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属于你

    当殷宁胳膊能够活动自如的时候,修瑾的腿也已经完全恢复,然后他要回北地去了......

    那天,当修瑾坐在马背上时,殷宁第一次看见他身穿将军的黑色冷硬的铠甲。他已经不在是平日里嬉笑打骂的他,不是那个要忍笑几个时辰然后骑马出去大笑的他,不是那个甚至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明摆着耍苦肉计的他。他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铠甲衬得他威严又高大,贵气又杀伐果断,英俊又遥远,就像天上的雄鹰,高高在上,振翅翱翔。她不禁看得愣住了,不禁在心底漏出几分怯懦,竟然突然感觉自己那般低矮又渺小。

    他微微皱眉,似乎犹豫了好一会,才深深的看她,缓缓问道:“你想不想去北地看看,去看看广阔无垠的沙漠,去看看荒凉贫寒的戈壁?”他说这话的时候风很大,他的头发和身后红色的披风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仰头看他,头发似乎被风吹到眼睛里了,割得生疼。要不要出去看看?她沉默着,她总是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这种疲惫感令她决定生活充满了疲惫,令她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得令她着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什么时候才能过完这一生?北地太远了,也太冷了,或者也太荒凉了,她只想在这里一动不动,静静的等这一生结束。她不想动,她也想让他陪着她,可是他不是这样的,他和自己不一样的,他甚至不属于这里的,他是雄鹰就该飞翔在旷阔的天地,她张了张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人,却又似乎是那般遥远,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嗓子被什么堵住了,几次张了张嘴,竟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张开嘴了没有,她只记得自己巴巴的看着他,胸腔被堵得生疼。

    他等了半响,最终笑了笑,从马背上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多用苦肉计,不要硬碰硬,等我回来。”然后不等她的回答,他一夹马腿带着身后的亲兵,伴随着哒哒的马蹄消失而去。只那鲜红的披风好像远远的还飘扬在风里。

    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感觉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疲惫得一动也不想动,站着也觉得累,她慢慢的转身回到了屋里坐在自己的床上,突然感觉还能闻到修瑾的味道,她干脆躺进被窝里,抱着被褥,闭上眼睛,她感觉周围全都是修瑾的气息……全身的力气都被吸走了,她感觉自己就要被虚无的黑拉下去,而那黑温暖又安静。她觉得如果这样就过完了这一生似乎也不错。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还是被紫衣喊醒的,她有点担心的看着她:“小姐,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从昨天清晨将军走后就一直睡到现在了,您哪里不舒服吗?”

    殷宁睡意朦胧,全身软得如同一滩烂泥,好像更没有力气了,她摇了摇头,继续闭上眼睛,“我再睡一会。”

    “小姐……您不想修瑾将军走吗?”紫衣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渺而来。

    哪有什么想不想呢……她感觉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在心里这么想着,那个女人说他是个出色的将军,很有才华。她呢?她是一滩烂泥,她什么都不想做,她也没找到自己能有什么才华,她是出了名的凤梧四大纨绔之首,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样的他不属于自己,那样的他不应该困在自己这里,和自己一起如同烂泥一般混吃等死。

    “小姐,如果您不想将军走,您就留下他啊。反正他已经是您的郎君了,他人生的规划都是您来决定的。”紫衣在殷宁耳边轻声说道,“您不必为此如此难过。将军完全是属于您的,您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殷宁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紫衣,是啊,男子出嫁从妻,如果她不想他去镇守北地,他就不能去,即便是女帝,也要考虑她的决定,一般不会违背男子妻主的决定。“完全是属于我的?”她轻轻的重复这句话。

    “是的啊,”紫衣轻轻的抚摸殷宁的披散在枕头上的乌黑的发,“修瑾将军完全是属于您的,他的一切都是您的,你想要留下他就能留下他,您想要跟他一起去,您就能跟着一起去,无论他在哪里,他都是您的……他现在只属于您一个人。”

    “属于我一个人?”殷宁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这种感觉很神奇,那样挺拔的他,那样搞笑的他,那样威严的,不威严的,都属于她。慢慢的,有一种骄傲的情绪充斥在她的胸腔,那样的人是她的......

    她突然坐起身来,吓了紫衣一跳。

    “去练箭!”她坚定的说道,就风风火火的洗漱更衣去了。留下有点茫然的紫衣,吴妈妈让她这么说,她就这么说了,这也不过就提醒小姐修瑾将军已经嫁给她了,所以完全就属于她了,这不是常识吗?怎么对小姐影响这么大?

