兽，乍一看是纤细眩美，实则潜藏着凛冽的力量感。
沈厌依旧是漂亮得雌雄莫辩，却已经渐渐有了大好儿郎的刚硬英气。
熊年年咽下喉咙，不禁再次感慨自己的目光真好。
外表出色，天资出众，只看一遍就能学会九成九，她这是捡了个大宝贝中的大宝贝啊。
见沈厌收招，熊年年鼓起掌毫不吝啬的夸赞，“厉害厉害，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赶上我了。”
沈厌瞥她一眼，不客气地泼冷水，“师父怕是忘了，我是合欢体。”
熊年年一边笑眯眯的撕下一块鱼肉尝了尝，一边欣赏他的好颜色，“有我在，合欢体不是问题。鱼好了，快来尝尝。”
对于她信誓旦旦的保证，沈厌是不信的，自他诞生起便因为合欢体被不少人觊觎，用各种手段将他强留在身边。
未成年前尚且如此，在他成年之后，当合欢体再也瞒不住，面对各路的阳谋阴诡，修炼总是出差错的她又能护他到几时？
尚不知已经被人在心底百般瞧不起的熊年年见沈厌没动作，误以为他是嫌油沾手，贴心的掏出购买小院附赠的小碟木筷。
“给，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沈厌收起思绪，敛眸看着干净的白瓷小碟接过，他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口中，鲜美多汁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
熊年年看他未发一言地又夹起一块，弯眸笑笑。
鱼肉在一人单方面话痨一人随缘回话的还算和谐温馨的氛围下吃掉了大半，只余下粗壮的鱼骨和一些残余。
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熊年年毫无淑女气质地打了个嗝，“好饱，这么好吃的鱼不知道灵池内还有没有？”
要是有，在自家校园里养殖起来，以后想吃就能随时取了。
沈厌吃相斯文又细嚼慢咽，所以并没有她吃得多，但也感觉到有些不好受。
他抚上越发难受的肚腹，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催熟的果实，奇经八脉饱胀异常。
熊年年略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沈厌，你怎么了？”
“鱼……”沈厌艰难地睁开眼看了眼她随即又紧紧闭上，如玉的面庞冷汗直流。
“鱼肉有问题？”可她吃了怎么没事？
熊年年为他输入灵力企图缓解突然的异状，谁知，他低哼一声居然开始吐血了。
“你再输送灵力他死得更加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凭空响起。
话音甫落，熊年年眼前一花，面前出现一邋里邋遢的老人扣住了沈厌的手腕。
“嗯，根骨不错，咦，居然是合欢体？”
“倒也不是很可惜……”
老人把着脉自言自语，在熊年年正要开口时他往沈厌嘴里塞进了一枚药丸。
“老头，你给他吃了什么？”她猛地抓住老人要离开的手质问。
老人空着的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盯了熊年年一番忽然嘿嘿笑道：“当然是毒药。”
闻言，她放下心来，松开手诚恳道谢，“多谢前辈救我徒弟。”
“你是他师父？”老人看着她，惊讶一瞬后满是嫌弃，“跟着你简直是浪费了他的天赋。”
熊年年嘴角一抽，念在他救了沈厌的份上压住了开怼的心思，她皮笑肉不笑道：“您说的是。”
像是没看出她的不悦，老人看向缓和许多的沈厌，堆起脸上的褶子，“小子，你这个师父注定是不成器的废物，不如转投我的门下，保证你大杀四方无人可敌。”
对于现在的沈厌来说，这条件不可谓不诱惑。一时之间，熊年年居然没了底。
她没底气是有理由的，一是沈厌的态度未明，虽然好感度一直在变化，但加加减减下来也没涨多少；二是游戏随机性太强了，论坛上就有不少攻略对象无缘无故就跑了的例子。
想到那些声泪俱下怨气冲天的帖子，熊年年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厌连问都问不出口了。
也许，他是愿意的吧。
良久，老人等得不耐，眉毛一皱，“小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说完，他站起身想将人直接带走。
沈厌侧身一躲，转向暗自神伤的少女，眼眸中浮起丝丝沉郁，“你要抛下我？”
“当然不是！”熊年年反射性地回答，愣了一下面上一喜，“你……”
你愿意跟着我。
沈厌选择了她，这一点让熊年年无比欣慰激动。
沈厌撇过头不再看她闪闪发亮的双眸，垂下眼掩去笑意，“既然你不愿意留我，那我……”
“我愿意！”熊年年急忙表态，上前一步隔开老人，得意洋洋道，“老头，看见没？我徒弟只想跟我。”
瞧着她神气十足，老人也不气，怪声怪气地笑了几声，“小女娃，我带他走也是为你好。”
“不就是合欢体吗？招来的苍蝇我见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熊年年挺起胸膛，撑起气势。
老人一脸“你真没见识”的表情，惹得她很想跳脚。
“不识好歹，即使你能挨过别人的明枪暗箭，可他的呢？”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沈厌，“话已至此，咱们有缘再见。”说罢便消失在了原地。
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这人过来只是想跟她抢徒弟吗？
“奇奇怪怪的老头。”熊年年嘟囔一句，转身探问沈厌的情况，“你还难受吗？”
她抓起他的手腕输入灵力探寻，结果发现他不仅没事还临近筑基期了。
“沈厌，你要开始筑基了！”
“你不担心吗？”
两人同时开口，熊年年迷茫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老头临走前的话。
她松开手，直视他的眼睛，“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