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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海滩集市 25

    晚风像是正在搬家的松鼠,驮着各种气味小心地从她身边溜走。闭上眼睛,伊露涅其余的感官自然而然地敏锐起来,它们放大周围的一切讯息去弥补视觉的暂缺。高空中鸟儿翅膀拍打的声音,钟楼下人声鼎沸的各类喧闹声,她不去辨别声音的归属,让它们混为一体,像白噪音一样滋润她情绪的沙地。她身体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脑袋也不再紧绷绷的,持续性的烦躁褪去为大脑留下了一阵若隐若现的酥麻,像是家里犬兽的毛发蹭过她的皮肤,舒适,轻柔。

    她可以好好想事情了。

    但在此之前,她先是想到了妈妈。

    她想到了妈妈那副靠近自己,捧起自己脸不止不休唠叨的样子。她纤细又白皙的手会覆盖她的脸颊直到耳朵根,如果她想要乱动,这双手就能更好地控制她;如果她足够听话,妈妈越发开心,这双手就会把她拉近好让妈妈在她的脸上留下一连串快速真挚的亲吻,随后,把她死死抱进怀里。

    妈妈总是会用过度的力气去表达她满腔的爱。如果让伊露涅用一个词去概括母亲的怀抱,她首先想到的便是[窒息]。听闻在她和伊路米一两岁的时候,他们经常被妈妈不自知的紧拥疼得嗷嗷大哭,只有这时妈妈才会意识到自己用力太大,松一点胳膊把他们凑来自己面前,不停地亲吻他们的脸蛋。

    小一点时伊露涅对妈妈拥抱的看法只是觉得妈妈的爱太多,有时候挺烦人,希望妈妈能克制一下自己;但慢慢长大了些,在一次妈妈抱着她的脑袋贴上自己小腹时,伊露涅忽然觉得妈妈是不是想把她再塞回肚子里去,因为妈妈也曾经坦言过:“真是怀念你们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那时候你们只有妈妈,而妈妈完全地拥有你们,你们如何长大成人,妈妈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妈妈时常会发出这种感慨,感慨对象在她和伊路米之间来回切换。她曾见兄长隔着布料贴着妈妈的肚子,他被妈妈溺爱地抚摸着脸颊,黑色的眼睛有所思虑地向下低垂,似乎正在聚精会神地聆听,聆听□□包裹着的,他们的第一个家。

    “其实妈妈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都在想,”当天晚上,伊路米在和她一起进行倒挂训练的时候忽然道。“虽然我很爱妈妈,但比起妈妈,我们才是最清楚了解对方的人不是吗?”

    伊露涅扭头看他。伊路米黑色的短发和她的辫子一样向下垂着,露出一片洁白的额头。他黑黝黝的眼睛明晃晃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额头的皮肤切开看看里面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一样。

    “嗯…我觉得,”伊露涅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哥哥光滑的脑门上,她诚恳地说。“你如果不要刘海,说不定也挺不错的。”

    “伊露涅,你跑题了。”

    “啊?哦,你刚说什么了。”

    伊路米和她四目相对了一会。

    “哥哥说话你总是不爱用心听呢。”

    他语气不明地说,搞不明白是在无奈还是在不满。但伊露涅对他这种没有明确情绪信号的话语一律拒绝猜测。她的脑袋正因为倒吊了四个小时生疼地不行,她扭扭被锁链捆得严严实实身体,回道:

    “所以你再说一遍啦,如果是自言自语就算啦。毕竟现在脑子转的慢。”

    “我说,其实比起妈妈,我们才是最清楚了解对方的人。”

    “对呀。”伊露涅大方地承认。

    “小时候确实如此,但现在,我觉得你在疏远哥哥呢。”伊路米引出话题。

    伊露涅听到这话觉得太耳熟了,一时间甚至分不清哥哥是不是在模仿母亲说话。

    “我没有学妈妈说话哦。”伊路米看透了她一般,补充道。

    “你为什么也和妈妈一样这么认为呢?”伊露涅疲倦地说。

    “伊露涅,哥哥其实理解你不想对妈妈知无不言,毕竟妈妈有时候真的很啰嗦,缺乏耐心,如果不合她心意,她就会一直喋喋不休,你会觉得烦,所以索性不说,这个我知道哦。”

    “但是哥哥可不会这样呢。”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哥哥从来都会好好听你说话,了解你怎么想的,不是吗?”

    “但你却像有时候对妈妈一样,很多事也不告诉我了。”

    “妹妹,为什么呢?”

    地牢里泛着一股清洁剂的味道。伊露涅听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身上的铁链又重了几百斤。如果她的手可以抽出来,她甚至想要掩面失语。她大脑快速转了几个圈,觉得最近也没什么事值得伊路米这么认为,但他既然会说出来,那就一定是有,这么推算,这一定是个在她这里不值一提,但对他足够引起重视的事。

    但她不知道什么事啊!

    伊路米耐心地等待着。

    “哥哥啊,”伊露涅扭回脑袋,不是太想计较。于是她看着前方挂着的刑具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伊露涅,我们应该是很亲密的哦,是知无不言,没有隔阂的。”

    伊露涅脑袋里的警铃一敲,好嘛,她哥哥开始混淆边界啦!这个知无不言如果用在将来做交易的时候,还有完没完啦!