    吴妈妈眼角带笑走进殷佐对书房,殷佐斜眼看她一眼,“笑得一脸褶子。”她淡淡说道,将手中的笔放回桌上。

    “大人,小姐已经恢复精神了,风风火火练箭去了。”吴妈妈笑着回答。

    殷佐微微垂目,轻轻勾了下嘴角,“是个风风火火横冲直撞的性子,一点沉不住气,一点心眼没有。”又慢慢的压下了嘴角,“成不了大事。”然后下了一个结论。

    吴妈妈低下头弯下腰去,不敢说话。

    “还好有修瑾以后能护着她点,不然以后……”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许久,“可是修瑾,大部分时间是要镇守在北地的,北地空了太久了,修瑾才成长起来,他必须要慢慢将那些东西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修瑾将军走前,苍虬大人与他详谈了一夜,想来必有交代。”吴妈妈走到殷佐身后说道,“苍虬大人一手教出来的,大人不必担心。”

    “苍虬……”殷佐的眼睛慢慢的明亮起来,她似乎看着远处风景,又似乎穿透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多年前的风景,她整个人都发起光来,似乎看到了什么壮阔或者美好的东西来......但是,慢慢的,那光又逐渐暗淡下去,消失不见,她的眸子再次恢复到暗沉如幽井般深沉。她微微垂下眸子,将那种种变化掩盖下来。然后她再次转身回到了书桌后面,“最近朝中不太平静......修瑾不在的时候,在京都也需要找个人能护住她的。”她这么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帖子,慢慢的展开,只见那帖子末尾落款是智渊。她沉默的看了一会,抬头看向吴妈妈,“沐儿最近怎么样了?”

    “鬼沐小姐已经在药谷大好了。”吴妈妈回道,“大人不必过于担心,鬼沐小姐自小师承药谷墨谷主,一般的伤伤不了她的。再说小姐也没有下死手,肩上的伤并未伤中要害。”

    “嗯。”殷佐淡淡的嗯了一声。

    “小姐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恐怕早都不记得了,大人不必介怀。”吴妈妈小心翼翼的说。

    殷佐瞪她一眼,“你那般小心翼翼做什么?是我那次冲动了些……毕竟沐儿派出刺客在先。”她沉吟片刻,“沐儿毕竟是……”她看着帖子的落款,“沐儿年龄不小了……她那父亲也是个不管不问的,哼!”

    当殷宁起早贪黑练箭练到第五天的时候,终于不再早起了,紫衣悄咪咪问道:“小姐,今日不练箭了?”

    “练什么练,呸,我就不是那块料。”说完她翻个身继续睡觉。紫衣偷笑着离开,看来小姐又恢复到与修瑾将军成亲之前的样子了。

    也就是她这勤奋的自驱力结束的时候,武玲珑、陈妙可、常悠然上门了。来的时候,陈妙可肉眼可见的垂头丧气。还不等殷宁询问,常悠然用折扇挡着嘴悄声说道:“那个,上次我们夜探鬼绝府,她被抓了以后,陈阁老亲自上门给鬼绝大人各种赔礼道歉后才把她领回去,闭门思过了三个月,这才放出来嘛,然后……咳咳,宣布她该成亲了,我们这就是来喊你去凑热闹的。后日,陈阁老举行七十大寿,宴请宾客,内部消息,陈阁老会在宴席后为她迎娶三位郎君。”殷宁瞪大眼睛,“一下三个啊?”她用艳羡的眼睛对着陈妙可眨阿眨啊眨。常悠然也抿嘴一笑,“所以现在这陈阁老大寿明摆着就是她的相亲宴啊,咱京都有点名头的青年才俊都在摩拳擦掌呢。”

    “这个词用的,我怎么感觉她像砧板上的鱼肉啊?”殷宁无语道。

    “哈哈哈,可不是,她就这么形容自己的。”武玲珑也笑了笑。

    “一下三个郎君呢,艳福不浅啊,还鱼肉。”殷宁呵呵笑得贱兮兮的。

    “哎……你们过分了哈,毛线艳福,我这是被家里逼婚啊,逼婚啊有没有?我的尊严在哪里?身外四大纨绔,我应该是那种身经百战,美人无数才对,可是竟然被逼婚,我觉得这是我纨绔的尊号收到了鄙视和侮辱!”陈妙可气愤道。

