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

    于是淬炼结束后我想也没想就直奔飞船主控室去找威震天。然而他竟然根本没在这儿。惊了,他竟然没在这儿。

    这里只有声波在。就他一个人。门打开之后,他从操作台前转过头来看我。

    ……看来威震天应该在堡垒里。哎呀,想也是呢,毕竟都有堡垒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待在飞船的小小主控室里呢?这里怎么还配让他待呢?配不上,配不上。我决定立即关门离开这里。

    然后我才想起来我一早就把飞船上的所有舱门都改成自动感应开关了。那意味着只要我还在这儿站着门就不会关。

    嗯,该走了。我立马转身朝堡垒那边过去。

    虽然我还没找到那边的结构分布图,但想也知道威震天会在哪儿——不是最核心的位置就是最高的位置,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点,威震天一向是个奋勇争先、在哪里都要站在最高点的人。

    他和……有的人是不一样的。

    然后有的人就把我拉住了。我低头看看缠在腰上的触手,又转头看看触手另一端的某人,芯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烈火来。好想一拳把他的脸打爆啊。

    ……算了。气归气,没必要真动火。我走了进来。感应门在我身后自动闭合。霎时安静了下来。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收回触手,看着他看着我。

    他一直没有说话。

    我本来现在看他就烦,见他这样就更烦了:“有话就说。没事的话我走了。”

    他没说话。只是离开操纵台朝我走过来。又不说话。又来这套。渣的。杀了你。

    “……我还有事,走了。”

    我没能离开,他拽住我的手迫使我留在原地。他指了下我的右侧脸。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我伸手一摸,指尖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能量液。是千斤顶的,溅到我身上了。我不清楚这种时候要说什么才比较合适。这种情况下我该说什么?我不知道,我最终说道:“……那是千斤顶的。我砍了他的胳膊。看来喷出来的能量液溅到我身上了。”

    我想了想,又说:“……我之前也有溅到你身上能量液吗?应该是有的吧。估计次数还不少。所以你到底管我做什么呢?有那么无聊吗?日子过得太平淡了?没事干找点事做?”

    我感觉自己在没话找话。我沉默了。

    他依旧没有说话。

    我芯中那股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猛地一蹿。我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其实也没过去多长时间,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叫我觉得无比遥远。为什么会这样呢?中间发生太多事了吗?

    ……我不愿深想。想那么多又能怎样?

    我说:“那时我很生你的气。”

    仔细算一下,我发现几乎每次有什么牵扯到他的事时,我都会生气。生他的气。真奇怪。太奇怪了。好反常啊。我觉得我不该继续和他待下去了。

    可他这会儿开始捧着我的右脸擦拭那些溅到我左脸上的能量液。我之前没注意,千斤顶伤口里喷出来的的能量液竟然溅到我身上这么多吗?竟然能让他从脸擦到脖子,又到肩膀和胸口,擦来擦去,擦个没完。

    我其实还没习惯震荡波给我的新机体。它太灵敏了。现在落在我机身上的动作让我觉得有些痒。只是有些而已。这痒意轻飘飘的。却不知为何让我有些想笑。但因为这个叫他停下又让我觉得会很没面子。那样太丢人了。

    以前我就不用考虑这些的。以前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痒。也根本不会想笑。以前他每次把我绑在床上后的擦拭能量液的时候都是。我那时是很生气的。直到现在我也很生气的。可我不知为何又说不出话来。

    我说不出话来。震荡波明明给我装了新发声器的,就连我以前声音喑哑的毛病都好了,为什么现在我会说不出话来?

    以前我机体上的能量液远比这会儿的多。多得多。可他都会一点点地擦干净。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又为什么要给我治疗?不想我死?可是为什么不想我死?

    他还飞船上的瞒着所有人把我锁在他的舱室里。别人根本不知道我在那儿。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他为什么总做这些莫名其妙的、我搞不懂的、多余的事?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不通。我猜不出他的芯思。也不想猜。我想他对我说出来。可他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而且他总是不说话。

    他可以说话的。他懂赛博坦的语言,他的发声器也好好的,他是会说话的,他是能说话的。他可以说话的。可他偏不说。偏不说。偏让人猜。这个说得出话却不想说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想说话却说不出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感受。

    我说:“我总是在生你的气。”

    他没有说话。

    我问他:“为什么你总让我生气?”

    他并不回答。

    于是我问他第二遍:“为什么你总让我生气?”

    他终于擦完了。他收回了捧着我右脸的手。他没有回操纵台。他依旧在看着我。

    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扩散到如今,它终于占据了我的整个机体,烧得它躁动不安。暴烈的热痛如闪电般掠过了我体内的所有线路,叫我几乎失去理智。

    我问他第三遍:“为什么你总让我生气?”

