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的算计

    黄思华还算机敏,同赵瑾瑜之间拉开了些距离,那高高在上的帝卿脸色才算是云开雨霁。

    这……黄思华眼珠子咕噜一转,又悄悄贴近些赵瑾瑜。

    果然台上帝卿的面色又有了转阴的趋势。

    赵瑾瑜也发现了她这奇怪的举动,扭头蹙眉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黄思华不敢多看身为男子的帝卿,撇过头的动作大了些,谁知回头便直面王平那张普通的脸,顿时心里发虚,喃喃道:“没,没什么。”

    打磕巴的话,再加上她摇摆不定的神态,一看就知道是做了亏心事。

    赵瑾瑜顺着他扭头的方向看去,与台上的男人四目相对。

    那张不同往日艳丽,倒是显得有些淡雅优美的脸颊,不合时宜地在眉心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川字。

    见她瞧来,垂眸错开目光。

    赵瑾瑜心中一悸,多么令人熟悉的嫉恨之色。

    从前只要是靠近她的男男女女,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令他感到严重的威胁的人,总会想尽法子从她身边赶走。

    就算是志同道合的女性友人,也难逃疏远的结果。

    一盆冰凉的水突然从天而降,让赵瑾瑜失控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说帝卿特意为郑玉澄设宴庆祝,便想着混在人群里来看看。

    是想看相熟的人们相处得如何?还是想看看之前被她严词拒绝的男人是否认清了现实?

    亦或者,或者是她,是她明明拒绝了对方,自己却仍有留恋呢?

    赵瑾瑜将嘴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四周的气氛凝结,原本挨得挺近的黄思华先是爱了一记帝卿的冷眼,接着又受到身旁之人的冷气攻击。

    “这,这是怎么了?”黄思华一时也摸不到头脑,难不成是因为她刚才的猜测生气了?

    这样一想,黄思华反倒愧疚起来,不该将还没有确定的猜测告诉她,哪个有抱负的读书人受到了以后前途受阻?

    她小心地凑上前。

    还没说话,黄思华突然就感觉自己受到了强烈的注视。

    她硬着头皮往熟悉的地方看,果然看到帝卿高高在上地睥睨自己,身子发颤,不敢再靠近一点,悄悄往后撤。

    赵瑾瑜见到她那怂样,就能猜到原委,黄思华往后撤,她也跟着往那个方向倾斜身子。

    吓得黄思华一边盯着帝卿黑如碳灰的脸色,一边哀求。

    “王女娘,你可别过来了,帝卿可看着呢。”

    “帝卿看我们做甚,定是黄举子看错了。”赵瑾瑜嘴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容。

    黄思华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人故意拿自己开涮。

    “您可真是我的姑奶奶,算我刚才多嘴,这事我绝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您可就饶过我吧。”

    赵瑾瑜敲打了她一番,便坐直了身子。

    很快,宴上就安静下来,坐在帝卿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的郑玉澄站起身子。

    这位才名在外,兼之文人之首郑相嫡女,在座的没有一个人不想知道她肚子里到底有几两墨水,是否真的如传言一般机敏。

    郑玉澄只粗略地介绍自己,还未来得及捧杯敬酒。

    便有人突然站了起来,全场的目光瞬间从郑玉澄那处转移到此人身上。

    那人志得意满,洋洋得意成了全场的焦点,借着郑玉澄搭起来的台子,一举得名。

    “我乃吏部尚书之女姚春平,久闻郑家嫡女的大名,就想来请教请教。”

    吏部尚书平日里同郑相政见不合,连带着小辈之间敌意也颇深,这已经不是姚春平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给郑玉澄使绊子了。

    一群姚春平带来的人故意在底下起哄,生怕郑玉澄怯了不应战,少了姚春平耍威风的机会。

    “请教什么?”郑玉澄自信才学过人,倒也不惧怕对方恶意。

    谁知那姚春平又假惺惺瞧了眼高高在上的帝卿,故作推拒:“这,这不好吧!”

