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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向火暖

    待前院的笙箫声静下去的时,天色已经黑透了。高瑗等人疲惫极了,斜倚在靠窗的美人榻上打了一下午瞌睡,几个侍女也都轮换着歇息了一会,总算是有了些精神力气。

    “坐在这屋里实在也没意思,不如到院子里头走走。”高瑗坐在榻上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疲惫之色已经消下去不少。

    景颐取了斗篷给高瑗穿上,她道:“现在虽说开了春,夜里总归是有些冷的,主子穿厚些,莫要着了凉。”

    高瑗看着景颐莞尔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既然夜里冷,不如准备几个炭盆什么的,也好暖和些。”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如今已经是三月里头,虽说有时夜里的风还有些冷,但到底是比冬天暖和了不少,哪里就冷到要烧炭盆的程度?景颐知道高瑗要炭盆并非是为了取暖,而是另有它用,于是如实回道:“现在各处的暖炉炭盆地龙都已经撤下,主子要是想寻些炭怕是不容易,倒不如换点别的来点。”

    高瑗觉得她的话有理,于是略微思考道:“你说的对,这样的天要炭盆实在是奇怪了些。都尉平日里定然要接触不少机密之事,来往文书信件一般都是要销毁的,咱们平日里的要紧文书都是阅罢焚毁的,想来他这里也是大差不差,他书房里一定有焚烧书信纸帐的火盆子,不如就用那个好了。那东西放哪了?”高瑗有意避过屋里的其他侍女,她压低了声音,在景颐耳旁说道。

    “主子放心,剑歌一直随身带着,出不了差错。”景颐答道。

    高瑗放下心来,点头说道:“回头得在这屋子里找个安全地方把它们妥善收好了,那些是要紧东西,不能出任何差池。”

    高瑗身边最重要的便是先帝文宗留给她的三道遗诏,景颐知道她所指为何,自然也清楚此事容不得任何差错,但凡一步行差走错,后面带来的麻烦不是她们能预料到的。“主子放心,这两天外头的差事剑歌全都交给易水去办了,她什么都不做,只守着那东西。曹三娘那边也已经提前知会过了,明日就可以让她易容乔装成侍女来给主子的床榻加装机关。主子明英宫床榻底下的机关就是她弄的,人信得过去,主子放心,最多后日,那东西就能妥善放进去了。”

    “好,”高瑗长舒一口气,“我们出去吧,记得叫剑歌跟过来。”

    按规矩,新婚当日新娘子是不宜出新房的,但高瑗毕竟是长主,满院上下也没一个敢驳她面子的,于是便也由着她出了正房。高瑗扶着景颐的手往正房后头去了,她记得远图馆的后园子里有个池塘,此刻倒想去看一看。

    见高瑗从主屋出来,宁泽留在院里的近卫久行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要做,于是赶紧跟了上去,问她有什么吩咐。

    高瑗身边的剑歌易水这几个月与宁泽的近卫久行久融接触不少,彼此都已十分熟悉,还未等高瑗开口,剑歌已经抢先一步说道:“主子觉得在屋里待久了憋闷,出来在院里转一转,不用你费心了,有我们在。”

    既然剑歌都这样说了,久行也不好意思再凑上去,只远远地跟在她们后面,怕高瑗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

    上次来的仓促,高瑗只听宁泽说后院有个快要荒废掉了的池塘,却未曾亲眼见过,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要看上一看,不过远图馆上下都已经大修过,只怕不会是从前的模样的。宫里的匠人虽然技艺高超,巧夺天工,但高瑗毕竟从小到大见惯了,觉得不过是美则美矣,无甚心意。

    后院果然已经大修过,因为将原来的远图馆与隔壁一处空闲的院子合二为一,故而后院显得大而空旷,池塘只在院子一角,并不如何大。池塘中间修建了一座亭子,想来应该是消夏的好地方,亭子周围种满了荷花菱角等物,只是如今不到时候,莫说是花儿果儿了,就是叶子也不如何茂盛。

