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需详尽考虑。”
纪于燕那日来挑拨，刻意强调阿娇身份，看热闹的人都深感同情，不像是要在背后继续嚼舌根，可阿娇是奴籍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这日顾家铺子修整歇业，阿娇专心在院中打理。
“阿娇，今日怎歇息了？”一妇人端着笑脸过问。
那妇人生得黑且声音尤其尖细，看她面上的样子，不怀好意。顾家与来套话的妇人间虽是邻里，可平日从未打过交道，但阿娇断定是好事爱嚼舌根之人。
每逢邻近处发生了什么事，一群长舌妇便聚集至那妇人，即阿朱家中，搬弄是非，说人长短。
阿娇知晓这些事，不理会她，眼中只有活。
纪于燕来闹事那次，阿朱就在人群中看热闹，只不过没赶上趟，只看到顾家兄弟叫人滚蛋。阿朱看热闹的心思太重，那日没让她看全过程，心里念叨了几日，晚上睡觉辗转反侧，想着这事。
可巧，今儿就让她碰着了在家的阿娇。她可不得过去套些话来满足她强烈的好奇心。
阿娇对她的到来恍若未闻也不恼。没脸没皮地继续打招呼，问道：“顾家铺子忙得很哩，可算是能休息了。前日来人闹事，你们这群小年轻的到底经历的少了，可别叫人影响。”
“好。”阿娇客气回话。
“那日的不快也可以和婶说说，婶活了这么多年，不敢托大，但给一些建议还是可以的。”
“不了，婶。您没说，我都忘了还发生这事。”阿娇笑道。
“那......”
“婶，铺子活太多，我先去忙哈，以便早些继续营业。”
“好...”阿朱不甘看着阿娇离去的背影，啥消息都没问到。
上午刚摆脱了隔壁阿朱，这下又来了人。
阿娇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直呼无语。
她疲倦地看着抱着大包小包东西的纪于燕：“你来做什么？”
纪于燕怀中的东西堆得比她个头还要高，视线被遮挡住，她侧头，礼物堆旁便探出了个脑袋：“来道歉。”
纪于燕不喜阿娇，也才得罪人家，但为了她的顾修衍，脸皮只能厚起来。
她犹疑了很久才鼓足勇气踏入顾家，却没看到顾家兄弟，只有阿娇一人在家。
她心里负担瞬间减轻许多，如此尴尬一面可以不叫顾修衍看见，同时她又觉得这一趟白来了，顾修衍不在，那没亲眼看到她的道歉，还继续生她的气，怎么办？
来都来了，她抱着成山的礼品盒放置地上，清了喉咙：“之前说话不过脑，我应给你一个道歉，对不住。”
阿娇不认为自己心胸宽广，对于纪于燕的到来她本能地感到不悦，冷淡地说：“这声道歉我收了，礼拿回去。”
纪于燕克制想翻白眼的冲动，好声好气继续：“那不行。都收了我的道歉了，礼也得收下。本就是我的不是，给姐姐带来诸多麻烦，我以后绝不这样了。姐姐先前说的话给我许多触动，是啊，我们女子间应该互助。”
最后纪于燕带来的礼还是没被收下，之后的几日，纪于燕来顾家来得勤，还是带着礼品上门的，说是阿娇不收了心意，她便天天带着东西过来，直到阿娇愿意接受。
纪于燕也诚心诚意地和顾家俩兄弟道歉，又再三发誓日后不再如此，顾修衍、顾修景才脸色好看许多，没有继续冷硬地撵人走，只告诉她往后还是少来这，顾修衍不想阿娇不快。
“噢，”纪于燕将头埋下去，看着自己发旧泛黄的鞋尖，“那...那我少来就是了。”
阿娇将她的动作纳入眼中，竟然觉得她可怜。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阿娇默念，却抵不过自己泛滥的怜悯心，在纪于燕即将迈出顾家大门时，叫住她：“慢着，礼我突然想收下了。”
纪于燕原本落寞的眼睛登时一亮，她欣喜地回身，把大大小小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阿娇怀中。
突然施加的力量叫阿娇承受不住，就要往后倒去。
顾家兄弟站得较远，顾修衍看得冷汗外冒，反应极快地冲上前，伸手要抱住下落的身子，指尖只碰到阿娇的衣角。
一声惨叫，阿娇紧闭着眼，预想的疼痛却没有来临，身下反而软乎乎的。
纪于燕看着阿娇往后倒，来不及扶住即将倒下去的人，索性豁出去，迅疾地趴到地上充当肉垫子。
惨叫声的来源是纪于燕......
