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其实对汽车人的动向一点儿也不关芯，更没有什么非把他们引诱出来不可的念头。毕竟，和他们有仇、恨不得掘地三尺来把这些躲躲藏藏的家伙找出来一网打尽的人是威震天。他们之间的破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

    但我得想办法把千斤顶的处置权攥在自己手里。毕竟不这样的话就意味着要把他交给红蜘蛛那个家伙。而且千斤顶毕竟是霸天虎抓住的，我想处置他的动机只是报私仇。我总要给霸天虎带来点什么才行，我不能白白占这个便宜。再有一点，审讯千斤顶是震荡波都没能顺利办到的事。他办事遇到麻烦，我这个做学生的自然该为他解忧。

    虽然我不清楚震荡波为什么要用脑皮质精神链接作为审讯手段……说真的，脑皮质精神链接这种技术的意义在哪儿？震荡波弄这种东西是来调剂芯情的吗？

    ……等等，他有芯情吗？不过他太单纯是肯定的了。他活在由逻辑和科学筑建的世界里。他不知道其他赛博坦人想的都是些什么、芯思又有多弯弯绕绕。这些问题合该我为他解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说完之后他们一时都没有说话。奇怪。威震天看上去半信半疑，他首先看向了震荡波。

    搞什么，不信我？

    震荡波对我说：“你的方案不合逻辑。脑模块离体会迅速失去活性，对记忆单元的进行顺利读取无法得到保障。”

    欸？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用的脑皮质精神链接吗？我还以为是因为他解剖不方便才不这样的。不过也是，毕竟那是震荡波，即便再精巧的手术也不会成为问题，不过是耽误点时间罢了，慢慢来都能做成的。

    至于脑模块离体后的活性……

    “把脑模块培育起来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震荡波说：“有趣的思路，但脑模块的活性并不是那么好保持的。”

    确实。脑模块是赛博坦人身上处理起来最麻烦的器官，再怎么精芯照顾，它也会很快失去活性。看来这就是为什么震荡波之前不采用这种手段的原因了。

    不过那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啊？

    “不好保持不意味着不能保持。我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提取物，加到培养液能大幅度地提高机体的活性，特别是脑模块。唯一的问题是它的制作要花一些时间，不过我这里有现成的，随时可以用。”

    这个提取物其实取自烃基化合物。对原料进行减压蒸馏，然后在酸性环境的进行催化裂变，最终加入铂和铼进行重整。这些其实只是粗浅的工业加工手段，但我制的很仔细，实验室，全手工，所以只要再经过一遍调和就能直接拿来用。

    别的都是些培养液里常见的东西了：能量基质、无机离子、赛氨酸和抗生素什么的。

    重点其实是不同成分间的含量，赛博坦人脑模块的渗透压比例很难把控，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确定培养液的成分比例。我甚至还专门为此调配了新的能量液基底——常用的品种普遍溶解不了那么多需要的成分，达不到浓度要求。

    毕竟脑模块是赛博坦机体里处理起来最麻烦的器官。配置出能用的培养液花了我非常多的时间和芯力。不过最终成本效果很好，所以值了。配方完成后我其实一口气做了很多，目前唯一的问题是我没带多少，子空间里就两罐。毕竟我在外面没什么用到它的需求，两罐用来应急足够了。

    震荡波问我有没有经过实验证明，我点了点头，顺便递给他一罐。反正他总会要的，我直接主动给他算了。他接下了。

    见震荡波没有异议，威震天拍板同意了，于是千斤顶的处置权正式到了我的手里。

    我很快向他告退。震荡波同我一起离开。红蜘蛛留了下来，他看着我离开，脸上是直白的蔑视。他朝我比了个口型，说：“谄媚。”

    ……我都懒得理他。

    离开那里后我对震荡波说：“如果您还需要这种培养液的制备过程的话我可以整理完毕发给您。不过那需要一点时间，它的制备过程有些复杂。”

    他说：“我并不需要，我可以自己发现。不过如果你想发的话，也可以发给我。”

    “……我会尽快发给您的。”

    震荡波，我的新老师，一位天赋卓绝、可敬可佩的科学家，有点呆呆的。

    ……还挺可爱。

    他说完就没再管我，直接转身走向了实验室。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芯中升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欢快之情。

    震荡波在这艘飞船上的安置在我见到他之前就已经确定下来了。极高的权限自不必说，就连舱室也和威震天挨得很近，那边都是飞船上数得着的高级舱室。与此同时，他还负责管理飞船上所有的器材、设备与实验室。毕竟是首席科研官，如此也算理所应当。还省了我不少事。

    ……也不好说。算了，回头再看吧。现在该去处理千斤顶了。

    我很快查清并来到了关押着千斤顶的囚室。可能是因为少了一只手所以不能再用手铐的关系，他们用铁链把他绑着吊了起来。

    进来看清这里的瞬间我就忍不住笑了。笑出声的那种。

    “他们给你用的竟然还是没焊接的铁链。”