    池塘边上的大榕树高耸入云,树上垂下来一个秋千,高瑗觉得这秋千颇有意趣,甚是满意。后院子地方大,匠人们干脆给宁泽修建了一个演武场,装上了靶子兵器架子等物,跟旁边闲适风雅的池塘一对照,显得有些滑稽。再往后是一排并不起眼的平房,景颐说那是远图馆的库房,库房后头就是他们这些侍从侍女居住的班房了。

    重修过的远图馆高瑗大体上还觉得满意,既不过分奢靡,也不至于太过简单朴素,她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喜欢些精致美丽的东西也正常,从前的远图馆她也觉得简单的有些寒酸了。

    后园子转完了便往前头去,前头的屋舍明显要比后头的高大华丽了很多,主屋虽只是平房,但却宏大的很,比起高瑗从前居住的明英宫正殿也是不遑多让,游廊上的彩画是特地找名家绘制的,上面是四季各色花卉,栩栩如生。主屋两旁的两座厢房都是二层的小楼,东配楼充作了宁泽的办公之地,西配楼则还闲置着,只存放了一些高瑗带过来的妆奁。

    高瑗应是走累了,便坐在了主屋外头的游廊上,她让剑歌请了久行上来,问了久行一些这院子里的杂事,自己则故作畏寒的样子,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久行是何等细心之人,看见高瑗拢斗篷便知是她觉得寒凉,于是问道:“长主可是觉得冷了?请长主还是移驾屋内吧,免得寒风伤了玉体。”

    “不必,我觉得今日屋里焚了太多的香,直熏得人喘不上来气,于是才出来的。为了散香气,现下屋子的窗子都是大开着,只怕里头也是这般凉。我是觉得有些冷,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拿个火盆来暖一暖也就是了。”高瑗摆手道。

    不只是高瑗,久行也觉得今日屋内的焚香实在是太冲了些,他也能理解高瑗为何不愿意回到屋里去。至于高瑗说要个火盆,他起初也觉得奇怪,就算屋里回不去,添件衣裳不就行了吗?如今已经是三月天气,往哪里去找个火盆呢?他到底跟着宁泽的时间长了,脑子也转得快,一下子就想起宁泽书房里用来焚烧废旧纸张的铜盆,于是向高瑗道:“长主见谅,现在入了春,烧炭的炭盆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了,但主子书房里有个焚烧旧纸的火盆。焚烧纸张虽也能取暖,不过烟或许会大些,若长主不嫌弃,我现在就去给长主取来。”

    此话正合了高瑗的意思,于是她点头道:“这般也可,辛苦你了。”

    久行行了礼退下,转身便进了宁泽的书房。他知道宁泽行事小心,书房轻易不让心腹之外的人靠近,也知道哪些东西可以焚烧,哪些东西不能焚烧,哪些东西不能当着高瑗的面焚烧。翻找许久,他找出一叠宁泽练坏了字的废纸放到了铜盆里,端着铜盆便去找高瑗复命。

    高瑗也知道宁泽书房里的东西疏忽不得,特意又问了一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能烧的吗?小心莫要将有用的误焚了。”

    久行从里头翻出了几张道:“长主放心,这些都是我们主子练坏了字用的纸,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都是能烧的。”高瑗一看,果真都是些纵横的墨迹,她知道宁泽的章草写得极好,提笔挥毫之间有杀伐之气,犹如金戈铁马,就连高楷也摹过一阵子他的字,不过高楷始终学不出那份锐气,且宁湛并不觉得这样的字适合一个帝王,于是便也作罢了。

    “好,那便就如此吧。我听前头的喜宴也散了,不知道你家主子是否醉的厉害,更深露重,劳烦你去接他一下。”高瑗让久行将火点上,找了个十分得体的由头便将他支开了。

    久行行礼告退便出了远图馆往前头走,他知道今日是主子与长主成婚的大日子,就算前头那些人要闹也会有个度,不至于将主子灌的烂醉,但毕竟长主挂心主子,他替长主接一下主子也没什么。