    “我这次要请教的题目太难了,要是答不上来,驳了你的面子是小,丢了帝卿的颜面事大,这……”

    她嘴上那么说着,眼神中的挑衅意味一点未减,显然并没有多把帝卿的面子放在眼里。

    身边的狗腿子叫嚣着截然相反的话,显然一早就商量好谁唱白脸谁唱黑脸了,倒是配合的极流畅,私底下不知道练习过几次。

    也有本就是郑相一派的,出声维护:“姚春平,你是侥幸考上了举人,你身旁有几位可不是,怕是使了什么手段混进来的吧”

    “狗眼看人低,我这些姐们凭着真才实学答对外头的题目,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题的可都是帝卿安排下来的人,怎么?你们怀疑帝卿给我放水?”

    众人皆是喃喃不敢开口,高坐正位的帝卿不知为何,面对这样喧宾夺主的客人,也没发话,只静静地等着她的表演。

    姚春平龇着牙花呵呵冷笑,说到帝卿,还自以为是地撩起额前的碎发,露出光秃秃的脑门,当真以为自己多么的风流倜傥。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凤翊星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飘向一处,姚春平心中暗恨,是哪个靠脸蛋吃饭的人抢走了她作为中心人物的目光。

    朝那地方一看,歪瓜裂枣三两只,还有个令人脸盲的路人甲,只一个还算是清秀看得过去。

    姚春平不由地在心中暗暗嘲笑帝卿的眼光,果然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捡回来的帝卿,这样的货色也能看上眼?

    “禀帝卿,依我看,在座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尤其是坐在前面的这些个举子们,要么是早早就解出题目进来的,要么是才华出众,受到了帝卿的赏识的,大家一块来听听我出的题目。”

    她故作不好意思地朝郑玉澄打招呼:“我这也是怕太难解,总不能大伙等着郑小姐一人解题,这多难熬。”

    “这样吧。”她冠冕堂皇地将腰间品相中上的玉佩摘下,高举过头,“我个人出资,谁能答对这题目,这玉佩就是谁的了。”

    话音刚落,便有侍从端上放着红绸的托盘,等着姚春平放入玉佩。

    姚春平特意选了个不算肉疼的东西当彩头,先下也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反而得意洋洋看着周围那些举子如何取舍?

    是要和声名在外的郑玉澄一决高下?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真胜一筹,以前郑玉澄的名声有多大,以后便是其余人的踏脚石,这诱惑可是真的大。

    可若是比了,今天可是帝卿专门给郑玉澄办的庆功宴,这砸场子的行为无疑会惹怒帝卿。

    名声和富贵就像是熊和鱼掌,不可兼得。

    就在这时,高坐台阶上的帝卿,竟然解下了随身佩戴的双玉螺旋纹扣节,这东西水头极好,冰绿色的,握在手中又有一种极为温润的感觉。

    “这是凤帝赐予我的,今天若谁能答对此人的题目,我便将这送给谁。”

    这话一说,全场便沸腾了,明眼人那是能看出,今天要是能答出问题,那绝对是发达了,不管是财富,还是出名。

    有心急的在底下催促:“都是什么题目,都快些。”

    姚春平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坐在位置上的赵瑾瑜差点一口茶水喷出,这不就是她小学学的两车相遇解方程的应用题吗?

    她还以为姚春平找到了什么高深的题目去为难郑玉澄,竟然如此简单。

    闻言,赵瑾瑜放松了身心,悠哉哉等着郑玉澄一举打破姚春平的大话,狠狠给她点颜色瞧瞧。

    可等了半天过去,只瞧见台上郑玉澄的身影晃了晃,像是站久了力竭了。

    赵瑾瑜不由得皱眉,郑玉澄的算术竟然如此薄弱,难道没有看过《九章算术》?里头正有此题的解法。

    真没想到这群人的运气那么好,竟然正好挑中了郑玉澄最为致命,也最是薄弱的算术,这弱点就是她这个昔日最好的好友都是不知道的。

    就不知道是狗屎运,还是郑玉澄被人出卖了。

    “怎的,郑小姐答不出来了吧!”姚春平难住了宴会的主人,给足了下马威,往日里常常被母亲拿来同自己比较的人竟然那么不堪一击。

    此刻她志高意满,又问在坐的这些读书人:“这题如此简单,在座的一定有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答案了吧!”

