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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乾坤(四)

    刑部大牢。

    刑部看押的犯人不多,寻常重案凶案,皆是押送大理寺或者京兆府,只有极少要案罪犯才会被关押于此。

    漆黑不见天日的暗道亮起一道光,狱丞拎着灯笼,躬身在前开路,刘尚书在几人身旁解释,满脸愁云惨淡。

    “自从越将军将此女送来以后,下官一直命人严加看守,不仅派专人守在她的牢房门口,且每过半个时辰都会检查一道。不曾想,方才还是出了纰漏……”

    他唉声叹气地说着,声音在幽静牢狱中回荡,碰撞上四周厚不可摧的边墙,更显寂寥。

    越霖手上亦拎了一盏灯,谢无忧便走在他身侧,光亮所及之处,显然能看见,每个牢间都有人存在。

    他们或是躺在矮床上,或是靠在墙角,无论如何,谢无忧皆无法在这些人的眼中看见一丝生气。

    难怪连牢狱之中最常见的喊冤声也听不到了。

    越霖问他:“你是如何发现芸儿遇袭的?”

    赵尚书抹了把额间冷汗,他见识过越霖的手段,本就对他心生畏惧,这时又办砸了越霖交代的差事,心里惶恐更甚,他轻咳两声。

    “今日轮班的那名狱丞叫王虎,他这人性情忠厚老实,只是有一个爱喝大酒的臭毛病。下官担心他出事,特地耳提面命了一番,叫他戒酒几日,那王虎也听话得很,今早开始轮值,他便从昨夜开始滴酒未沾了。”

    “今儿上午,周堂,诺,就是前面这个,”他指了指开路的狱丞,中年男子憨憨回身,对他们恭敬点头,“周堂来检查了两三道,王虎一直精神得很,直到最后一次,恰好是响午,周堂就送了此女的牢饭和王虎的餐食过来。”

    “狱丞惯常吃的餐食都是一菜一饭,周堂替王虎取餐时,有个厨娘特地又放了壶浓茶给王虎,说是叫王虎提神。周堂一并端了过去,岂料歹人,偏生就在浓茶中下了毒。”

    他们已经走到了关押芸儿的那件牢房,服下毒药的王虎尸首被抬了出去,而芸儿反倒抢救了回来,此刻仍躺在矮床上。

    房内没有打斗痕迹,只是落锁的铁栏杆处有几道刮擦,谢无忧蹲下身仔细瞧了瞧,纹路不深,她头也不抬地问道:“王虎身上有何尖锐物件?”

    周堂赶忙上前一步:“回大人,王虎腰上带了一大圈牢房钥匙,能算得上么?”

    谢无忧不急着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浓茶中的毒药是何物?有多猛烈?”

    “曼陀罗,顷刻毙命。”越霖抢先于赵尚书答道,双眸寒意泠然。

    曼陀罗稀少,在西域诸多小国被奉为神物,大楚境内更是千金难求,用来毒杀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狱丞和一名忠心耿耿的弃子,这幕后之人倒是豪舍。

    “这便是了。”王虎服下浓茶,怕是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就栽倒在地,命丧黄泉。几道钥匙与铁栏摩擦出的划痕,便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

    谢无忧叹了声气,向越霖伸出右手,越霖稳稳地将她拉了起来。

    她草草拍了几下裙摆上的灰尘,偏头去看矮床上显然清醒着的芸儿,她分明听见了众人的交谈声,却仍一言不发,瞪着天花板。

    而胸间缠着厚厚的白布,始终不断渗透出殷红血色,谢无忧皱了皱鼻子。

    “救回来后,她就一直这样?”

    刘尚书点头道:“没呼救也没喊痛,处理伤口时,大夫生怕她惨叫起来不让医治,结果她动都没动一下。”

    向子安听得眉头大锁,黑黝黝的监牢中连个通风口也没有,血腥味和厚重药味扑鼻而来,他简直不敢想象,此处前不久究竟历经了何等惨烈的状况。

    “芸儿该不会,本就等着有人来杀她吧?”他脱口而出。

    但凡有一丁点儿求生意志的人,也不可能如她这般,活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似的。

    “向大人英明。”目光死死锁在芸儿身上,谢无忧漫不经心地附和了他一声,旋即示意周堂将牢门打开。

    周堂哪敢不从,立即取出了一大串挂在铁圈上的锁匙,铁门推开,甬道中兀地响起一声沉重吱呀声。

    谢无忧抬脚就要踏进牢房,可越霖忽然伸手拦住了她:“跟在我身后。”

    他神情平常,仿佛只是普通的关心之情,就连熟悉他的向子安也未觉得不妥。

    毕竟,谢无忧不会武功,谁又知道看起来娇弱的芸儿,不会瞬时暴起伤人呢?

