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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乾坤(三)

    谢无忧挑眉:“程大人认为,程夫人有何理由毒杀您?”

    “这……杀人犯的心思,程某如何知道?”程大人顿了一瞬,轻蔑哼声。

    “谢少尹年轻,见识过的凶案太少,这个不怪你,”他倨傲地扬了扬头,“可程某做了大理寺卿这么些年,见过的凶案数不胜数。想必向大人及赵尚书更明白这个道理……”

    赵尚书便是指的刑部尚书,昨儿才和越霖打了交道,这厢又被程大人指名点姓,他不由缩了缩脖颈,极力减少存在感。

    懦夫,程大人遗憾摇头,斜眼看向谢无忧,此女仗着陛下偏心,越霖撑腰,真是好生猖狂。

    “杀人行凶者,并非皆是为了什么不可调和的仇恨矛盾,他们更多时候仅仅是一时冲动,只因死者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凶手一时冲动,起了杀心,导致悲剧。”

    “正因为程某没有这样的歹毒心思,才猜不透命犯的动机。”

    他向着龙椅之上的天子悲鸣:“陛下,倘若凶手无法受到应有的责罚,只会让恶人开怀,百姓生惧,难以维持着天下太……”

    “程大人净扯些有的没的,”谢无忧不客气地打断道,“咱们谈的不是长安城中所有的凶案,而是这一桩而已,劳烦程大人就事论事。”

    “其他凶案的作案动机,您或许猜不到,可此案的作案动机,大人还不明白,那这些年的大理寺卿可就白当了。”

    程大人重声道:“我怎么不知,不就是夫君打骂,几个妻子就结成同谋,互相帮忙毒杀对方的夫君么!”

    “程大人可真会避重逐轻,”谢无忧轻笑一声,“这三名女子,可不仅是被丈夫打骂,她们是被夫君日以继夜地折辱,浑身上下寻不见一处完好的肌肤。”

    “折辱可不是打骂这般简单,她们不仅身体受了重创,连精神也不再康健,一旦触及到伤口,便流泪不止,神思萎靡,惶惶不可终日。每一次死者对她们的打骂,都是一次身体和精神上双重的虐杀。”

    “她们虽然活着,却比死了更加痛苦,”谢无忧扫了一眼四周朝臣,朗声问,“敢问诸位,倘若你们遭遇了此般困境,又该如何应对。”

    程大人拱了拱手:“我大楚律法森严,有人欺压于程某,自然该状告公堂,一切皆由律法处置。”

    “状告公堂啊,”谢无忧点了点头,“程大人比下官更懂刑律之道,劳烦您来解释,依据大楚律法,她们的夫君,该判何罪?”

    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大家都是人精,何尝看不出谢无忧在给程大人下套。律法对于男子和女子的约束,能一样么?

    果然,程大人亦反应过来,他面色一滞,但仍不服输地咬牙道:“女子出嫁从夫,夫君教育妻子,即便偶有打骂,也并未触犯律法。”

    “这便是了,”谢无忧笑,“那么,程大人提出来的法子,不就用不了了么?难不成,程大人还有更好的法子?”

    她看了眼张灵秋那位一直躲在人群以外的父亲:“张大人一直不说话。”

    张学士叹了声气,难不成,谢无忧要用他这个父亲的肺腑之言来打动朝臣?

    灵秋是他的女儿,他自然希望她可以活着。可……翰林院的学士,也要懂得取舍,他不能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女儿,丢弃了自己的仕途,不是么?

    张学士眉眼敛着,上前一步,痛心疾首道:“臣,教女无方,无颜辩解,但凭陛下责罚。”

    “好一个教女无方,张大人教了女儿什么呢?是学会为张家的荣华富贵而牺牲,还是学会对未婚夫婿的欺辱逆来顺受?”谢无忧再也不看面黑如炭的张学士。

    “程大人,此案的三个女子身世,您应当清楚得很。李素娥和齐桑的父母皆是农户,连和女儿夫家挺直了腰杆说话的本事也没有,更别提什么为女儿撑腰了。”

    “张学士身为受人尊敬的读书人,而我们卫国公也不是不讲理的。”

    众人不忍发笑,谁不知张灵秋这一桩婚事是他卖女求荣,这段关系一开始就不曾对等,他又怎么会愿意为了女儿得罪卫国公。

    谢无忧接着道:“可您也没有为女儿说一句公道话,倒是只想着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如烫手山芋一般甩出去。”

    “这三名女子,日复一日地遭受了非常人能承受的痛苦,却并不是一开始就想着抵抗。她们忍过,骗过自己,总想着也许以后就好了,以后的日子不会如此难熬了。”

    “可她们的隐忍换来了什么?是卫世子愈发变本加厉的打骂是,莫志置亲生女儿的性命于不顾的冷漠,是王旭眼睁睁看着骨肉胎死腹中的残忍。”

    谢无忧冷声道:“这样的反抗决绝么?决绝,但律法不公,父母无力,在诸位大人眼中的歹毒决绝之路,是她们唯一的选择!”