    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久融和几个近卫扶着摇摇晃晃的宁泽往远图馆方向走,最前头的家丁提着灯引路,后头的宁泽将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久融身上,一行人走得艰难。久行忙迎上去帮着他们架起宁泽,嘴里喃喃道:“主子怎么醉成了这般样子?长主还担心主子醉的厉害,专门让我出来接一接,没承想果真醉的厉害。这位大哥也辛苦了,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久行一边笑着给打灯的家丁说客气话,一边塞了个红包给他。

    家丁掂了掂手里那个分量不轻的红包,心满意足地行礼告退,临走前还不忘再给宁泽说上两句祝贺新婚的吉利话。

    宁泽闷声笑了笑,待那家丁走远了方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边久融的肩膀,说了句:“多谢,辛苦你了。”

    久融揉着自己酸疼的肩膀苦笑着,辛苦是当真辛苦,宁泽生的人高马大又多年习武,他的身子就犹如铁块一般又重又硬,一路上抗他回来可真是把自己累坏了。

    见宁泽不过是装作大醉,久行方长舒了一口气,宁泽与高瑗虽说已经是夫妻,但毕竟君臣有别,高瑗是君,宁泽是臣,新婚第一晚就大醉,万一惹的高瑗大怒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主子快些回去吧,长主在院中等你呢。”他喜笑颜开道。

    宁泽瞥了一眼久行,看着他头上的汗比抗自己回来的久融还要多,心里不免觉得好笑。久行是个实心眼的人,办事虽得力,但实在不大擅长处理这些与人交往之事。这些来赴宴的人心里都有数,起哄归起哄,灌酒归灌酒,但哪里会真的将宁泽灌醉了,久行虽然也常跟着宁泽去赴人家的婚宴,可从来都相信新郎是当真被灌醉了,实在让人觉得好笑。“你也真是好笑,别家的近卫都是生有一颗玲珑心,只有你,那么些年了还是这么的老实。”宁泽无奈笑道。

    久行被他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他揉揉后脑勺,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我虽说比不得人家心思机敏,但也少了不少弯弯绕绕,也是省心不少。”

    他这话说的不假,连身边的久融也跟着乐了起来。

    远图馆院墙上挂着一溜子红绸,门上两盏大红灯笼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宁泽盯着那两盏大红灯笼看了许久,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他迈步走进院子里,只见远图馆里灯火阑珊,他心里觉得奇怪,这样大喜的日子,照理院子里应是灯火通明的,没承想远图馆里竟是这样一幅场景。高瑗坐在正堂的廊下,她已经换下了白日华丽沉重的冠服,换上一件大红连珠纹长衫,发髻依旧整齐,上面只戴了两支赤金花筒簪,耳上垂下两串珍珠。高瑗脚边的铜盆里还有三两点未熄灭的火光,她像是觉得冷,不住地往手上呵气。

    高瑗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见宁泽回来,她脸上挂上一抹笑,倒像是由衷的欣喜。她脚边的铜盆里虽只剩余烬,但仍将她的眼睛映的分外明亮,像是两颗星星,她笑得明媚,让人从心里就生出一阵暖意。

    宁泽觉得她并不适合华丽繁复的首饰,过分繁杂的首饰妆点出的她只像是个木偶,端庄却无甚生气,反而是像现在这样素衣素裙,才衬得她鲜活灵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既然觉得冷,为何不往屋里去,偏要在这院子里坐着?”宁泽迎上去问道。

    高瑗莞尔一笑,嘴边漾起浅浅的笑涡:“夜赏春桃,何其风雅,哪里有能错过的道理?久行给我拿了个火盆,倒也是没那么冷了。”

    宁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脚边的火盆,他认出这是书房里用来焚烧纸张的,里头的灰烬也像是燃烧纸张留下的,便不免多看了两眼。

    久行会意,上前说道:“主子放心,里头燃烧的纸都是些您练字写坏的了的,没有要紧的东西。”

    久行不过是心眼实了些,但他办事宁泽也是信得过的,宁泽点点头,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向高瑗道:“天色不早了,长主也早些歇息吧。”

    高瑗也觉得疲惫,只嘱咐景颐将铜盆里头的灰收拾了,便也起身回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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