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当他看到雨晴的来信时，他的心里一跳，一时间说不上来是喜是忧情绪涌上心头。手机屏幕被他按亮又熄灭了好几次，李光耀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满怀期待的心情，点开了她的来信。

    【虽然我这次是做的过分了一点，但她应该也能理解我吧。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当然，她是个三观很正的姑娘，如果被骂了也是正常。干脆就好好道个歉，她应该能接受的吧。

    【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会安慰我吗？一定会的吧，毕竟相较于我做的这点事情，付出的代价几乎是毁天灭地的。她一定能懂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李光耀点开了对话框，但是很快，他便像是被凭空降下的雷击中了一般，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流言板——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今日登上头条的TCG上路李光耀恋爱劈腿两人的始末及细节梳理。（链接如下）】

    【这件事是真的吗？我没有想过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网上这么多的证据让我没有办法相信你，但我想我还是想从你这里听你亲口告诉我一个答案。无论你的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但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别骗我！】

    【如果是真的，我们就不要再联络了，好歹相识一场，我们好聚好散吧。】

    李光耀抓起手机，什么也顾不上地连忙打字回复道：“不是的，你别信网上的那些流言。事情不是他们说的这样的！”

    对面的消息也几乎是瞬间回了过来。

    “那事情是什么样的？网上的证据那么完整全面，你让我不信，来信你敷衍我的三言两语吗？”

    “我真的没有敷衍你！雨晴，你相信我。我是在赛期谈了恋爱，但我真的没有出轨！那些都是她们诱导我说的话，然后故意截图发到网上想要来威胁我的！”

    “够了！我知道了，你一点错都没有。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想要害你，那些照片都是别人按着你的头拍的，那些聊天截图都是别人用你的手机发的，是不是？

    “呵呵。到底还是我天真过头了，还妄想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认真的解释。想了这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给你发的信息，没想到最后换来的也只有你不知悔改的嘴脸。这么多年的时间就当是我为自己识人不清付的代价吧，我不要一个在道德上有问题的朋友。

    “祝你以后身体健康事事顺利。我们再也不见。”

    李光耀慌张地用尽最快地速度输入了一大段解释的话语，连打错的字都来不及纠正便慌忙地点击了发送，但屏幕上那个不大的红色感叹号就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不死心地又重新打了好几段话发出去，慢慢地铺了一整个手机屏幕，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丝的波澜。他攥着手机目光茫然地愣了片刻，忽然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噌”地一下坐直了身体，手指飞快地点开了电话簿，选中雨晴之前留给他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最开始还能打通，但响了没有两声，便很快就被对方挂断。

    李光耀死死地盯着屏幕，几乎是号不间断地用紧张到不自觉颤抖地手指再次点了拨出键，而这一次回应他的，只有听筒里传出来的盲音——他已经被雨晴彻底拉黑了。

    他颓然地向后一倒，重重地摔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手机里原本还在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重新归于了平静。

    他的粉丝群已经建到了三群，虽然已经屏蔽了群消息，但有人@他的时候，还是会自动弹出提醒。但此时此刻，刚刚还不停@他质问他的人群，此刻却呈现出一片死寂。

    他看着对话界面最后一行上“为了这个人渣解散群不划算，没了这个地方聊天划水我会不习惯的，不如把他踢出去就完了。”的留言，以及随之而来的“你已经被群主移出群聊”的提示，忍不住笑出了声。

    墙倒众人推。他将他们看做随意可割的韭菜、行走的钱袋子，自诩高人一等，习惯了做众星捧月的这个月亮，但真的事到临头才发现，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

    尽管每一个粉丝的嘴里都是这样的天花乱坠，的他从不是谁的信仰，值得一日三炷香。他不过就是一个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不满意了就换一个，反正替代品有那么多，找一个合适的，不过也是多点两下鼠标的事。

    会想起之前他的那些自以为是，为了粉丝的吹捧，锱铢必较地计算着流量的样子，就像一个在舞台上卖力演出的小丑，把台下的哄笑当成了勉励，滑稽可笑样子简直让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眼泪。