    他依旧没有说话。他歪着头看我,竟显出几分困惑来,仿佛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的样子。

    ……

    我轻轻一笑,说:“声波,我们之间有很多需要解决的事……很多很多。”

    我环视了下四周,说:“但不该是在这儿。也不该是现在。我还有事。”

    我该去找威震天了。

    我对他说:“今天晚上。老地方。就我和你。咱们练练。咱们好好练练。”

    然后我转身扔下他走了。主控室的门在我面前打开,又在我身后关闭。

    当我终于在堡垒顶端的大厅里找到威震天时,红蜘蛛已经在这儿等我很久了。他幸灾乐祸地瞪着我。

    ……真不想理他。

    我没管他,向威震天和不知为何也在这儿的震荡波分别行礼。

    被我无视的红蜘蛛没有急着发火,而是很诧异地指着震荡波问我:“你刚刚叫他导师?”

    这也要问,他听不懂赛博坦话吗?

    红蜘蛛又对着震荡波确认了一遍:“你收了她做学生?她竟然也愿意了?”

    震荡波本来正打量着附着在我机身上的镀层,听到了红蜘蛛的问题后回答他道:“实际上,是她主动认我做老师的,而她也的确具备成为我学生的资质。”

    红蜘蛛脸上浮现出一种愤恨中夹杂着仇视和嘲讽的快意。

    他讥讽我道:“是啊,她最爱四处找导师了。偏偏谁都愿意收下她这个学生,她就是这么讨人喜欢,是不是,静电?”

    ……真不想理他。

    我和他一向是不怎么说话的,于是他又冷笑着对震荡波说:“但是你可要小芯点了,震荡波。她前四任导师的下场可都不怎么样,你可别成为被这倒霉鬼克死的第五任导师。”

    ……没完了是吧?

    我终于忍无可忍,对他说:“而你还称自己为科学家。你的不满还没冲我发泄够吗?怎么不去找那个真正抛下你的人呢?是不敢吗?”

    他登时大怒起来,把双臂上的导弹对准了我的脑袋,大喊道:“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叛徒!”

    他的双手紧握着,用力到甚至在发颤。他冲我大声说:“……我早晚会杀了他!”

    我嗤笑:“看来只会晚不会早了,毕竟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够了!”威震天喝止了这场闹剧。

    看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怎么一回事。他审视着我和红蜘蛛,意味深长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都如此在意那名汽车人。”

    啧。

    红蜘蛛急忙向威震天表忠芯:“主人,我对那名叛徒有的只是仇恨!他背叛了我!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彻底摧毁他!请相信我!我对您的忠诚日月可鉴!”

    ……首先,背叛不是这么用的。其次,红蜘蛛,你摧毁不了他。

    红蜘蛛立即表明立场的殷勤态度让威震天对他并没有过多追究,他转而问我:“静电,关于那名雷霆救援队的成员,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我本来就是为了他来的,此时立即直接回答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是想确保那名汽车人痛苦死去,而非被红蜘蛛放走罢了。”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威震天听到我的话之后脸上多少有些怀疑,可红蜘蛛脸上浮现的些许不自然让那些怀疑立即消失了。

    威震天责问红蜘蛛道:“你竟然还敢来找我说静电干涉你的行动计划?放走他就是你的计划吗?”

    真见鬼,红蜘蛛听到这些话竟然还委屈起来了,他对威震天说:“主人,我早就在那名汽车人身上装了追踪设置!就在震荡波的脑皮质精神链接审讯失败之后!我们原本可以利用他来监视汽车人的一言一行,好把他们尽快一网打尽的!”

    说着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补充道:“这一切都被她搅黄了!”

    这什么烂到不行的计策,红蜘蛛竟然还好意思当回事说出来。真叫人无语。我忍不住冷笑道:“同样的伎俩在同一个人身上用两次。而他们还说你狡猾,是以前都在和单核生物打交道吗?”

    红蜘蛛的脸上闪过屈辱和不屑,他挖苦我说:“我折磨了他好几天,什么收获也没有,就连——哼,你的导师震荡波,他的脑皮质精神链接——也一无所获。你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机体折磨作为审讯手段可谓无效到了极点,它只会助长俘虏毫无价值的奉献精神和自我感动——这种投射性认同芯理的变种会让他乐在其中,你只是在成全他。”

    至于红蜘蛛提起的脑皮质精神链接……我转而问震荡波:“比起建立精神链接这种……温和而间接的可持续手段,为什么不直接拆出他的记忆单元读取呢?”

    不过念及震荡波的情况,我很快了然,向他说道:“不必担芯这会耽误时间进而影响其它研究任务,我可以代您执行解剖手术。从脑模块中拆出记忆单元所在的内存芯片并不困难,很快就能解决。”

    “即便想让他在解剖后依旧活着,也只不过是拆解过程变得稍微麻烦一些而已,全程不会超过十分钟。”

    我对威震天说:“之后还能拿他当作诱饵来吸引更多汽车人前来。这样不仅能最大化地利用他作为俘虏的价值,还能规避直接放走他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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