    “额……你关注的点在这里吗?”殷宁抓了抓头,惊讶无比。

    “那你在后日之前领回去一个男人告诉你娘,你要娶他!还不晚!”武玲珑说道。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奈何我找不到这么一个男人啊。”陈妙可烦躁的撇撇嘴,“我感觉自己好失败,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

    “所以你失败的重点是你都到了逼婚的年纪了竟然还没有找到一个想要娶回家的男人?”殷宁翻了个白眼。

    “这有啥失败的,大不了你就在后日好好看看,看看有没有哪个男人你想娶回来,说不定你就有看中的了。”武玲珑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再说了,谁说父母给安排的就不是好的,你看殷宁,这家伙娶了亲后这几个月都消失了,都不和我们玩了,整日在家里和郎君你来我往呢吧?”说着色色的上下打量殷宁。

    陈妙可也看向殷宁,“还真是,你这几个月在家怀崽呢?娶了郎君都不出来玩了?上次见你还是……说起来就气,你们跑得怪快的,哼!”

    “怀冒险崽,卧槽,你都被禁足在家了,还我不出来玩。”殷宁忙打岔。

    “说起来,和修瑾在一起你还喝避子汤?你老娘不揍你?”武玲珑笑道,“还是你……”说着上下打量她。

    “扯什么有的没的。”殷宁愣了愣,她还真没有喝避子汤,以前和彬义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很注意的,她没想过生孩子,所以每次都会记得喝避子汤,和修瑾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完全就把这件事忘记了,他们每次......自然而然,事后也是你侬我侬,好像从来没想到这茬……不会真……她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呀,有点吓人,她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呢。“说起来,你家里郎君可好几位呢,怎么没见你……”她坏坏的上下看她的腹部。

    “言归正传啦,”常悠然无语的叫停二人,“所以,咱们后日一起去妙可家里凑热闹吧。”

    转眼就到了陈阁老七十大寿,殷宁和武玲珑、常悠然来的比较早,陈妙可早就派了人专门在等她们,她们便跟着慢慢往里走。陈阁老家不是一般的家族,底蕴深厚,据说祖上出过很多帝师,在朝中是数一数二的清流世家。府上布置的很是低调雅致,几人出生都不简单,走在这里,也不禁一边东张西望的欣赏着景致,一边在心底感叹平日里还是低估了陈妙可这厮,下次宰她的时候不能再手软了。

    见到陈妙可的时候几人都惊呆了,平日里简单的高束马尾如今竟然变成了繁杂的发髻,碧绿色的翡翠步摇斜插在发髻上,一身雪白纱裙,带着兰花暗纹......依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坐姿,没啥女人味,没啥千金小姐的娇弱,看到她这姿态,三人倒是不震惊了,虽说穿的人模狗样了......

    “殷小姐,常小姐,武小姐。”清雅的声音响起,三人这才发现一侧还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长衫上绘着几支水墨长竹,男子看着年纪与她们差不多大,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只白玉簪子束在头上,脸两侧各垂下一缕,男子长相清雅白皙,他正抱拳向三人行礼。

    “这是我十七哥,竹彦。”一边的陈妙可站起身来没精打采随意介绍道,“今日回来给母亲过寿的。”

    早就听闻陈阁老一生为了得到一女,生下了整整十七个儿子,到五十多岁才终于生下了陈妙可,所以陈妙可被宠得无法无天。她那些哥哥们年纪也都不小了,也只有她十七哥,年纪与她相差不大。

    “竹茎质朴常栖禅,君子风骨自生焉。”常悠然轻笑着看着竹彦,欠身一礼,“在下常悠然,公子有礼。”

    殷宁和武玲珑对视一眼,人模狗样的也跟着行礼。

    那竹彦见常悠然如此这般说,竟然微微红了耳根,他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常小姐的名字好生雅致。”

    陈妙可狠狠的看着常悠然,咬牙切齿无声的口形道:“卧槽,你想吃窝边草?”

    常悠然却笑吟吟看着陈妙可道:“妙可,你家院子好生雅致,能否劳驾竹彦公子带我四处转转?”

    陈妙可瞪大眼睛示意:“你是来干嘛的?卧槽你对我哥起色心!”

    常悠然浅笑艳艳:“谦谦君子,女子好逑。”

    “朋友哥不可欺。”

    “知根知底,你才放心啊。”

    .....

    武玲珑、殷宁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无声相对的两人,眼神已经化成利剑你来我往了好几十个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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