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困惑

    【星海-某海洋星球】

    负责运送物资的天艟安稳行驶在星轨之上。天艟整体结构与船类似,不同的是其大多时候与星槎一般、在空中飞翔,并不落在水面上。

    这艘领头的天艟分为上中下三层,最下层堆放着本次行动负责押运的物资,中层则是春霆卫的云骑将士,上层是宽敞明亮的活动区域,云骑将士各司其职,在其中井然有序地穿梭。上层的最后方是指挥室,镜流与辞海正在其中。

    现在,春霆卫正途经一个远离仙舟的湛蓝星系,位置在一颗颜色黯淡的海洋星球附近。镜流站在指挥室的星图前,审视着立体投影中的图像。

    为了确保物资的安全,罗浮方派出了从无败绩的镜流及其部下,共同出征的另两艘仙舟的小支部队已为押送部队探明前路。

    事实上,在真正踏上路途之前,腾骁将军一直在尽力为春霆卫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镜流理解将军的宽容与谨慎。

    春霆卫过分严阵以待反而可能正中敌人下怀。

    云骑剑首镜流最引以为傲的能力是自己的武力:她从无败绩,斩出的每一剑都令敌人闻风丧胆。与此同时,她也足够谨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她都习惯严阵以待。

    何况腾骁临走之前,特地嘱咐了她一人:“前路已探明,必经之处的一海洋星球有一新兴长生种,常有天艟迫降于此,可恨方才递回一点消息,探路云骑便全数失联。

    另外,传回的消息毫无规律、有的甚至乱七八糟,一时是正经的地质信息,一时是平日生活的杂事。只有其中一条消息令我尤为在意,其中透出的恐惧与惊慌,简直骇人听闻……唯有沙场之上的诸多撕裂经历才灌注出如此纯粹的痛苦。

    这队人马严防死守却仍遭此毒手。你剑心通透,部下皆是精锐,但仍需小心。

    我猜测这一支长生种有劫夺心智的能力,若出征前神经紧绷,行至此处未免放松警惕。军士心情还是放平缓一些,起起落落不是好事。春霆卫向来很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力,望你运用得当。行军过程中,你记得小心敲打,莫要放任这批孩子心存侥幸,也莫要令他们如惊弓之鸟。

    过去数日,这队云骑已无性命在了,恐怕尸首也无处可寻。此番前去,若天艟同样迫降,你与你的部下便另有任务,探听此地长生种消息。小心行事,切记平安归来。”

    因此,情况也由不得镜流不谨慎。身为此次行动的统帅,她肩上担子极重,还需独自支撑,却不觉得疲累。

    这位剑士先是命云骑军照常操练、巡逻,轮流守夜,要求发现任何异常立即上报,令春霆卫体验了一番真正的军旅生活。

    她算着日子,瞧见军士们开始进入状态,没了原先的松散、却也不至于神经紧绷得如惊弓之鸟,又望见天艟开始驶入腾骁提及的星系,心中便暗暗开始提高警惕。

    宇宙素来是十分公平公正的。譬如仙舟人,得了无尽形寿,便要遭受魔阴身的威胁。又譬如岁阳这类星火之精,可劫夺人之心智,便没有身形躯体,只得寄生于人。

    此地新兴长生种必然也有某种缺陷、弱点,致使其可受制。

    届时,镜流便要保证自己迅速脱困。她剑心通透,若论起坚毅决心,整个罗浮云骑军简直无人能出其左右。她的恩师与两位志同道合的好友,辞海、白珩,当年为了让她的剑心纯粹通透,使尽浑身解数——曾经,她一心认为用剑便是为了杀敌、为了复仇,后来,是为了功名、为了荣誉,如今,也是为了情义、为了使命。

    镜流心中已无恐惧了。

    战死沙场,何尝不是荣耀的归宿?只是不是这里。

    她审视着眼前的投影,暗自思量了一番,整个人如同一座沉寂的火山,表面是灰寂宁静,内里却是流动的岩浆。

    这时,一片白耀的光芒在她眼前闪烁起来。

    镜流顿时警惕,面上则不显,仍然是冷冷冰冰的模样,她微微眯起眼睛,恍惚间,竟发觉自己的双脚又踏在了苍城仙舟的土地之上,只能在投影中得见的苍城梅……正开得清寒。

    从前模糊的记忆鲜活起来。

    星槎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镜流立在这片繁荣的街道,望见孩童们捏着纸星槎笑着、奔着,时而在玩具小摊前嬉笑,时而在店铺前捉弄风铃,时而围成一团、彼此推搡打闹,时而散开如同满天星辰、常常回望亲友;已十分陌生的街坊邻居搭着话,要讲这一日的趣事。

    镜流端详着他们的面容,从那不甚相似的五官面皮中寻出一点死气沉沉,心下对现在自己的处境有了一点猜测,安宁许久的心竟涌出一分悲怆与不舍。

    ——这是灾难降临前的苍城仙舟,也是镜流早已毁灭的故乡。

    镜流本想踏出一步,向着家的方向走上两步、瞧上两眼,却终究没有。一柄剑出了鞘,便再没得回旋余地。

    她就算去看上两眼,也不过是梦中泡影罢了,何况她此番出行,自有重担在身,她的部下与春霆卫诸多将士尚生死未明——想来她剑心通透,这长生种的手段奈何不了她多久——旁人却不见得。何况踏出这一步,是否犹如出剑,再无回头路可走呢?