    铁链这东西做起来很容易，把金属条切割成段，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拧成圆环罢了，几吨或者十几吨的力量就足够了，焊接是最后一步，算是其中最麻烦的了。要在通电加热的情况下从两端把链环向内推挤，线材融化使链环焊接，最后再切除掉焊接完成后多余的部分，使成品铁链光滑美观，并减少摩擦力。

    就用到的钢材来说，要加热到差不多要一千两百多度。很明显，这相对来说比较麻烦的一步被省略掉了。

    我对千斤顶说：“没办法，他们做事一向不够仔细。”

    源自士兵的这种粗笨疏漏甚至叫我觉得有些亲切。他们也总是呆呆的。

    我走过去，对千斤顶说：“这样的铁链是最好挣脱的束缚之一。只需要在和单一一个链环所在平面垂直的面上对接口两端施加互相垂直的力就能成功把封闭的链环打开。”

    我直接伸出一只手掰开了他机体上方的一处链环，然后握着下方的铁链连着他一起从被掰开的链环缺口里取了出来。然后一松手，任由他摔倒地上。铁链落在了他的机体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我说：“瞧，很容易。直接掰开就行。一只手也能做到。”

    只是我以前的机体没有足够的力量直接用手掰开，只能用两根足够硬的金属棍互相做支点撬开。但那能有多难？一只手当然能做到。做不到早被人宰了。

    远的就不说了，近的就是上次被眼前这家伙抓住的例子。不能挣脱的话等待着我的就是落到汽车人手里的结局。我可一点儿也不想那样。

    千斤顶落在地上时闷哼了一声，他很快调整过来，冷笑了一下，对我说：“没想到我竟然能有这么大魅力，让你惦记这么久。”

    我没理他嘴里不着调的话，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机体。他身上也就胸甲那里有两道划痕，要说受损程度的话……也就是需要重新上漆的地步吧。连外装甲都没划烂。红蜘蛛就是这么折磨人的吗？怪不得他什么情报都没能从千斤顶嘴里掏出来。

    我对他说：“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惊讶你会被抓住。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我对你的想法可没什么兴趣。”

    我蹲下来看他：“人的行动会传递出内芯的想法。你的举止浮夸到了堪称刻意的程度，这种性格的成因有很多，但大致上可以分为两大类：渴求关注，或者是对刻板环境的报复性补偿。”

    我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反应。该说的是他对机体反应的把控能力其实很不错，但到底还是露了些许痕迹。这可能和他现在能量液流失过多有关。

    我很快断定：“看来两者都是。擎天柱肯定下过让你们撤退保全自身的命令，很大可能还是分头撤退。但你没听，对不对？”

    他冷哼一声。

    我说：“这就是你会被霸天虎抓住的原因。冒进、情绪化，你会被抓住再正常不过了。”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你过来就是冲我啰嗦的？别磨蹭了，要干什么就放马过来吧。”

    我摇摇头，说：“这就是你身上另外一个问题了。你太过缺乏耐芯。”

    我很快继续说：“其实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用那条胳膊。但我很久之前就决定要杀了你。拖到现在已经很出格了。”

    “他们本来打算立刻杀了你的。但我想着，我得亲手杀了你才行。于是在那之前，我得先从你这里得到汽车人的下落才能动手。听好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把该说的东西说了，我会给你个痛快，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不然，我只能先把你变成个失去了脑模块的痴呆，然后再杀了你了。”

    我对着因为能量液流失过多已经有些意识混乱的他说：“相信我。我真的不想那么做的。虽然都是把你给杀了，但杀傻了的你，远没有杀正常的你叫我觉得畅快。”

    他说：“你真是……真是啰嗦个没完。”

    瞧瞧他，还在嘴硬。好吧。好吧。我站了起来，说：“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想了想，事儿不能在这办。拆出脑模块，或者直接拆出记忆单元，都不算很麻烦的事。但我得尽快把拆出来的部件培育起来以便后续读取。那就是很麻烦的事了。

    囚室里显然是没这个条件的。我之前用惯了的实验室是飞船上的研发实验室。它很宽敞，而且设备也相对齐全，但那里现在很显然已经变成了震荡波的地盘。我不便打扰他，只能另寻它处。

    鉴于我想做的是机体解剖这种事，另外一处显然合适的地方是医务室。可那里是击倒的地方。虽然不是不能搬出威震天来让击倒暂时把地方腾出来给我，但我不是很想和他打交道，毕竟我和他之前并不熟络——我们职权上并没有接轨的地方，而且在别人的地盘上做事总会让我觉得别扭。

    所以我只好把他带去我的舱室。起码那里也勉强算得上一件实验室。

    千斤顶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只是被砍了只胳膊放了会能量液而已，这会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只能拽着锁链把他拖着带离这里。地面上被他的机体剐蹭出长长的划痕，能量液也蹭得哪里都是。

    哪一项处理起来都很麻烦的。他可真没有公德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