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扑进来的素心摔了个七昏八素，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数把闪着寒光的利器就横在了她的喉前。
“你是什么人！？为何强闯？”
面对手持刀剑的军士，素心表情平静，毫不畏惧。
“奴婢素心，是王宫中的三等粗使婢女，今日特来向九公子请罪。”素心跪在韩非面前，“前几日，是奴婢在宫宴上毒杀了姬一虎。”
此言一出，立时一片哗然。
韩非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很快稳住心神，“你是如何杀了姬一虎的。”
“就如九公子推断的一样。”
韩非本是想通过素心话中的漏洞戳穿谎言，却不想这个皮球直接被踢了回来。
“那好，姑娘不如说说，你是怎么给姬一虎下毒的。”
“公子当日来的迟，姬一虎宴会前大肆饮酒却醉的不省人事，四公子怕误了大事，便让人将他扶到后面休息又吩咐奴婢准备了醒酒汤。”
素心从袖中取出瓷瓶放在了面前的地上，“奴婢借机将寒天葵的花蜜混入了醒酒汤里给他灌了下去。”
“寒天葵难求，你一个宫女从何处得来！”韩非将地上的瓷瓶拾起，握紧的手几乎将其捏碎。
“奴婢虽是宫女，但宫中的稀罕物却见过不少。”素心依旧平静似水看了眼那熟悉的残花，“这花在胡美人的宫中就有，粗使奴婢伺候花草的机会多的是，偷偷采些花蜜没人会在意的。”
“就算如此，这锭金子和彩云身上的曼陀罗花汁你又打算作何解释？”韩非压下心头火，严厉质问，“这金锭足有五两，还有其上沾染的贵比黄金的兰黛脂，根本不可能是你一个三等婢女能接触到的。”
“这金锭是云蔓姑娘给的。”素心低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面，哭笑着道，“我相依为命的姐姐被姬无夜残杀后，我心如死灰，几度想随她而去，是云蔓姑娘救了我，给了我五两金让我离开伤心地，忘了过去好好生活。”
“可我不甘心啊！”素心猛地抬起充血的双眼，恨恨道，“我大仇未报还要看着凶手逍遥快活，我岂能善罢甘休！！”
素心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了眼云蔓，又随即看向了韩非，“我用金锭收买了彩云，让她帮我将曼陀罗的花汁掺进了姬一虎的酒里。”
“既然如此，那彩云手中的曼陀罗花汁从何而来，这金锭又怎会出现在售卖寒天葵的行商之处！”
“谁知道呢？”面对韩非的追问，素心只是随意勾了勾唇，“我只是花钱拜托彩云帮忙，她也真的帮我做到了，那我就没必要过问这些无关的事了吧？”
“你知道那些售卖寒天葵的行商最后的下场吗？”韩非站在素心面前低声言道，“一共二十三人都被杀掉灭口了。你身后的这个人和姬无夜、姬一虎没什么区别，她不会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报以任何善意。”
“那又如何呢？我很庆幸，我还有这样的利用价值能为我交换这哪怕仅有一次的善意。”素心目光苍然，漠不关心又似乎已经心满意足，“公子，谁都会死，那些人无辜送命，姬一虎死有余辜，我死得其所……那公子你呢？”
素心眼中陡然生出一道决绝凛利，袖中断剑闪出的白光映在了韩非脸上。
没等韩非动作，那柄短刀被素心在大庭广众下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素心。”森罗接住瘫倒下的素心，任她的血染满了她的衣裳。
素心一张嘴就溢出大口鲜血，朝着韩非断断续续却吐字清晰。
“九……九公子……奴婢……自知……自知杀人重罪……不可……不可饶恕……但……但也绝……绝不会……陷他人于不义……”
“素心……素心你先别说话，我让人去请大夫！”云蔓刚要跑出去，就立刻被卫庄仗剑挡住去路。
“你！”
云蔓起得刚要动手，衣角就被人扯住。
“云蔓姑娘，不必了……”素心的瞳孔渐渐涣散，抬着头朝森罗微笑，“多谢……殿下……垂怜……”
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地，眼睛安然地闭上，即便如此横死却意外的安详平和。
“圣旨到——”
一声长音打破了刚刚无言的沉寂，宣旨内监站在韩非面前，“旨意，九公子韩非不经调动，私纵兵甲挟私欺压，现拙其于府中闭门思过一月，凡府外之人不得探视。”
“九公子，请现在回府吧，免得再担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内侍将手里的圣旨交到韩非手里，“姬一虎遇刺案的真凶已经伏法，王上已经下令结案。”
“什么！可……”韩非再说什么都已经无人愿意听了。
围观的人群漠然散开，只是三三两两的凑着，不停嘀咕着，“真是作孽啊。”
“杀人偿命，这姑娘有什么错，若是没有九公子多事……”
“哎……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啊……”
待到人烟散尽，天上忽而飘起了如烟的细雨，将青石板上的血迹冲刷干净，仿佛从来没有过。
“森罗，这就是你的算计？”
雨丝打湿了森罗的外袍，将她衣上的血渍晕染开，似一张漂亮的雪地红梅图。
“不，九公子，这是你选择的结果。”
将染血的外衣脱下，抬手扔在韩非的身上，未干的血迹润在了韩非华丽的紫衣上。
“若非公子强求，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杀人的是你！将她逼入绝境的人也是你！”
雨似乎更大了，一道惊雷自天边劈落，闪烁的电光将韩非的面容照的惨白。
“九公子，若你安分乖觉一些，姬一虎的死本可以是场意外。”森罗接过云蔓递过来的纸伞，在侯府的石街上垂眸看了眼韩非，“在我指出你所谓的那些证据都破绽百出时，你可以就此收手。”
森罗举着伞挡住了落在她和韩非身上的雨，将掉落在地上的那件血淋淋的外袍披在了韩非身上，“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你有能力救她，可你为了达成目的，而选择了见死不救。”
取过木盘上的瓷瓶，森罗在鼻尖轻嗅了一下，“从彩云那具历经火场的尸体上取得的证物，却没有一丝烟尘味儿……九公子，你说是我在算计，可你不也同样在算计我的性命？只是你，谋算不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