    他一个人不知道在休息室里呆了多久，直到许不言推开了房间的门，听到动静的他宛如惊弓之鸟，猛地转过头去，不安地瞪大了眼睛。

    但许不言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一如既往地板着那张不耐烦的脸，丢下一句“晚上训练你不参加了？赶紧过来”后便连片刻也没有多停留便转身离开了。

    “参加！参加……我这就来。”李光耀如梦初醒，一边讷讷地应着，一边连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他现在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更遑论其他事，于是他也没有多做停留，便跟着许不言的脚步一起往训练室走去。

    虽然他也因为担心其他人的态度而在训练室的门口踌躇了片刻，但真正进去了之后，虽然气氛多少有些压抑，但并没有人再提及这件事，也让李光耀微微松了一口气。似乎事情不摆到明面上，就能装作不存在了一般。

    TCG的队员倒似乎都是对于八卦并不敏感的类型，除了李光耀之外，受这件事影响最大的恐怕就是随心了。

    因此虽然三局训练赛打得稀碎，但他也没有什么复盘的心情，只布置了两项任务让他们明天训练之前完成，便提前宣布了解散。

    临走之前，他还控制不住地白了李光耀一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刚想开口，却见简凉轻轻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去？”

    “今天是手腕复诊的日子，我去楼下看看。”

    “啊！”随心顺着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连忙道，“对了，医生应该已经到了，我陪你一起。”

    简凉难得没有拒绝他的陪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许不言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啧”了一声，下楼买烟去了。

    苏引风和吴越对视了一眼，轻轻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问她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吴越原本是想要留下来补一补这个月的rank场数的，但余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幽怨已经凝成宛如实质的黑雾在他的脑袋上盘旋，所在最右边的角落，身边似乎要开始长出阴暗潮湿的蘑菇的李光耀，嗓子一噎，轻咳了两声道：“回去休息。”

    “我和你一起。”苏引风闻言便起身去关电脑，转过头来发现自己被吴越瞪了之后，才一脸无辜地解释道，“我是说我们可以回去一起打两局双排放松一下。”

    其实出于队友的情谊，就算是为了比赛状态不被影响，他们也应该上前关心一下说两句别在意之类不痛不痒的安慰话。

    但李光耀这件事做得实属不光彩，他们找不出一丝丝能够站在他的立场上表达同情的理由，于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十分丝滑地脚底抹油从训练室溜了出去。

    平日里总是显得满满当当的训练室顿时空荡了下来，唯一还在工作的鼠标和键盘在一阵杂乱无章点击声后，也戛然而止停了下来。

    李光耀顾不上理会游戏内队友面对突然停下动作的贾克斯发来的一连串的问号，双眼愣愣地望着屏幕，内心却好像随着安静下来的训练室一起变得空空荡荡的。

    他好像突然对于自己正在做的这一切事情都失去了感知与热情，随手关上这局没有完成的游戏的界面，刚想长舒一口气，但目光却不期然地正对上在此之前从来未曾被他放在心上的那张电脑桌面的壁纸。

    这是他拿到这台电脑时就自带的默认壁纸，硕大的TCG的logo下，是那一年世界赛决赛的舞台，穿着鲜红队服的五个人围绕着奖杯台，笑得那样的开怀，那样的痛快。而当时尚且稚嫩的双手捧着奖杯的简凉，脸上的表情虽然淡淡的，但那双眼睛望着那个银白色的奖杯时，那份它就该归属于我的野心和渴望却是那样毫不掩饰。

    所有人脸上的意气风发都是那样的明显，仿佛这只是他们的职业生涯的起点，未来还会有无数的冠军等待着他们摘取，他们的故事会被当成传说乃至于传奇在电竞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再过去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都会被人反复提及赞叹。

    虽然时移世易，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预料到今日的情境。但他们在彼时彼刻的那份对未来充满期待的赤诚心情，透过这一张连像素都已经模糊的照片，像一把刀子一样，直直地插进了李光耀的心里。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荣誉，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了。

    他在这个寂静的深夜，突然如此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