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夜晚总是万籁俱寂,特别是在潞城,夜色降临之时,家家户户紧闭门窗,除了城中大户家中会点几盏灯外,其余的都是墨一样的黑色。

    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外面稍微有一点动静魏舒月都听得一清二楚,比如风声,她自己的呼吸声。

    魏舒月躺在床塌上久久无法入睡,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原先是经常在睡梦中惊醒,现在是连入睡都很难做到,这时候倒是开始怀念以前了,毕竟那时候自己还是能睡着的,魏舒月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想去倒杯水喝,桌上的茶盏空空如也。

    这个玉音估计又忘了,魏舒月并不是在乎有没有人伺候自己,是担忧,睡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玉音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中,玉音的态度自然也代表了玉玲珑的态度。

    或许是现在自己还对她们有用,她们还愿意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只是她清楚,这和谐很快就会被打破。

    口渴难耐,魏舒月决定自己去寻些水喝,她拎着空茶壶想去厨房问小二要点茶水,刚将房门打开一条缝,便见玉音正带着一位胡人长相的男子上了二楼,她停下开门的动作,往后退了一下,偷偷盯着正在上楼的两人。

    潞城里胡人不少,大都是做生意的胡商,只是这人穿金戴银,腰间配这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且玉音全程低眉垂首,对此人比对她恭敬多了,此人身份应该不简单。

    魏舒月一直见到的都是此人的侧脸,等进入走廊,那胡人好奇打量了下四周,魏舒月这才看清那胡人的正脸,那人左半张脸黢黑一片,长满瘤子,吓人的紧,魏舒月受惊,下意识双手捂住了嘴,手中的茶壶落地发出碎裂的声音。

    玉音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她的掌风直接将门推来,一把掐住魏舒月的脖颈。待看清是魏舒月后,玉音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魏舒月喘不过来气气,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姑娘这大晚上的是要?”迎上玉音探究怀疑的目光,魏舒月被掐着脖子根本说不出来话。

    听到动静的玉玲珑从房间丽出来,看到魏舒月房门碎裂的茶壶,地上却没有水迹,明白她起夜应该是想打壶茶水,刚推门却看到左半张脸毁容的乌孙那律的脸,受了惊吓这才打翻手中茶壶。

    “玉音,怎么能对姑娘无礼!”玉玲珑佯装生气,呵斥了玉音,玉音这才缓缓松了手,看着魏舒月的目光却并不友善。

    “去寻小二给姑娘上壶水,将碎片收拾一下。”

    “是。”玉音自然不会违抗玉玲珑的命令。

    一直在一旁看好戏的乌孙那律玩味的盯着魏舒月,他喜欢中原女子,特别是受到惊吓后像小兔子般的女子。

    “大人,请。”玉玲珑带乌孙那律进了自己的房间,魏舒月很想去偷听,却没有这个胆子。

    她一开始的确是被那胡人毁容的脸吓到的,可是等回过神来,让她更吃惊的是,她知道刚才那胡人的身份,乌孙氏的王族,乌孙那律,魏舒月曾在魏璟书房看过此人的画像,那画像中的人正是自己刚才见到的胡人,他左半张脸毁容让人不敢直视,乌苏那律脸上的伤是七年前在壶谷之战中留下的。

    当年壶谷一战,率军大败乌孙氏的是负责驻守阳关的守将陆锋,此人正是陆晴风的父亲,也正是因为此战有功被陛下封忠武将军。

    乌苏的王世子在此次大战中丧命,自那之后乌孙同大周七年不通商。

    这个乌孙那律来潞城定是偷偷来的,不止如此,他甚至懒得乔装打扮,就身着这番极具辨识度的装束,来到了潞城,潞城和边境之间还隔着阳关四城和壶谷,居然没人发现这人大喇喇的来了潞城?魏舒月不免怀疑,难不成是阳关之中有内敌。

    魏舒月瘫坐在椅子上,方才那乌孙那律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乌孙氏一直大周在边境有摩擦,比起西戎,乌孙同大周的关系要紧张很多。

    玉玲珑居然同此人会面,玉玲珑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同乌孙的王族有来往,这背后定是藏着惊天的阴谋。

    魏舒月到底是大周子民,且在东临王府长大,日日免不了听人说几句同边境和军中相关的事情,特别是魏璟同她说那些外族侵扰边境,每每起战事都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她至今记得魏璟说的那句,“虽然魏家是靠着战功才平步青云,但若让我重新选择,我愿天下无战事!”