    可只有谢无忧寻摸出一丝古怪。诚然,自己确实谁也打不过,可以往面对穷凶恶极之人,越霖并不是一味将自己挡在身后的性子。

    相反的,他更习惯于任由谢无忧发挥,只要自己站在她身边就好。毕竟只要有他在,恶人怎么也碰不到到自己一分一毫。

    谢无忧撇了撇嘴,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跟在越霖身后走了进去。

    不大的牢房一瞬挤进来好些个人,空间不可避免地拥挤了许多,谢无忧顺理成章地溜到越霖身侧,向来任由她胡闹的越霖却蹙眉看了过来。

    “后退些。”语声中带了几分无奈。

    有问题,谢无忧眯了眯眸子。

    这时,向子安也赞同地拦在她身前:“你确实要小心点,她原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万一待会儿她要拼死一搏呢?”

    她现在能吊着一口气,已算是个奇迹了,怎么可能还动得了自己。谢无忧镇定地绕开大惊小怪的向子安,走到越霖另一侧,停在略靠他身后的位置。

    “芸儿姑娘,你还想杀我吗?”她微微偏头,视线绕过越霖,看向一动不动的女子。

    越霖知道谢无忧选的站位算是极大的妥协了,便不再与她纠结此事,只凝神注意着四面八方有何异动。

    芸儿僵硬地转过头来,目光从剑眉紧蹙的越霖,移到了眼神茫然的向子安,最后,定格在嬉皮笑脸的谢无忧身上。

    “是。”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胜券在握的满足笑容。

    “我现在杀不了你了,没关系,”芸儿目不转睛地望着谢无忧,“待我死了,有人会继续完成我的任务。”

    她仿佛毒蛇看见了美味的猎物一般:“谢无忧,你逃不掉的。”

    “痴人说梦。”越霖沉了脸。

    他看着芸儿,眉峰凌厉:“她会好好活着,直到百岁以后,无疾无病地离开。”

    “而你们,才真正逃不掉了,无论你的幕后主使是谁,金麟卫都会将其找出。届时,谁都逃不掉。”

    眼瞧着越霖气势愈发迫人,谢无忧忙悄悄捏了捏他手背:“不必搭理她。”

    “这位姑娘,你都快死了,还不愿意让我们称呼你的本名吗?”

    早在围猎回来前,谢无忧便问过芊儿,她曾说过,芸儿后于自己入郡主府,这个名字也是丹阳给她取的,为了和自己的芊儿对称。

    而芸儿入郡主府以前,到底叫什么名字,家里人有哪些,却查不到踪迹。

    芸儿不回答,谢无忧也不恼,自顾自地道,“既然如此,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有了!你这么蠢,我就叫你蠢蛋姑娘好了。”谢无忧想也不想地接着道。

    芸儿勃然大怒:“你才蠢!”

    “你还不蠢啊?蠢蛋姑娘,你的主子都要杀你灭口了,你还不肯和我们合作,这不就是蠢到家了么?”谢无忧眨了眨眼,无辜道。

    “你懂什么!为主子赴死是我等的……”她骤然住了口,瞬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口,她轻笑一声。

    “既然你这么想听,那我就说说吧。”

    芸儿慢悠悠地撑着床板,靠着背后的墙面,盘腿坐了起来。她的气息已然十分孱弱,可面上渐渐地恢复了一层红光。

    “我的主子,是真神。”芸儿勾了勾唇,双眸中流露出无尽的崇尚与向往。

    “你们以为,我们行动失败后选择立即自尽,是被迫的吗?你错了,我们心甘情愿为真神牺牲一切,即使是我们的性命,我们的灵魂,也在所不辞。”

    “而你,”她语声痴狂地道,“是主子选择的祭品。”

    难怪每一次杀手的出现,都一定伴随着重重烈火,谢无忧挑眉:“所以,只要我死不了,你的主子就始终无法完成某件事,对吧?”

    “让我猜猜,是神功大成?死人复活?还是羽化登仙……”话没说完,谢无忧自己撑不住笑了起来,“瞧我说的,你主子都杀人了,哪来的资格飞升。”

    “落到十八层地狱还差不多。”越霖颌首。

    “随你怎么猖狂。”芸儿不以为意地牵唇。

    她使不上力气了,故而换了个彻底靠着墙面的姿势,气息不稳地道:“真神……真神选中了你,你就没有反对……的资格,你的一切负隅抵抗都……都是徒劳……”

    “……谢无忧,你等着吧。我的下一任,即……即将到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芸儿忽然如同断线木偶一般,直直往旁边一倒,“砰”,虫蛀过的床板应声而裂。

    周堂忙不迭上前,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指,片刻后,他回身颤道。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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