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笑了笑，道，“宫宴还有一会儿，大家不要在这里干等着，可以四散走走，镇日里各自忙着，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便多在一起说说话。”

    方才带头提起为天下表率事情的两名臣妇，眼看着郑贵妃没有接腔的意思，自知方才所言大概是僭越了，此刻听见郑贵妃劝众人散去，便立刻行了礼退了下去。

    转眼之间，这一处便只剩下郑贵妃和姜芷二人。

    姜芷望着郑贵妃，心中无数疑惑，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胃里忽然涌起阵阵难受，姜芷皱了皱眉，打算去一旁的空旷地方透一下气，却因为脚步太急，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刹那间，天旋地转。

    姜芷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郑贵妃扑身抱住，那般注重仪态之人。就这样不管不顾，大步向前，将姜芷半揽在怀中。

    姜芷半倚着看着郑贵妃的头顶，繁复发髻里面点缀华贵珠钗，但仍有一丝白发映着那金色傲然而生。

    “阿芷。你没事吧？”郑贵妃没有看姜芷的脸，她只顾着低头看姜芷的腿脚，认真检查她脚下可还有踩到别的东西。

    她那么急切，那么担心，那么，让人觉得温暖。

    “娘。”在郑贵妃看不到的地方，姜芷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气音。眼眶顿时酸涩，几乎要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郑贵妃似有所觉，微微抬起头，问，“阿芷说了什么？”

    她望着姜芷，眼神殷切，语气温柔。

    姜芷只觉得酸涩，胸口闷闷的。这便是母亲么。天底下真正的母亲便是如此么。

    对子女，总有一种不可克制也不能隐藏的关爱。

    姜芷什么也没说，她只是伸了伸手，让二人变成拥抱的姿势。

    姜芷趴在郑贵妃怀中，低声啜泣。她忍不住了，实在是忍不住了。那种母亲对于孩子的诱惑与吸引，让她无从招架。

    她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够对这么多年的委屈一笑而过。她见到了真正的母亲，她的委屈就再也压制不住。她想哭，想在母亲柔软的怀抱里，和别的女儿家一样，娇娇的哭。

    “阿芷，怎么了？”郑贵妃轻轻拍着姜芷的后背，柔声询问。

    姜芷许久才直起身，她看了一眼郑贵妃身后的内侍，又看了看绿袖红檀，道，“你们去守着，百步以内，不可有人。”

    绿袖红檀立马转身离去，那内侍却是等到郑贵妃点头，方才转身。

    “阿芷。是有什么事吗？”郑贵妃极少见姜芷这般模样，见状不禁出声询问。

    “娘。”姜芷忽然喊了一声。

    春来日暖，外间鸟语花香。此刻却好似忽然一切都停了下来。

    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郑贵妃慌忙抬手擦去。

    “阿芷……”郑贵妃想要抬手为姜芷擦去眼泪，却又收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完，郑贵妃起身朝前走，姜芷什么也没问，只状若自然的朝前走。

    姜芷从不知，这清河殿还有这般机巧的地方，只见郑贵妃轻车熟路，转眼便领着姜芷到了一处花木繁映的小阁子前。郑贵妃先走过去，姜芷也跟了过去。

    郑贵妃转身，眼瞧着没有人跟来，便转身关了门。一时间房中只剩女二人，郑贵妃不再遮掩，请问问道，“阿芷，你听谁说了什么？”

    姜芷含泪道，“杜柔，杜桑。娘娘可认得？”

    郑贵妃走上前来，轻轻捧着姜芷的脸，道，“都喊了娘了，怎么又叫回娘娘了。”

    姜芷只觉得面颊上的手一寸一寸贴着自己的肌肤，略微的颤抖让她一颗心都跟着噗噗直跳。

    “娘——”

    “阿芷——”

    母女二人拥泣许久，方才直起身来。

    郑贵妃理了理姜芷散乱鬓发，道，“外面众人还等着我回去。这件事的详情我来日再说与你知晓。在外人面前，可万万不可露出端倪。”

    “我有一句要问。”姜芷情急，只拉了郑贵妃衣袖，道，“三郎，他，他都知道吗？我初初回宫时，您问我他待我如何，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郑贵妃看着眼前娇花一般的女儿，略微顿了顿，道，“你的夫君，远比你想的精于算计。只梁王府遭查办一事，其实便是他自己一手促成。可怜你跟着受了那么多日的苦。”

    姜芷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世外桃源般的两个月，是他设计好的么？

    郑贵妃见姜芷神色，不禁宽慰道，“皇位之争，向来各凭本事。如果你们夫君同心，他会是世上最好的夫郎。天底下找不出比他人物手段还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