    既然是少年的愿望,那就是她的愿望。魏舒月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既然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是死亡,那与其在这坐以待毙等死不如想办法逃出去,将这个消息告诉阳关守将,就算被抓到那自己也算努力了。只是她要如何离开呢,客栈都是商队的人,她想偷跑出去比登天还难。

    魏舒月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乌孙那律看她的眼神。

    玉玲珑的房间,幸好魏舒月没有不自量力的来偷听,玉玲珑房间的屋顶及隔壁的两间房都布满了暗卫。

    乌孙那律坐在玉玲珑对面,坐姿奔放,仿佛此地是他的主场,玉玲珑则很规矩的端在在位子上,她给乌孙那律泡了一杯产自京都的银芽茶。

    乌孙那律依旧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玉玲珑,那眼神同看魏舒月没有区别,乌孙那律想自己果然是喜欢中原女子,特别是看起来温顺的。

    “此茶名银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是中原只有一个地方产这种茶叶,便是京都。”

    玉玲珑将茶盏推了过去,乌孙那律其实对茶没什么兴趣,这玩意苦涩难喝,但他还是接过一饮而尽,露出一副回味的表情。

    “京都的味道。”他活到现在只去过一次大周的京都,是在他七岁那年,那是大周同乌孙的关系还未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他随父兄去大周祝大周陛下大寿,当时的所见所闻至今深深留在他的脑海中,京都,如同天宫一样。

    但是比起向往,他更多的是想掠夺。

    “更深露重,三王子咱们长话短说,大周太后懿旨,太子同临嘉县主腊月初八大婚,主人希望为这场婚礼增添些血光。”

    “既是主人的吩咐,我自然照办,只是不知主人想让我如何做?”

    玉玲珑微微一笑,“最好是能让太子血溅当场,而且此事最好让京都的人都知晓,太子大婚那日,有人意图行刺。”

    乌孙那律疑惑极了,既然要行刺自然是要秘密进行,更不要说还是行刺太子这样的事情,怎么还闹的人尽皆知。

    “这是为何?”

    “这三王子就不必知晓了,主人自有安排。事成之后,三王子尽可以拿此事向乌孙王邀功。”乌孙那律最讨厌和故布疑云的人来往,可是谁让眼前人是教中护法,他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下。若真的取了大周太子的性命,那他便是乌孙的功臣了。

    乌孙那律七年前本应死在壶谷,却被通天法教所救,自此便信奉法教,奉圣女为主,主人承诺他,日后会助其登上乌孙王的宝座,在法教的帮助下,他在乌孙族中威望大增,不再是软弱人人可欺的三王子。

    让他如获新生的正是通天法教,是圣女,是主人,他极其推崇法教相信在在法教的帮助下,自己一定会成为乌孙新一代的王。

    谈完正事,乌孙那律开始打别的主意了,“那位美丽的女子是什么人?”,玉玲珑知道她说的魏舒月,也看出了乌孙那律的想法。

    “若是事成,她便是你的奖励。”

    闻言乌孙那律哈哈大笑,执壶给玉玲珑倒了一杯茶,“还是神玉护法知晓我的心意。”

    玉玲珑是当年十二护法神玉的后人,神玉死后,她便接替神玉的位置,成了新的神玉护法。十二护法在教中地位很高,直接听命于主人和圣女,乌孙耶律对其也算尊敬。

    乌孙耶律取下腰间的匕首,将镶嵌满宝石的刀鞘交给玉玲珑,“麻烦护法将这个作为礼物送给那位美人。”

    玉玲珑接过,“三王子放心。”

    乌孙那律同玉玲珑说完话不宜久留,起身告辞,玉玲珑送她至门口,正遇上魏舒月。

    “你不在房间休息出来作甚?”

    “回,回姨母,方才捡瓷片时,不小心伤到了手,想寻些药膏。”

    她并未撒谎,玉音可不会还特意叫人来给她收拾门口的碎片,玉音也懒得动手,只说一句“姑娘自己打翻的茶壶,自己收拾吧,玉音还有事在身。”

    玉玲珑还未说什么,一旁的乌孙那律腰间取出一白瓷瓶,递给魏舒月。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上好伤药,姑娘若不嫌弃便拿去用吧。”乌孙那律语气温柔,魏舒月忐忑的看了一眼玉玲珑,在征求玉玲珑的意见,玉玲珑微微颔首,魏舒月才伸手接过。

    魏舒月拿瓷瓶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乌孙那律的指尖,她慌忙收回,被乌孙那律一把抓住。

    魏舒月不知所措的看向玉玲珑,未等玉玲珑开口,乌孙那律便松开了手,“失礼了。”而后转身下楼。

    玉玲珑怎么会看不出来,魏舒月这明晃晃的勾引行为,她在心中笑魏舒月蠢,离开东临王府来了自己这个狼窝,去不知乌孙那律才是真正的虎穴。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魏舒月,转身进了房间,乌孙那律留下的刀鞘她并未交给魏舒月,只找了个盒子将其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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