    她又抬头望了望这片久违的拟态天空,凝冰成剑、握在手中,心道,什么魑魅魍魉,皆斩了便是。

    凝冰成剑是云骑骁卫的拿手好戏,不是她的,这等手段消耗极大,是无奈之举。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她的身体还算听话,看来这类长生种劫夺人之心智的手段并不似岁阳一般蛮横无理。

    镜流动了动手腕,甩出一道剑光。

    天空被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细细密密的漆黑碎片如牛毛细雨自那道裂痕坠下,飘落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之上,看似轻柔的碎片威力非凡,一只只星槎坠毁,摊位随意地被推倒在围栏边上,火光冲天,百姓慌忙逃窜,哭喊声不绝于耳,鲜血遍地。当真人间地狱也莫过于此。

    镜流闭上眼睛,默默等了一会儿,心下忽的一惊:她在清醒地做梦,可这方已天空破碎、世界沉沦,她竟也没能醒过来。

    她心道,看来这往日的噩梦,是要痴缠她一番才肯罢休了。

    【工造司-镕金坊】

    “请问您现下清醒了吗?”秦灰阑问道。

    她话问得极不友好,虽说用词符合语境、中肯礼貌,但这意思终究让人听着不大舒服。再加之她深居简出、鲜少与人打交道,语气也显出毫不收敛的平淡,没有一丝一毫装出的热络与关切,仿佛在嘲讽旁人胡闹。

    应星长在恶意之中,神经敏锐,察觉面前这人话虽说得十分不中听、但居然没有恶意,当下也摸不着头脑。

    他很想心中百转千回,但潜心钻研工造技艺的百冶显然没有那番功力。他顿了顿,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面色淡淡地说道:“已十分清醒了。”

    秦灰阑收回手,十分郑重地合上香水瓶,又小心翼翼地捏着瓶口、将瓶左右晃了晃,澄清的浅黄色香水在玻璃瓶中荡起一圈小小的漩涡。

    桂花香水的气息这便慢慢自他胸膛中褪去了。应星垂眸,谨慎地瞧着眼前这个神情寡淡的女人,一时之间琢磨不透对方的来意。

    在旁人看来,两个神情寡淡的人凑在一处,怎么也不该是在讨论什么喜事。

    两人的话题难说是不是好事,至少目前看来不是坏事。

    “这香水效用想来极为不错。”秦灰阑说。

    应星只平淡地“嗯”了一声,十分谨慎地打算令对方先讲明来意。但他忽的想起,不论他如何警惕,对方的忽然到来终究是帮了他一把、合该道谢才是。

    青年干巴巴地开口,神情是难以言说的复杂,语气也因此显得谨慎、仿佛在暗自思量似的:“方才之事,还要多谢姑娘……只是不知,你到工造司来所为何事呢?”

    秦灰阑并未急着回答。她先慢条斯理地收起了香水瓶,再是对素昧平生的应星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不过许是因为她少有对镜观察自己的表情,所以她并没发觉,一般情况下,她露出的笑容总是令人不快或惹人防备。

    “我想您是认识江骁卫的。这瓶香水其实与她关系匪浅。”她说,“我与她初见那日,一处狭窄的庭院竟下起雪来,雪难以消融,环境难以回温。我们都心知肚明,那场雪是因她而下的,每片雪花中都蕴含着磅礴的命途之力。”

    “你的意思是……”应星脸色不变,只平静地听着眼前人讲七讲八。

    “香水所用之水便是雪花所化,取用过程十分繁琐。奇妙的是,借用可引发虚数反应的粒子反应,雪花消融为水,与众多材料相性极佳,甚至可用于保存忆泡。我方才在家中,通过仪器发觉工造司方向竟有熟悉的虚数反应正在发生,便立刻动身过来。”

    秦灰阑面不改色。

    “我对江骁卫十分好奇。请问江骁卫是否在您这里寄存了与她相关的材料,可否借我一观?”

    应星从未曾放下的心终究还是沉了下来。他暗暗叹了一声:素昧平生的仙舟人找上他,果真是鲜少有好事的。

    “无可奉告,你何不去问她本人呢?”应星仍未察觉恶意,但终究还是感到厌烦。何况他并不知晓你与秦灰阑有何渊源,断不可能自作主张、泄露出一点秘密信息来。他于是冷冷讽上一句,便似打定主意一般,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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