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确信和对方素昧平生,她愈发觉得这种毫无来由的信任感令人不安。

    朱槿道:“抱歉,该走的程序不能少。”

    连海平啧了一声,搓了搓发根,突发奇想,“要不我先给你定金吧!”

    “哈?”朱槿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连海平自顾自点头,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很是不赖,“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流程可以慢慢走。”

    朱槿血压又往上狠狠窜了一截,她不想再继续这荒谬的对话了,决定开诚布公,“连先生,请问您到底是在和谁抢这个项目的投资权?”

    连海平吓了一跳,像是躲猫猫被找到的小孩,“什么?”

    “从一开始您就对项目内容兴趣寥寥,却肯不断加钱催我同意。是怕有人捷足先登吧?”

    朱槿那双妩媚的眼睛迸发出逼人的气势,将连海平钉在椅子上,“如果您是真心合作,我有权知道那个人是谁。”

    连海平心虚地清清嗓子,眼神闪烁。

    朱槿并不催促,但半步不退,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略带沙砾感的女声轻笑道,“我想,或许是我。”

    “江总?”

    “姐?”

    门口站着的女人一身藏青条纹西装,装扮极为简净,唯有红底鞋带来一抹艳色。正是曾与朱槿有过数面之缘的江潮生。

    连海平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活像逃课被抓包的小学生,“你怎么来了?”

    江潮生没理他,主动向朱槿致歉,“舍弟给你添麻烦了。”

    朱槿忙道,“哪里?和连先生交谈很愉快。”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两人面孔,果然找到些相似的痕迹。没想到连海平竟然会是江潮生的弟弟,难怪总觉得这个名字的风格有种莫名的熟悉。

    只不过姐弟俩怎么不是一个姓?

    江潮生察觉到她的探究,微微一笑,竟然主动解释道,“海平随我们母姓,平时在国外生活。他才回国不久,做事难免不知分寸。”

    她含笑,淡淡瞥了眼旁边的连海平,暗含警告。他咳了声,继续当鹌鹑。

    朱槿见此情形,心中猜出七七八八。连海平火烧眉毛般着找自己要投资,九成九是想截亲姐的胡,真正想投资的人,恐怕是江潮生。

    不出所料,江潮生道,“但既然海平已经和你说了,我也想和你聊聊投资的事。”

    江潮生不愧是运筹帷幄的女霸总,没一会助理敲门进来,送上还泛着油墨味的计划书。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和连海平不着四六的想法相比,江潮生构思面面俱到,要求和分配极为详尽。

    朱槿个人对江潮生很有好感,但在商言商,她还是谨慎地表示要先考虑一下。

    双方作别后,连海平觑着江潮生的脸色,赔笑道:“姐,我给你带了意大利手工吊灯。正好装在新宅子里。”

    江潮生哼了一声,没接话。

    连海平左右看了眼,见没别人,涎着脸:“姐~”

    “滚一边儿去。”江潮生终于没好气道,“你一天天能不能干点正事?”

    “我这不是干着正事呢,被姐你给搅黄了……”连海平很委屈。

    江潮生恨铁不成钢:“妈让你出来赚钱,是想锻炼你的眼光。你倒好,净耍小聪明!”

    从小这个弟弟脑子就不好使,一路读书全靠私教喂饭保驾护航。爸妈都说,他们俩的脑子大概都遗传给了江潮生。

    于是江潮生从此多了个跟屁虫,连他在国外搞艺术品收藏都要找她拿主意,俨然是拿她当小抄。

    连海平高大的身子又缩小一圈,嗫嚅道:“那……那我不是怕给你丢人。”

    江潮生和顾景寒离婚,德奥动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江家的笑话。他刚回国,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江家的脸面。投资失败是小,要是让姐姐面上无光,那她心里肯定更难受。

    江潮生心里一软,终于还是无奈道,“好吧,但是这项目你不要插手。如果能拿下来,你再跟着学。”

    朱槿是个有手腕的,镇得住连海平。

    “谢谢姐!”连海平咧开嘴,笑得像牙膏广告模特。

    江潮生:唉,凑合过吧,还能咋地。

    “对了姐你听说没?南宫雪又住院了!” 连海平见老姐不再计较,献宝似地捧出劲爆新闻,“真是活该!”

    提起这个害老姐离婚的女人,连海平的幸灾乐祸都写在了脸上。

    离了婚的顾景寒彻底放飞自我,又是探班又是一掷千金,完完全全的情种姿态。

    江潮生脸上滑过极细微的复杂,转而恢复了公事公办,“最近多关注德奥的股价。”

    “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住院吗?说不定还能给那对狗男女点颜色瞧。”连海平对老姐的平淡反应很不解。

    “我是股东,不是娱记。” 江潮生淡淡道,警告般看了眼蠢弟弟,“不要没事找事,德奥的情况还没完全稳定。”

    连海平的嘴唇嗫嚅几下,小声嘟哝,“没心肝。“

    “什么?”

