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慕来还真不是为了传话，他手里提着一个圆圆的饭盒。
得，看到了那熟悉的木盒秦桢就知道他来做什么了，说实话秦桢也不明白周可慕为何喜欢给她送些零零碎碎的吃食。
府里又不缺这一口吃的。
“殿下。”
周可慕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轻轻摆在秦桢面前，“这是臣侍炖的竹荪萝卜鸡，听寻鹿公公说殿下胃口不好，便自己琢磨着做了点。”
“殿下尝尝？”
“先放着吧，我这儿有盆新培育出的蜡梅，在院前养着，一会儿让寒噤给你送过去。”
秦桢也是为了回礼，让人去搜罗些稀奇古怪的盆栽花卉，这是从邓慈那里要来的蜡梅种，说是海外来的新鲜东西，开出来又粉又蓝的倒是新鲜。
“行，我到时候再做些蜡梅花茶给殿下送来。”周可慕应得也快，他已经习惯了和秦桢这种交流方式，有来有回的很是特别。
秦桢以为他应完就要离去，便静坐着等他开口告辞，没想到等来了他的催促。
“殿下怎么不喝？”
他睁着眼睛看她，圆圆的猫儿眼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伸手碰了碰瓷碗的底部，也不热呀，殿下怎么还不喝？
“是殿下不喜欢吗？”
他收回视线低垂着头，声音也是不掩饰的失落与紧张，好似秦桢只要点头，他就立马要把炖的补汤在带回去回炉重造。
若是以往，秦桢就默认了，可两人这一来一回的互相送东西，秦桢也知道了周可慕是个什么性子，他心性纯净的厉害，两人也没什么逾矩的行为，她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秦桢编了个理由哄骗他，“刚服了药，肚腹还是涨的，先放一会儿。”
秦桢话音刚落，便听着一阵阵吵嚷的声音传来，接着门就被打开，宫羽和周等芦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朝着秦桢走来。
“嚯，你表弟又来给阿桢送补汤了，你还真是来巧了，不用秦桢专门给你送了。”
许是周可慕坐的位置偏些，宫羽进来时并没有一眼看到他，只能看到秦桢和她面前的那碗汤。
她也是故意的，她根本不知道那汤是谁的，但并不妨碍给周等芦找不痛快。
“咳咳。”秦桢看了一眼周可慕有些尴尬的神色，故意咳嗽了几声，希望宫羽能听到声音收敛些。
宫羽听见了，但嘴还是没停下来，“阿桢你还没好啊，那补汤就别让周等芦喝了，还是你自己补......”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宫羽懊悔的要捶墙，我的后土娘娘啊，这怎么周可慕也在！他肯定都听到了！
宫羽瞧见周可慕之后，瞬间躲在了周等芦身后，她刚才什么都没有说，那补汤也不是她逼着阿桢给周等芦喝的。
“宫娘子，表姐。”周可慕笑着起身给两人行礼，可那笑在宫羽眼里怎么看怎么勉强。
宫羽急忙朝着秦桢递个眼神，秦桢顿了一会儿端起来半凉的补汤往嘴里送了。
喝完便对着周可慕解释，“我那小厨房还有许多寻鹿公公炖的补汤，正好你们来了，我就不用给你们送了，我让仆侍给你们端来。”
秦桢刻意加重了“寻鹿公公炖的”这几个字的读音，好将周可慕蒙骗过去。
“对啊对啊，我和等芦姐姐就等着这一口呢，寻鹿公公炖的汤可是少有的鲜美，盛都最有名的厨子都比不上。”
等宫羽说完，秦桢可算明白什么叫做蠢笨的蚂蚱比那对面的螳螂都可怕，去瞧周可慕的神色，他脸上的笑是一点都没了。
好似宫羽在多说一点，他的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他低着头要去收拾秦桢面前喝了一半的汤碗，秦桢没法子，一手按住了碗口不让他动，另一只手去腰间摸个帕子给他，她已经看见了他滑到鼻梁上的泪水了。
这个帕子应该就是压垮周可慕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拿着帕子盖住眼睛，蹲下身将头埋在了秦桢腰腹，秦桢被吓得也不敢动作。
抬头看了眼周等芦，只见她也扶着额，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宫羽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她倒是会哄人，但都是哄那勾栏里的，对上周可慕也没什么用。
秦桢拍了拍周可慕的脑袋，“没有人嫌弃你炖的汤，汤很好喝，宫羽只是习惯了寻鹿公公的汤，寻鹿公公年纪大了，吃的咸些，宫羽又口味重。”
“殿下，殿下没有将我送的汤端给表姐吗？”他贴着秦桢说话，头像鸵鸟一样埋起来，像是丢脸又像是逃避。
听着他带着浓重鼻音的疑问，秦桢也不好意思昧良心，这事还是得让经常昧良心的周等芦来说。
