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

    外面的宴会已进尾声,模糊的人声也渐渐小了起来。

    黑夜将细微的声响无限放大,沈凉衣被迫蜷坐在一角,耳畔传来休息室里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良久,当谢砚捂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沈凉衣已经靠在茶几旁睡着了。

    男人睡得并不安稳,精致的眉头紧皱着,眼下是一片淡淡的阴影。或许是察觉到那抹熟悉的气息的靠近,沈凉衣鼻尖动了动,下意识靠了过去。

    “……阿砚。”

    谢砚肩膀一僵,斟酌了下,还是垂眸将人搂进了怀里。

    绑沈凉衣并非她的本意,现下人安静下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捆着他了。

    谢砚弯腰将人抱回床上,拉上被子以后,沈凉衣迅速拉紧了谢砚起身的衣角,他无意识地将手指攥得更紧,嘴里呢喃着谢砚的名字。

    衬衫的下摆牵扯着衣领,因为惯性,谢砚只得一手撑住了床板以防摔到人身上。

    沈凉衣什么时候有这种抓人的习惯了?

    谢砚轻叹一声,慢慢抽出自己的衣服后重新走到了房间外面,地上还是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凌乱的沙发,飘散的窗帘,先前的闷热已经如潮水般退去,月亮升得更高了,月光变得透亮起来。

    回到谢园,夜色更深。

    不出所料,在这样的夜晚,谢砚来到大厅时,整个别墅里面空无一人,于是她直接来到书房敲门进去。

    “你来了。”

    谢臣背身而立,面前是一副巨大的鲜艳油画。

    “沈凉衣是怎么回事?”谢砚问,“你为什么娶他?”

    “砚儿,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明白,”谢砚走到女子身旁,说,“你想娶其他人都可以,但为什么是他?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谢砚问,“你这样做把我爸置于何地?又把我置于何地?”

    “砚儿,你还是太年轻,总是喜欢感情用事。”谢臣叹了一声,侧身对着女子说道,“一个男人而已,何必用得着与我动怒。只要你愿意,会有一千个一万个的沈凉衣上赶着要嫁给你,如果你真的喜欢,那就按你喜欢的来,只要不闹出事,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呢,”谢砚冷声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人安排给我,甚至不惜和人给我下药,连着谢家的人也一起帮他?你这么爱惜名誉的人,竟然会设套让自己的女儿给你泼脏水,如果只是交易,这是不是太过了?”

    “砚儿,那你可真冤枉我了。”谢臣笑道,“至始至终,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手笔,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你什么意思?”

    谢臣摇了摇头,伸手捻起谢砚的发丝捋了捋,上面残留着水汽,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发尾垂至尾椎,还不时滴落着水,谢砚站立的地方很快有一小片水渍。

    “我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意思,娶他也是他的要求,我不过是权衡利弊,接下这桩生意而已。”

    谢砚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这是沈凉衣的意思。

    那先前的一切算什么?耍她玩吗?

    是算准了她会妥协,然后再一次背叛吗?

    沉默的空气里,谢砚闭了闭眼,缓声道:“……你说的对,是我太感情用事,既然如此,那我先下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等——”谢臣叫住她。

    “还有事?”

    谢臣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来到谢砚跟前,将对方落到身前的头发抚过身后,抬了抬手,似乎很想碰一碰那双幽深干净的眼,就在谢砚以为这人要碰上时,谢臣又转身说道:“没事了,你早点休息,回去记得把头发吹吹,不然容易感冒。”

    谢砚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很快这座空荡荡的庄园就会迎来人气了,谢臣心道,谢砚太重感情,要让她真的放下那人还是太难,那次要不是玥颉出事,谢砚估计还会继续疯狂下去,毕竟是她爸的孩子,总喜欢在同一个人身上栽跟头。

    好在谢砚还有自己骨子里的淡漠,只要稍加提点,谢砚总会明白的。

    第二天,谢砚下楼时,不出意外地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阿砚!”

    谢砚抬了抬眼,径直来到饭厅吃东西。

    沈凉衣也没在意,十分自觉地来到谢砚对面坐下,屋里的人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搬运着新主人的东西,对于男子如有实质的目光,谢砚面不改色地吃着自己东西,期间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给他。

    用人收拾好东西后,谢砚起身的动作一顿,看着外面那些被拿出的东西问道:“为什么要动我爸的东西?”

    见谢砚终于理他了,沈凉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换个地方而已,阿砚很介意吗?”

    “你……”谢砚抿了抿唇,不悦道,“把东西放回去。”

    “为什么?”沈凉衣偏头问。

    “没有为什么,”谢砚淡声道,“我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可是东西已经拿出来了,而且伯父长时间不在,换个地方重新归置一下也是好的,还是说,”沈凉衣目光一暗,“阿砚其实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沈凉衣的问话让谢砚感到一丝奇怪,什么叫别的想法,她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生气,你应该知道,就算入了谢家,谢家的主君也只有一个。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做了谢臣的人,就该做好你自己的本分。”谢砚这次毫不留情地说道,“我爸的东西你可以搬,左右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相反,你倒也提醒了我,既然要做得像样,以后在外人面前的时候,还是不要这么亲昵地叫我,毕竟,”谢砚轻笑一声,“我不喜欢被人误会。”

    “…………”

    沈凉衣舌根发苦,心头发涩,几乎被这番无情的话砸咽得说不出话来。

    任何在杨玥颉和谢臣中间插一脚的男子谢砚都不会喜欢,薛稚虞说对了一点,谢砚她最讨厌这种人,尤其是破坏她的家庭关系还会让杨玥颉伤心的人,偏偏这两头都被沈凉衣占据了,现在把话说开,免得她还要分心来抗拒这种厌恶。

    沈凉衣怔愣在原地,谢砚眼中的冷意不似作假,让他更难受的是,他真的在谢砚眼中看到了一丝厌恶一闪而过。

    他碰到谢砚的逆鳞了。

    “你要去哪儿?”沈凉衣叫住女子的背影。

    熟悉清冽的嗓音传来冷冷的话语,夏日炎炎,沈凉衣却是直接打了个寒颤。

    “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我的事情,”仿佛恶作剧似的,拖长的尾音带着不宜察觉作弄,“小爹。”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谢砚踏出玄关的一刻,一阵刺耳的破碎声猛烈传来,谢砚的身形顿了顿,还是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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