顾修衍将阿娇抱起身，阿娇惊慌地推开顾修衍，转而关注纪于燕，把在地上嗷嗷痛呼的纪于燕扶起来。
“没事吧？”阿娇担忧地问道。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纪于燕一整张脸挤在一起。“疼......”
阿娇过意不去，招呼一旁的顾修衍把人搀扶到椅子上。“身上哪疼？我去拿药水给你涂抹。”
“腰还有......”纪于燕年纪小，她一心想着嫁给顾修衍，但还是会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她那里痛。
阿娇领会了她的意思，打发两人出去。
将顾修衍送至门前，他闷闷地问：“你身上可有不适的？”
阿娇愣了下，摇头。
阿娇将架子上的药取下来给纪于燕擦拭：“方才你不必冲过来给我当肉垫。”
纪于燕刺痛的腰经药水涂抹后稍缓，她开口：“不碍事。再说了，我之前也做错事，就当作赔罪的。你原谅我，好吗？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阿娇有些恍惚，还是答应她。
纪于燕不止腰受伤，臀部方才也被撞到，需要上药，可隐□□，阿娇也不能替她揉搓，有些尴尬。
“那里你自己能擦到吗？”
“能...”
阿娇阖门出房，为了让纪于燕能自在些。
顾修衍离去了，又回来。他站在院中，手中多了个小瓷瓶。
院内的枯树被风一吹，摇颤起来。寒风天里，风中夹杂着独属于这个季节的孤寂气息。院中长身而立的人还有他随风而起的泛旧的袍角，似是已融入这清冷的景中。
阿娇看着他落寞的身影，鼻间发酸。
顾修衍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毫不犹疑地转身，他看着对面的阿娇，不由自主地一笑。
他深黑色的眼眸中全是阿娇，倒映出她俊俏的小脸，正如他心中满盛对阿娇的爱意。
阿娇见着他此时的样子，不禁怀疑刚才从顾修衍身上看到的孤清感是不是错觉。
“你也摔着了，需要涂药。”他把手中的瓷瓶递给阿娇。“跌打损伤的药进房后擦拭一下，身上未见青紫，可能只是一时还未浮现。”
阿娇接过药：“好。”
“你为何推开我？”他还是介意阿娇将他一把推开，眼中只能看到受伤的纪于燕。
他问得太过孩子气了，她觉得好笑：“纪于燕因我而受伤，我摔下去的力道不轻，可不想人家好端端地出事，我能不急着推开你去看一下她？”
“如果没有纪于燕，还会推开吗？”顾修衍内心总是不安，对于阿娇更是如此。
他的话让阿娇意料不到，愣了一下：“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我也不知。”
“若还有下次，别推开我。”顾修衍语气闷闷地说道，透露着可怜劲。
阿娇对此哭笑不得，他是为了较劲还想她再摔一次？
“行。”
顾修衍得了肯定的答案，满意地负手而去。
阿娇：......
敢情就是为了这个特地来一趟？阿娇想不明白为啥有时候男人能这么的幼稚，不对，可能男人一辈子都这样，至少她所见到的下至开裆裤上至而立，就是这么幼稚，她大胆猜测。
纪于燕离开顾家时，顾修衍就已经在书房待了有些时候，顾修景却不知去向。
近来，顾修衍总是频繁地待在书房，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顾修景的身影也是少见，兄弟两人最近有些奇怪，阿娇想道。
好奇心驱使着阿娇主动前来书房找顾修衍。
她轻敲房门，清朗好听的声音至屋内传出。阿娇推门而入时，顾修衍还看着手中的书，生怕错漏了什么。
见他专心看书，阿娇内疚于自己敲门打扰他。“我见你最近总是久待在书房中，一时好奇过来瞧瞧你做什么。”
阿娇如实说道，“但见你在看书，我只担心耽误你读书。”
顾修衍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绕过书桌到阿娇身前，他摸了摸阿娇的头，宠溺地笑：“书房，书房，你猜书房是用做什么的？”
无非看书、习字与办事。
阿娇听他一语点出，脸咻地就红了，心想自己可真笨，但下一秒怪他一反常态，才让她出于好奇过问。
“从前也不见你这么爱看书。”阿娇嘟囔。
顾修衍发觉自己惹人不快了，又解释：“怪我。一时转变，你有疑惑正常。”
“多读些书也好，修身养性。”阿娇点头，她高兴于顾修衍能沉心于书中。
“是。”顾修衍决定参加明年秋的武举，兵书修读不可或缺，没把握的事他不想告诉阿娇。若有幸借此入仕，他再告诉阿娇，他或有机会为她脱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