周等芦接收到秦桢的视线，嘴角勾了勾，“自然没有，她与我又不常见面，再将你送的补汤在端给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周等芦说的意有所指，宫羽听了后有些想笑，但她不敢，阿桢姐姐可不是吃饱了撑的么，避嫌避到那种程度，现在怎么好意思将人搂怀里的。
“真的？”
周可慕抬起头去看秦桢，眼睛旁是一大片红色的痕迹，还有一颗泪珠欲坠不坠的挂在睫毛上，秦桢闭了闭眼，点头。
听到人破涕为笑后，秦桢才睁开眼去看他。
他后知后觉的，好像才想起来刚才做了什么事，急忙站起身，面上瞬间升腾起来大片的红色云雾，他声音讷讷，“我......我，臣侍不是故意的。”
也不等秦桢说话，提起一旁的圆盒便转身离去，起先还是走的，后来就小跑起来，那副神情应是害羞极了。
宫羽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她用胳膊捣了周等芦一下，问她，“你给你表弟说了没有。”
周可慕那副神态怎么都不像说开的模样，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子去给情娘送自己做的东西，里里外外的炫耀自己勤劳贤惠，是个能干的好夫郎。
“说什么？”
“你别说周可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过个几日就要同秦桢和离的事情。”
宫羽的语速有些快，周等芦刚要开口否认就听见什么东西“喀嚓”落地。
转身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是去而复返的周可慕。
周等芦到没有什么被抓包的尴尬，很是淡定的看了一眼震惊的周可慕，“既然听到了就过来吧。”
宫羽离开了周等芦一点，表情很是复杂，我的后土娘娘啊，周等芦怎么是个这么狠的人，宫羽还是头一次见这种狠人。
“此事我与祖母祖父都商讨过了，她们是同意的。”周等芦漫不经心的将事情撇到周萍未身上，毕竟这是祖母提议的。
“老祖宗也知道，他昨日还催促我，让我再去找殿下通融通融，让你早日回家。”
周等芦又将老祖宗搬出来，毕竟老祖宗最疼的就是他，他也反驳不了什么。
周可慕不出声，眼睛看向神色平淡的秦桢，她明显也是知道的。
“你不用看她了，她照顾你是因为我的关系，她也把你当表弟。”
周等芦瞥了一眼明显有些激动的宫羽，让她给自己倒杯水，吩咐完又转过身看向周可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脾性。
秦桢看着周可慕那哀戚的神色，也有些不自在，好在这时周等芦又开口了，“也不是让你立马回周家找个人嫁了，不至于这么担心。”
你这么看着秦桢也没用，秦桢也就是看起来心软，她若犯起脾气来，十个自己也比不上，让你早回周家也是对你好。
周可慕不出声，周等芦叹了口气，她对这个表弟也没法子：“等着裴玠吧，裴玠什么时候和离，你就什么时候出府。”
此话一出口，有两双眼睛纷纷望向她。
周等芦瞥了一眼低着头装作毫不知情的秦桢，不由得哼笑一声，她还真能忍，前段日子憋不住差点要和人你死我活的也不知道是谁。
许是周等芦哼笑的声音太过刺耳，就像平静的湖水中落入一尾肥胖的游鱼，搅动的水面不得安宁。
是宫羽先憋不住的，她吼道：“爹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气冲冲走到秦桢身旁坐下，宫羽的语气又变的颇为哀怨，“你告诉她都不告诉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可信吗？”
“认不出来卫蘅身份，傻傻的把老底都揭出去了，你还值得谁相信？”
她在讽刺宫羽将所有的事情都抖落给卫蘅，就连方鸢眠那不知道几百年前的破事也能当做谈资与人喋喋不休半天。
“阿桢默认了的。”
宫羽也气势汹汹的瞪回去，阿桢都没说什么，她凭什么说自己！
“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周等芦懒得和宫羽解释，视线移到那沉默了半天的表弟上面，他不知道又在盘算些什么东西。
周可慕本来默不作声的听着几人说话，心里思量着前因后果，可是裴玠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要和离？
是因为什么？裴玠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
但周等芦要他开口，他也只能开口，对着秦桢犹犹豫豫道，“裴公子喜欢的那个人是殿下的替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