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入夜的韩王宫已经人声阵阵，正主还没到，却像已经开宴了一般呼朋引伴。
或许是根本不把宴会的主人放在眼里，又或许宴会真正的主人已经到了。
“红莲公主、福寿公主到——”
一声通传，庭中三两相聚的人虽说仍然各自说笑，可眼神却齐刷刷地瞥向携手而来的两个佳人。
准确的说，是为首的红莲公主。
围在张开地身边的文臣一脸叹息，又带着紧张和严肃。
同姬无夜、姬一虎父子相处的武将则笑着举杯庆贺。
四公子看向上首空置的王座，淡笑不语。
“红莲殿下，我就说，我们很有缘分。”姬一虎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故作风流地端着酒樽摇了摇，“我敬公主一杯。”
“多谢少将军。”
红莲安抚地拍拍森罗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接过姬一虎递过来的酒樽，又在他志在必得的笑容里将酒倒在了地上，勾唇浅笑，“本公主酒量很好，这一杯酒……看起来～少将军不是很有诚意啊～多陪本公主喝几杯如何？”
“好！！”得意忘形的姬一虎朝身后挥挥手，“去拿几坛酒！！”
“是！”
“等等！”
几个常在姬一虎身边溜须的禁军刚要离开，就被人叫住。
森罗从红莲身后站了出来，瞥了姬一虎一眼，“我跟着去挑坛好酒，少将军应该不介意吧？”
“哈哈……你怕本将军做手脚？”姬一虎猖狂地大笑，将身旁禁军召了回来，“既然有人愿意当使唤奴婢，我的人就不遭这个累了，就请福寿公主代劳吧。”
红莲很想要发飙，但手臂被森罗软软地蹭蹭，还是忍了下来，指了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彩云，你陪福寿公主一起。”
“是。”彩云规矩地行了礼，“福寿殿下，随奴婢来。”
绕了七拐八弯的小径，森罗的脚步略微慢了下来，彩云便体贴地建议道，“殿下可是走累了，奴婢叫人去备个软轿？”
森罗同红莲住在宫中的时候，彩云就有过接触。
不像其它那些得了青眼就一步登天的宫人，总喜欢在下人前拿架子，森罗对她们始终温和，节日时也会给她们带些宫外的新奇玩意儿做礼物。
“没关系的……脚有些酸了……”森罗踢动两下脚尖，跟着彩云又走了数十步，才到了备膳的厨房
森罗刚要去拿已经预备在桌上的酒，彩云却突然抱起放在窗边的酒坛，“殿下，还是奴婢拿着吧，要是把您累着，红莲殿下会生气的。”
“好吧～你受累了～”
森罗环视了繁忙的厨房，背光的墙角的处已经摆满了造型精美的瓜果冰盘，靠进一些都能感觉清热解暑。
胳膊轻轻一动，一枚精巧的瓷瓶落入手中，将里面清澈透明的液体倒进了下面的冰块中。
看到捧着冰盘跟上来的森罗，彩云不明所以道，“殿下，您这是？”
“吃些水果，免得红莲姐喝酒后身体不适。”
“哦！还是您思虑周全，难怪红莲殿下这么喜欢您。”
“哪有什么周全，要是我真有能耐早就直接把这些冰盘全砸在姬一虎脸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走在前面的彩云完全没有注意，森罗掌心冒出的寒气和不断落下的混着瓷渣的冰屑，还有那覆盖着一层寒霜的苍白脸色。
等回到红莲身边，森罗脸上的霜已经化成了水，像是出了层薄汗，好在入夏的新郑天气炎热，也未让人察觉出端倪。
服侍的宫人已经将两人面前的酒樽倒满，红莲刚要伸手，却被森罗出手挡住。
“夏日炎炎，酒也热气。”森罗拿起果盘中的冰块投入红莲的酒樽，“这样更清爽些。”
“萝儿真贴心……”
红莲刚想撸两把小可爱，缓解一下被姬一虎搅烦的心情，可姬一虎却全然没有自己讨人嫌的自觉。
“呵……”姬一虎捻起冰块，朝森罗冷嗤道，“加了冰的酒会更好入口，让人醉得慢些，这种军中赌酒的喝法你觉得我不知道？”
随手将冰块抛入酒樽，姬一虎抬手一饮而尽，酒顺着嘴角淌到前襟。
“萝儿，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看着粗俗邋遢的姬一虎，红莲眼中划过厌恶，擦擦森罗头上的汗，“放心，我不会输的。”
“当然～姐姐肯定不会输的。”森罗对着红莲笑笑，转头朝着姬一虎道，“我会让厨房备下醒酒茶的。”
“哼！不麻烦！本将军用不上！”
＊
随便找了片没什么人的阴凉处，借着衣袖的遮挡和杂乱的人声，盖住几声低咳后落入树根处的血迹。
“做得有些过头了……”
体内一阵阵阴冷随着不受控制的内劲在经脉中乱流，全身传来冻伤般的疼痛。
森罗有些脱力地靠在树边，也随手取了樽酒，看着远处在起哄的欢呼声里开怀畅饮的姬一虎，阴测测冷笑，“看来，的确用不上醒酒汤了。”
“宫中人多眼杂，你的狐狸尾巴还是收敛点儿。”
不知在暗处观察了多久的白亦非蓦地出现在森罗身侧，蹭掉了她唇上残留的血渍。
“安心吧，现在所有的目光估计都在红莲公主和姬一虎身上，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森罗将手心里的冰块扔进酒杯，递到白亦非的唇边，“冰镇的酒消暑，侯爷试试。”
“你是想连同我一起毒死？真是狠心的小狐狸。”
白亦非顺势将森罗搂在怀中，“炙火曼陀罗的花汁会让人虚软无力，而重瓣寒天葵的花蜜能使人血流加快，单独服用却都不致命……借着酒意，自然而然就会被当做是喝醉了的表现，可若是一起服用……则会让人心脏麻痹而死，而冰块会延缓寒天葵的毒性发作……”
一道霸道的内力沿着森罗的脊柱散向四肢百骸，暴力地制服窜动的真气，压制着重新汇入丹田。
抬起已经痛得瘫在他怀中的森罗那张汗水津津的脸，白亦非看到了一双与预想中一样闪着红光的眼瞳。
松开揽住她腰肢的胳膊，任由她求欢似地攀附，随着颈侧被撕咬的钝痛流下赤红的血。
白亦非远远看着“醉倒”在地，被内侍宫女团团围住的姬一虎和脸色不佳的姬无夜。
手掌拂过森罗柔软顺滑的长发，白亦非的眼中短暂地浮出一抹异色，只是太过迅速，实在无法捕捉其中复杂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