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此时,众人都听明白个中缘由了。

    纵然大家不耻于纪于燕的小把戏,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阿娇大概率是贱籍一事上。

    阿娇不愿承认,可她心知肚明,自己被发卖为奴一事,终究不是什么秘密,纸包不住火。

    顾修衍催赶纪于燕离开时,她抱有身份暂时不会被揭露的希望。方才,纪于燕有心将这些吐露出来,悠悠众口难以堵上,有好事者一查便知。阿娇无从扯谎,内心的恐惧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她只能鼓起勇气面对,无非是受一阵日子的流言蜚语,日后远走他乡就好了。

    只要她看得开,坦然接受奴籍身份带来的种种束缚,承认了也无妨。

    她自己可以无所谓,但顾修衍不一样。

    顾修衍救她于微弱之时,她不能置他于水深火热中。

    “这世道对女子已经十分不公。女子生来就活得艰难。可天下的礼教还要训导女子要从父、甚而从夫、从子,还要合乎四德。你我同为女子,应是明白其中的滋味,为何还要执意刁难?女子间难道就不能携手互助?”有些话深植于心间,不吐不快。

    看热闹的多数是一些妇人家,大家对阿娇的话深有感触。是啊,在这个世间,成为女子就是一种错。男人们善于把一切问题归咎于女子:孩子不能生养,是女子的错;男人流连花楼,是女子之错;女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胜于男子,错还出在女子身上。

    是世道浅薄愚昧的礼教叫男人们看轻女子,女子间相互轻视,造就的是女子苍凉无望的一生。

    围观的群众大都是有良知的,皆认同阿娇。

    无论阿娇为奴与否,同为女子本就不应该将她推向万人唾骂的深渊。

    世间众生谁不愿稳妥度日?谁愿意自甘堕落为奴?为奴者多为世事所迫。可笑的是,世人心知肚明却将一切苦楚与冷眼加诸奴籍之人身上。

    纪于燕意外自己计划落空,脸色霎时间黑沉。这么几句话也能叫大家偏向秦阿娇去?她不理解,掩住眼底的痛恨,还欲多言。

    顾修衍接着阿娇的话,眸光清冷:“女子陷于苦难间,应守望相助。而你非但不这么做,还用心极其险恶。阿娇吾妻,顾某见不得任何人欺负她。丑话在前,若还有下回,别说你的手了,就是这张嘴也别想要了!”

    森冷的视线扫过方才被他擒住的右手,纪于燕心脏骤快,冷汗直流。

    “还愣着干嘛,滚啊!”顾修景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草,转头一吐,不屑地催赶人离去。

    门外的众人纷纷起哄,“快走吧,丢死人了。”

    “就是,谁家的姑娘小小年纪,心眼子甚多。”

    “看着像是适龄的姑娘家,我儿正好在娶妻的年纪,我可得嘱咐好媒人,可别叫我儿娶了这样的媳妇去。”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纪于燕红色涨红,不再装模做样,愤恨地甩袖离去。

    看热闹的人群尽散,顾家铺子也恢复如常。

    为奴是一件不堪的事,可能还是女子一辈子的污点。被有心人恶意揭露......他担忧地看向阿娇。

    他缓步上前,轻声关切问道:“还难受?我知奴籍一事足以毁了你一生,但你信我。我能寻着法子帮你脱籍。”

    阿娇一直低头做手里的活,固然在大家面前展示镇定的模样,可人群散去,无望悲切的情绪席卷心间,她低头悄声控制眼中的泪水。

    在左眼中打转的泪水经不住情绪的压迫,滴落下来。

    她强装无事,手迅速抬起抹去泪水。“没事,我想自己安静一会。”

    顾修衍将阿娇的所有举动尽数纳入眼中。他强势地捧起阿娇的小脸,对上她泛着水光的双眸,坚定地一字一句说道:“信我,可好?我定能帮你脱籍。”

    每个字清晰地从他口中而出,坚定又有力量,让人只觉得心安。仿若万事只要经他嘴中保证,便是稳妥,勿需担忧。

    “是啊,嫂子,你放心,没把握的事,我哥向来不会许诺的。他敢说就是还有机会脱籍。”顾修景在旁附和,“在你脱籍前,谁敢欺负你,小爷我第一个上前帮你欺负回来!”

    顾修景说着还不忘手上比划动作,摆了几个拳打脚踢的姿势,以表他的决心。

    阿娇破涕为笑,心中阴霾渐散。

    尽管她处于困境中,可有人知冷暖,有人伸手相助,共同携手助她过难关,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身为奴籍的痛苦因她这么想就缓解许多。

    顾修衍见心上人终于展露笑颜,借机用拇指小心地揩去她脸上的泪。粗糙的手指哪怕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还是将她细嫩的肌肤弄得有些微的疼。

    阿娇被刮疼了,却忍住,不表现出一丝痛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这样的一双大手不知道过去经历了什么,叫它变得如此粗粝。这样的一双手,承诺要为她遮风雨还要为她探寻脱籍出路......

