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仪卫，抬起轿子来，特别的稳。姜芷还想着，来日若是银钱够用，走动起来能用轿子，便一定要弃了马车。

    此刻连手心里被红檀塞进来的几粒酸梅干子都显得无用，姜芷不想一直拿着，便当做零嘴，慢慢丢进嘴里吃掉了。

    晃晃悠悠，姜芷忍不住想。待会儿见到自己的夫郎，自己要说什么。

    成婚两年，一向恩爱有加。何时生出过这般离散心意。姜芷只觉得酸涩与悲哀之感逐渐漫上心头。但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还是一片清明。

    若是生了腐肉，再不舍，也需得剜出来。不然来日她为人母，如何为孩子撑起一片清明天地。

    虽然心意已决，但是想起来可能要和挚爱之人走到最绝境之时，她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只是假设而已，她便已经感觉到了绝望和困苦，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微微仰着头，想把眼泪憋回去。

    这一路上心中起起伏伏，心意难平。

    不多时，小轿平稳的停了下来。有宫娥上前来打轿帘，被红檀拦了，自己上前将轿帘轻轻掀开。

    红檀一双眼睛望向姜芷，直到姜芷轻轻点头，她才笑着道，“还请王妃赶紧下轿吧。”

    素白纤细的一双手，搭上红檀的手腕。一身绯红长裾纱裙，金丝绣线的压封，富贵精巧，尽在其中。

    头上的九华宝簪，在乌云般的鬓发中分成两排，端庄风华，淋漓尽致。

    姜芷出来的瞬间，仪卫和那小太监，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那小太监机敏，恭敬道，“还请梁王妃移步清河殿，有几位大臣家眷在那里，梁王爷说怕郑贵妃一人应付疲累，还要劳烦您前去陪着。”

    皇后自尽，太子妃随太子一起被废黜幽禁。遇到这种百官朝见的日子，便只有郑贵妃一人，打点女眷应酬。

    姜芷点头，迈步朝着清河殿走去。那小太监前面引路，一路上将哪家家眷什么喜好什么阴私都悄悄说给姜芷听了。讨好之意，毫不掩饰。

    姜芷也笑，道，“有劳公公了。不然我可摸不着头脑。不知公公是哪个殿的，服侍哪位贵人？”

    那小太监一脸欣喜，连忙抬了一下头，让姜芷看一下他的脸，道，

    “劳烦王妃娘娘垂问。奴才清仪殿外三殿，洒扫小六子。今日里能服侍王妃，全是小的运气好。王爷想寻个内殿的大公公，但是都被支出去打点寿宴了。奴才才捡了个漏。”

    他圆滑又诚恳，倒让姜芷无话可说。她只笑了笑，道，“我记着公公了。”

    那小太监得此一句，便再不多说。姜芷越发喜欢他知进退的分寸感。

    姜芷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郑贵妃。群臣家眷，纵然她为人机巧玲珑，肯定也难免觉得独木难支。姜芷心事重重往前走，那小太监也一直在想如何抓住今日这翻身转运的大好时机。

    如今梁王在清仪殿颇得圣心，除了奏折政务，还有今日寿宴之事，也都交由梁王一手操办。

    梁王如今就好比东升旭日，那是一个真正离皇位一步之遥的人。更有甚者，还有许多人会私下里对比建平帝和梁王的德行才干。结果竟然是赞同梁王禀持天下的人居多。

    不过是今日里小太监还听到了一个传闻，说是从临安街上流传出了一只童谣。

    什么金，什么银。太子才是真龙身。什么风，什么水，是非功过一张嘴。真龙含冤受幽禁，可笑野蛟如遇水。

    这真龙指的太子，野蛟便自然指的就是梁王。也不知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传出这样荒唐的童谣来，圣人若是听闻，一念之间，梁王和太子，非死一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