    只稀稀疏疏几道人声回答,确实在座的或许熟读四书五经,若说算术,定没有那些专门没什么文化但会拨弄算盘的店铺掌柜精通。

    加之那么多年,科举考试形式的固定,导致越来越多的年轻读书人不愿意去学算术,就算是学,也只会简单的加减,算术其中的精妙倒是极少有人愿意去体会。

    姚春平为了显示公平,特意选了远处几人,她自信那些人都答不出来。

    就算是她这个常年有课业老师教导算术的人,第一次拿到这题目,也呆愣了许久。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些站起来的人不过是碰碰运气,也不是真的解出。

    就在她以为胜券在握,未来名声能压过郑玉澄一头,家中母亲为她自豪,帝卿凤帝感叹于她的才华,一切美好的未来似乎才刚开始。

    突然,有个淡淡的女声打破了她的幻想。

    “姚小姐,我举了半天的手了,总要轮到我了吧。”

    姚春平从幻想中挣脱出来,定睛一看,正是那坐在前排,长了一张路人脸的女子。

    这人虽说长相平平,可姚春平向来直觉还算不错,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要是给她一个机会也没什么,姚春平自信在在座的不会有多少人能算出来,可见着这表情平淡的女子,心里又没有什么底气。

    直觉促使她略过此人,点了身边一位好友。

    “等等。”

    狐朋狗友还没有站起身,台上一直充当吉祥物的帝卿竟然发了话。

    “这位娘子看上去极有自信,自告奋勇地要作答题目,先让此人答。”

    凤翊星说完此话,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子身上,好似对算术题的答案极为好奇。

    可姚春平脑中警报拉响了,她之前就发现凤翊星总是往那个方向看,初以为是那个样貌清秀的女子,结果竟然是她身旁这位其貌不扬的。

    这帝卿府上曾经的面首,她亦结识过两个,别的不说,皮囊定是让人眼前一亮的,颇有京城明珠宁王女的风采。

    说起这个,姚春平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女子的身形体貌,恍惚间倒有几分宁王女的风采。

    加上此前帝卿和王女若有若无的传闻,姚春平这下是信了大半了,这帝卿果然是极欢喜宁王女的。

    想起那个不管是出身还是才貌都胜她一筹的宁王女,姚春平眼中闪过嫉恨,很快遮掩过去。

    她强迫自己的目光落在那个几分相似的路人甲身上,倨傲地抬着下巴,等着这人出丑的模样。

    “此题不难,第三日凌晨2时49分相逢,相逢时大鼠穿3.47尺,小老鼠穿1.53尺。”

    赵瑾瑜眯眼笑了笑,彬彬有礼地朝姚春平推手行礼,可言语中竟是嚣张:“这题简单,这就是姚小姐出的难题?”

    “哪里简单?”被抢了作答机会的跟班气得跳脚,多么好扬名的机会,这可是她和老大讨了多次才讨到的好差事,不知道送了多少的好礼,全被这人搅和没了。

    “若真是简单,三岁幼儿也能解出,那呆愣半天想不出头绪的郑玉澄算怎么回事?蠢笨如猪吗?”

    赵瑾瑜没跳入论证的怪圈,极认真地说道:“不过是这题目太过简单,郑玉澄小姐怕是想着如何解答慢些,不会损伤了姚小姐的面子,这才耽误了工夫!”