    “哥,爸爸说咱俩哪怕是亲兄妹也要明算账。”她搬出爸爸当挡箭牌。

    “哈哈。”伊路米象征性地笑了笑,也不再看她了,阴阳怪气地总结道。“你倒是什么都听爸爸的,也什么都和爸爸说呢,真听话。”

    伊露涅觉得这话的味儿不对,怎么听怎么奇怪。她哪有什么话都和爸爸说,真要说和谁说的话最多,肯定非伊路米莫属呀,这种事全家都知道,这都看不明白的就是大傻子。眼下伊路米不知道倒吊着没事干又翻到了什么以前的旧账,她脑袋正疼着呢,听到这古里古怪的话让她特别烦躁,索性不耐烦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伊路米不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闭目养神,把伊露涅晾在一旁。

    “……”

    “把话说明白呀!”伊露涅大声说。

    “我刚刚都说明白了。”伊路米平静地说。

    “虽然我没搞明白你是出于什么事忽然和我说这些,”伊露涅说。“但人有自己的事多正常呀!我…”

    “昨天,”伊路米慢慢睁开眼睛,打断她说话。“你因为新的毒素肠胃出问题,为什么没有先告诉我,而是先告诉了妈妈呢?”

    “有什么区别吗?”伊露涅问。“最后的结果不还是告诉妈妈?而且你总会知道。”

    “不一样哦伊露涅。”

    “行,你说怎么不一样。”

    “伊露涅,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不是吗?”伊路米再次向她投来目光。“是有问题了最先想到的人,但是你昨天想到的却是妈妈,所以你才会直接去找她。”

    伊露涅认真道。“伊路米,如果我先告诉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不是重点。”

    “这就是重点。”伊露涅反驳他。“你也是去找爸爸妈妈不是吗?一样的结果,我为什么要那么复杂?而且事后我没有告诉你吗?”

    “妹妹,性质是不一样的。”

    “可以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真是莫名其妙。”

    自那之后,他们冷战了一个多星期,是比较少有的双方都不认为自己有问题的情况。大人本以为这只是小孩的又一次吵闹,可当冷战甚至影响到了二人的组合训练,席巴意识到他或许又该和孩子谈话了。

    伊露涅不知道父亲和伊路米的谈话,但她在回答父亲时只是草草地说了一句“他又较真些有的没的了。”父亲听罢沉默了一会,道了一句“是吗。”伊露涅觉得他肯定明白自己指什么。

    伊露涅最初是真的不理解兄长为什么对这些事情较真。他们家向来以结果行事,比如暗杀的结果,课业的最终成绩,只要最后的结局达到要求,没人会在意过程。伊露涅觉得自己在疼得快死的时候直接去找有决定权的妈妈完全没问题,她先去找兄长做什么?拖延疼痛时间吗?他没有对她训练的决定权,那先去告诉他不就是无用功?何必呢?

    就算是换了伊路米也肯定不会这么做。

    可他却要因为伊露涅没有第一个找他而闹脾气。真是莫名其妙。

    但随着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伊露涅意识到兄长不是间歇性抽风了。

    他很少生她的气,换句话说,只要伊露涅最后对他表示顺从,他对她的所有任性和脾气都是无限包容的。他通常只会因为一种情况生她的气——她不想依从他。

    但现在,伊露涅觉得这个范围又大了点。

    如果她心里不把他当第一位,他也会生气。

    他在她心里是第一位吗?当然是。她最爱的就是他了。从家族重要性而言,伊路米也当然最重要,死谁都不能死他,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他应该是最明白的。但伊路米在这一两年却总会时不时呈现出“我在你心里不够重要,你不够爱我”的状态,你和他解释没有一点用,他就是这么认为,并想要伊露涅用他认为足够表现心意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真的很爱他。

    这包括但不限于,伊露涅有事第一个找的人应该是他,有新事物第一个分享对象应该是他,如果自己犯贱让伊露涅生气,伊露涅应该理解包容他,等等等等。

    伊露涅没想事事依赖他,哪怕她承认兄长真的非常靠谱,也如他本人所说的总会耐心听她说话。但过度依赖他人不是一个杀手应该做的,杀手的本性是只依赖自己,相信自己。她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但偶尔去依赖一下兄长没什么不好,她也有累的时候,就当是悄悄偷懒,伊路米也喜欢她这种近似[顺从]的撒娇行为,算是一拍即合。但他似乎完全不介意伊露涅事事依赖他,相反,他非常欢迎,甚至想让她成为习惯。

    这在伊露涅眼里也是难以理解的,至少从家族定位而言,沉迷家族事业的兄长应该不鼓励她这位以家族未来重要辅助角色来培养的妹妹“自甘堕落”。但很快伊露涅就发现了——伊路米是想让她成为优秀家族成员的同时,只信任依赖他,听从他。

    伊路米想她做一个把他永远放在第一位的,最爱他的,顺从他的,一切从他出发的优秀家族成员。

    伊露涅心不在焉地望了会钟楼的尖角顶,又慢慢闭上双眼。

    她的兄长很爱她,她知道。

    因为他表达爱的方式和母亲如出一辙。

    他们都想见证了解她人生的全部环节,她的兄长更甚,今天这样亲吻自己,或许还想要直接参与她的所有环节。

    就像母亲几乎把她塞回肚中一样的拥抱般,她的兄长从她有记忆开始,也始终把她看做是自己的一部分。

    他对待自己的东西向来为所欲为,因为家里也说过,对自己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完全的处理权。伊露涅过段时间不发脾气,他就总是忘了她不属于他,母亲也同样。

    伊露涅侧过头。她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形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钟楼的阴影处,风把他的碎发扬起一些弧度,零星遮掩了他毫不避讳的视线。

    风更冷了些,伊露涅的指尖有些凉。

    她坐了起来,淡漠地迎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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