    她一时有些心酸,眼里泪花再次涌现。

    顾修衍不明所以,只当刚才的打击太大让她又回想起不快的事。他手下的动作放得一再轻慢,温柔地擦拭泪珠,认真抚慰:“往事无力改变,我们能做的仅是极力改变当下处境。凡事都无定数,放心吧。”

    阿娇吸了下鼻子,乖乖点头。

    她乖巧的样子让顾修衍心软得一塌糊涂,怜惜地用大掌轻触脸颊。想亲一亲她,想用力地拥她入怀,想着他的手动了动,却还是放下。

    还未到水到渠成之时,再等等吧。

    “你啊!”纪母手指用力一点纪于燕眉心,恨铁不成钢。

    这女儿到底是随谁了?会有哪个蠢货直白地到人面前去编排是非?纪母气得胸口起伏,短时间难以平复下来。

    叫她再观望一下,她倒好非要跑过去,急躁躁的,这倒好,惹了刘大牛这个霉头回来。这次也是,想将秦阿娇奴籍身份散落出去,但话说得蠢笨,做戏都做不好,白叫别人看了热闹去,自己没讨着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造孽哟,老纪给留下这么个傻孩子。

    “娘,”纪于燕被大家围着指指点点的,她心中也委屈啊。

    她想回家寻求娘亲的安慰,又被骂了一顿。连娘亲都骂她!

    她再也忍不了了,就觉得自己很委屈。

    纪于燕一下子蹲在床边,抱膝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上还不得闲:“娘,怎么连你也骂我?”

    纪于燕哽咽地继续说道:“我已经很委屈了好不好?凭什么那个、那个秦阿娇一来,顾大哥就不是我的了,成了她的。呜呜呜......”她哭了一会,补充:“就是成为了贱籍,她也能让大家都忽略这事,转而去同情帮助她。”

    纪母头疼地看着不开窍的女儿,哭声吵闹得她心烦:“行了,行了,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事情都发生了,你还能咋的?”

    纪于燕还是沮丧:“那怎么办啊,娘亲?我今天得罪了顾大哥,以后他都不会给我好脸色了,怎么嫁给他?”

    纪母一听这话就来气,却无可奈何:“人都得罪了,只能说你做事不过脑子。我老张家的脑子怎就没传给你,偏学了你爹缺心眼。”纪母见她嘴巴一瘪,又要大哭的样子,赶快用话堵上:“事你都做了,要挽回顾修衍可不容易。这样,明天你给人赔礼道歉,总比窝在家好吧?”

    纪于燕听了就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是她自己也清楚道歉是目前最好的方式了。她也就勉强同意,说不定,顾大哥见她知错能改就原谅她了。她心存侥幸地想着,这样也就意味着暂时不能得罪阿娇,反而要讨好她。

    纪于燕和纪母在屋中商量接下来的做法,先解下纪于燕和秦阿娇等人的梁子,再借此时不时亲近讨好阿娇,趁机和顾修衍拉近关系,往后再一步步地败坏阿娇名声亦或是让顾修衍逐渐厌弃阿娇,而她要做那朵解语花日日相伴在他身边......

    主意既定,不巧,院外的门被拍得直响。

    “开门!都死了不成?快开门!”刘大牛不耐烦地用手猛拍门。

    他见无人出来开门的迹象,便又抡起手中的棍子砸门。

    “吱嘎”一声,木门缓缓开了。

    纪母闻声忙不迭奔至门前,开了门。谁知她开门就见那一棍棒要朝她脑袋砸下来,惊恐愣在原地,一时间做不出躲避的反应。

    “刘大牛!”纪于燕紧随其后地跟出来就目睹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往娘亲脑上要敲了过去。

    刘大牛任由自己手中的木棍顺着刚才的力道敲下去。木棍与人的骨头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刹时,纪母额角鲜血外流,开了个浅口子。

    “刘大牛,你干什么!”纪于燕疯了般吼骂刘大牛。娘亲莫名被他打出血来,她怒火上头,全然不顾面前的人可是恶贯满盈的刘大牛,是杀人如麻,辱没数女仍受庇佑的刘大牛。

    纪于燕上前就要和他拼命,男人力大,她与他之间的力量对比悬殊。刘大牛一推搡就化解了她的攻击。纪于燕快速从地上爬起,冲上前用尖锐的指甲狠狠扣住刘大牛的手臂,用尽全力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刘大牛用木棍猛打扣着他手臂不放的纪于燕,最后一把将人甩出去。他面色可怖地走向瘫坐在旁的纪母,一把掐住脖子,眼神却看向前面的纪于燕:“安份点,否则,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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