    “没什么。那我帮你看着朱槿那边。”连海平赶紧转移话题,“老姐你看中的项目,肯定错不了。”

    江潮生拿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上面是最新刷出的消息:“等她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

    ——大批差评!某网红这次终于翻车了。

    ——一直觉得她的设计不伦不类的,看着不像好人家的女孩。

    ——没错,要是我女儿穿成这样,我把她腿打断。

    新系列发售两周后,网店迎来了第一批收货评论。

    小桃和四条一人手里举着个煎饼果子,眼睛却牢牢锁定在屏幕上,一目十行,鼠标滚轮被转得唰拉作响。

    “我说怎么没在食堂看见你俩呢,躲这来了。”黎兴晃荡着走进来,大长腿勾过椅子坐下,“吃完再看呗,查案也不用这么拼吧?”

    “是槿姐的事,她的网店突然跑出来好多差评,现在论坛上都在说这事。”小桃忧心忡忡。

    “差评?”黎兴眉梢微动,“说什么的?”

    四条测过身让出屏幕,他稍稍倾身。

    ——质量太差,简直是地摊货。

    ——……再也不会买了,穿在身上喘不过气特别难受。

    ——拉链紧,拉不上去。

    黎兴笑了,“这是纯找茬儿来的吧?”

    说质量差的没有证据没有举例,至于后两者,倒更像是买家选错了尺码。

    “就是啊!肯定是故意捣乱!”小桃义愤填膺,“这两头销量已经下降好些了,这可怎么办啊?”

    别人不知道,小桃却很清楚朱槿在拉投资,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必定会给她的形象造成负面影响。

    黎兴反复看了几遍差评,又仔细观察了店里老产品的评价,若有所思,“差评发布的时间段很密集,账户也都很新。依我看,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

    “啊?”小桃瞬间弹起来,“为什么啊?槿姐人那么好!”

    黎兴心说怀璧其罪的事,当警察的还见得少么?朱槿崛起势头太猛,赚钱的速度不知得罪了多少红眼病。

    四条捻动着手里的活页笔记本,“不行,得帮槿姐把这人揪出来!”

    “你省省吧,咱们手头这大案一天不破,谁都甭想喘气。”黎兴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赫然是人体器官贩卖案的卷宗。

    两人泄了气,心知自己确实做不了什么,又不甘心看着朋友白受委屈,只能蔫头耷脑地坐在一边发呆。

    半晌,四条叹了口气,“要是师父和槿姐没分手就好了。”

    小桃闻言,更重地叹了口气。对啊,队长那么厉害,肯定不会看着槿姐被人欺负的。

    黎兴脸上异色一闪,状似随意道,“算了算了,看你俩这副被霜打了样子,我就大发善心,帮帮忙。”

    四条闻言诧异道,“黎哥,我们是警察,不能假公济私。”

    “嘿,我在你们心里就这形象啊!”黎兴偏过头,也不生气,还是笑。

    四条和小桃看着他那张嗔怒也多情的脸,彼此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边儿去!两个小没良心的。”黎兴抄起桌上的沙糖桔,一人一个扔过去。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屋里的打闹像被按了暂停键。

    宋柏还是一身黑,冷着脸:“五分钟后,会议室。”

    脚步声越来越远,小桃提着的那口气才吐出来。

    “有那么可怕么?跟见了活阎王似的。”黎兴懒洋洋地伸了个拦腰,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专心在案子上,差评那事儿交给我。”

    ……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连线构成一幅繁复而庞大的蛛网。

    如此大规模的人体器官案实在罕见,引起了上级的高度重视。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这是个架构严密,并且具有相当经验的犯罪组织。

    “这类组织中一定有专门负责器官摘取和保存的人,称为‘医生’。从收集到的线索看,这次的医生不仅受过系统的医学训练,而且有着娴熟的临床经验,是技术精湛的专业人士。”

    宋柏的声音沉了下来,“甚至有些过于精湛了。”

    众人面上变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医学院和医院没有疑似失窃用品和麻醉剂。”方子说,“我们没法缩小嫌疑人范围。”

    警方拿到了所有离职退学或是有经济困难人员的名单,能构成犯罪动机的全都没放过。可是没有进一步的线索。

    “黑市呢?”

    方子使劲搓了搓太阳穴,又摇头,“那么大量的货源很难收集,不少还是进口货。”

    “会不会是医药公司?”绿箭突然大叫。

    所有脑袋齐刷刷望向他。

    “我妈以前是制药厂的,有些药厂的门路特别宽。”

    他组织了下语言,“而且工厂那么多货,多了少了的,也不好察觉。”

    确实是个思路,支队全票通过了新的查案方向。

    深夜,宋柏熄灭了办公室的灯,锁上门。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公共区域,电脑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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