    程大人仍是不服:“可无论如何,这些男子都不该死。”

    “他们不死,她们就得死,这三名凶手,从来,没有别的选择。”谢无忧双眸一凛。

    “陛下,臣这几日翻看了许多朝代的案件,发现了一件稀奇事。数百年前的律法曾经规定过‘夫为寄豭,杀之无罪’。这三名死者,又岂止是通/奸这般简单。太宗推翻了那个迂腐朝代,可为何制定的律法却愈发严苛了呢?”

    她掷地有声地道:“敢问诸位,如果是你,是要和加害自己的人同归于尽,还是选择没有骨气,屈辱地活着?敢问诸位,她们能和离么?敢问诸位,这世道,可曾给她们一个不鱼死网破的机会?”

    一片沉默。

    谢麒狭眸,她老早就想动律法之中显然不合常理的条条款款了,谢无忧今日一蹦跶,恰好送了个借口给她:“谢少尹言之有理。”

    “三名凶手虽杀了人,但确实也被逼到了绝路,情有可原,改判流放吧。”她状似随意地一挥手,便定下了不容置喙的结果

    “此案悲剧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大楚律法有所不及。人无完人,律法也并非一定下就是完善的。”

    谢麒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朕可不愿意再看见这般惨剧,三法司择日好生商议一番,大楚基业几十年了,律法也是要根据国情有所变动的嘛。”

    言毕,谢麒不动声色地扭了扭僵硬的肩颈,又变回了威严天子:“诸位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便有几名官员上报各州府之事,谢麒凝神听着,不时给出一两句定论,如往常的早朝一般,过了不知多久,总算捱到下朝。

    谢无忧和向子安一道离殿,出了宫门,她忽而瞥见张大人从另一方急急走了过来。

    “向大人,谢大人留步,”他须发全白,眼中担忧之色分明,向子安方才亲眼目睹了他如何撇清自己,眼神不遮掩地淡漠了几分。

    “张学士,有何指教?”

    张学士拱手:“灵秋她,可还好?”

    “活着。”谢无忧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她顿了顿,讥讽扬唇,“张学士若真担心女儿,大可以来京兆府的牢狱看看,京兆府没有刑部大牢那些多如牛毛的规矩,即便是生人,也允许入内探视的。”

    对于谢无忧的提议,张学士未置一词,面上显然有了几分犹豫,看得向子安更不痛快:“张姑娘入狱后第一天,您就和她断绝关系了,现在又何必再打听一个生人的消息呢。”

    “向大人,上车吧。”率先爬上马车的谢无忧钻了出来,恰到好处地出声道。

    向子安对张学士拱了拱手:“告辞。”

    他翻身上马,不多时,马车缓步而行,谢无忧和青梅瘫在一处,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了眼上司:“向大人,想不想去越府蹭个午膳?”

    向大人一愣:“合适吗?”

    越霖在外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两个外姓人,就这么厚着脸皮不请自来?

    “怎么不合适,”谢无忧笑眯眯地道,“越府厨娘很是有一番功夫的,想当年,还是越霖亲自去扬州酒楼请回来这位名厨。”

    她托着下巴,颇为向往地道:“好久没吃厨娘做的芙蓉鱼片、文思豆腐还有响油鳝糊了,大人你是不知道,她做的芙蓉鱼片堪称一绝……”

    她还没说上两句,不止向子安,连以前吃过的青梅也馋了起来:“小姐,还记得刘婶子以前做的八宝鸭么?”

    “好了,”向子安赶紧打住越说越兴起的主仆二人,“去就去,还没到越府,就不必再说……”

    “说什么?”越霖那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忽然从车厢外传来。

    谢无忧掀开轿帘,见到又熬了几个通宵的越霖:“我们在说刘婶子的厨艺。”她双眸簇闪。

    “先别急着怀念刘婶子了。”越霖听懂了,原来是计划着去越府蹭吃蹭喝。

    可惜,老天爷不太做美,越霖沉眸道:“且随我来一趟,丹阳郡主身边那个叫芸儿的丫鬟,出了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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