    “你!”姚春平气得手指不停颤抖,指着赵瑾瑜怒道,“巧言令色。”

    “比不得姚小姐对规则的把握,若我猜的没错,你这帮狐朋狗友能进来,是姚小姐买通了一位有些才学的举子,有她帮忙作答,在加上姚小姐还有些才学,这才顺利通关。”

    赵瑾瑜手指轻轻一点,在座的立马就注意到那群人中真就有那么一位性格气质都与这伙人不太相符合的人。

    那人见众人围观过来,立马畏畏缩缩地缩成一团。

    “平常人就是想到这样的作弊手段,也不敢轻易的尝试,第一,这宴会是由帝卿主办,有欺君之罪。第二,这等宴会常常会在席间玩些行酒令,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暴露无疑。”

    “你敢如此作为,莫非是交好了帝卿身边的某位,得知今日没有这些行酒令,这才带了你这些狐朋狗友前来。”

    赵瑾瑜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吓得姚春平的脸一下子刷白。

    凤翊星面色发沉,身边那些个侍从没有一个还敢站着的,具是跪地磕头,请求帝卿明察。

    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抽泣。

    “是谁泄露了秘密?”

    凤翊星低压着喉咙,强压满腹的怒火,问道。

    台下的人皆是颤抖,不发一言。

    凤翊星怒极反笑,重重一拍椅臂:“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一并下了牢狱,什么时候找出罪魁祸首,什么时候再把其他无辜之人放出。”

    此话一出,台下的人都想起皇城内牢的阴暗可怖,身子具是打颤发抖,更有甚者,胡乱攀扯。

    眼瞅着局势就要乱做一团,此前被夺了风头的郑玉澄突然发声,一直坚守再大殿两侧的侍卫齐步而上,将乱做一锅粥的人,以极快的方式拉出此地。

    哭喊,求饶声响彻了一路。

    赵瑾瑜不由得皱眉,按理说凤翊星设宴,怎么会允许这些人扰乱他的宴会。

    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向上看去,那人撑着下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百态。

    这是杀鸡儆猴,挫一挫这些心高气傲的读书人的锐气。

    若她不点破,迟早也会有其他人点破,这姚春平之事或许就是暗中埋下的陷阱,倒是看看谁敢用歪门邪道。

    谁用了,谁就成了踏脚石,可怜姚春平自诩聪明,倒是没看破这点。

    无意中,因为对友人的担心,被当了一次枪的赵瑾瑜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也说不清是因为那二人更有默契,配合得当,还是她这个向来以为自己是聪明人的人也被摆了一道。

    “宴会继续,别理那些不着调的东西,倒是扰了大伙的雅兴。”

    凤翊星举起酒杯,似是嗔怪的语气,那举杯的方向分明是朝着赵瑾瑜。

    说这话,赵瑾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抚自己。

    她故作淡定,也同其他人一般,遥遥举起杯子敬酒。

    “在座的,都是凤国未来的栋梁,本帝卿设下此宴,不仅是为了给郑玉澄郑小姐庆祝,更是想认识各位青年才俊。”

    “尤其是这位女娘,不论是文采,还是算术都极为出彩,在我看来更是胜过郑小姐一筹,未来定会榜上有名。”

    “琴棋,将这位王平娘子的姓名籍贯现在的居所都记录下来,派人日夜守着放榜之处,若看到了王平娘子的名字,定要第一时间告知。”

    凤翊星说话间好似真的在施以皇恩,不少人还羡慕地打量赵瑾瑜。

    就连一旁的黄思华都拜服在赵瑾瑜的才华下,还偷偷给赵瑾瑜塞了自己的信息的纸条,只等着日后再约相见。

    顷刻间,用了假身份的赵瑾瑜好似一条被架在火上烤的鱼,没有一点点反抗的可能。

    王平这个名字竟然一下子也成了会试的大热门选手,此后更是成了那些个储君候选人想要拉拢的人选。

    赵瑾瑜此刻便能预料到未来的局势,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台上那个漫不经心拨弄这指甲的男人。

    这就是他对一个喜欢使用假身份的人的报复吗?

    若这能放下过去的恩怨,那她赵瑾瑜随时做好了奉陪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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