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可是李如嫣知道,从当初梁王府出事,姜芷去寻她的那一日,她们便再也回不去了。多年闺中情谊,毁于一旦。

    但她从不后悔,她早就想明白了。她再也不想堆着笑脸,去和别人一起赞美姜芷的才华与美貌。她不甘心再做另一个女子的陪衬。

    梁王府出事,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超越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但是谁承想,不过区区数月,她便又回来了。还以这样万人瞩目的姿态。

    李如嫣觉得绝望,又觉得不甘。那种始终被人压着一头的屈辱感,让她几乎要崩溃。

    不过还好,上天公正。姜芷虽然拥有了一切,但是却在子嗣之事上万分艰难。想到此处,好像所有难平心绪都有了出口。

    夫郎人中龙凤又怎样,后继无人。怕也难承大统。若是梁王有朝一日,为了子嗣另娶他人,新欢旧爱,她姜芷总也再不能似今日这般风光。

    李如嫣起了身,将肚子又朝前抗了抗。面上流露出慈爱之色,道,

    “妾身怀着身孕,礼数不周,还请贵妃娘娘和梁王妃见谅。”

    郑贵妃看了一眼姜芷,见姜芷好似懵懂孩童一般,只瞪大了眼睛打量着李如嫣的肚子。面上神情,似惊似惧,郑贵妃看了,只觉得姜芷纯真可爱。

    “女子有孕,向来如此。你莫要害怕。”郑贵妃携了姜芷的手,也没有回答李如嫣的请罪,只在李如嫣面前站了,道,

    “不知世子夫人,这一胎可觉得不适?”

    李如嫣微微掩了一下唇,做出愁苦之状,道,“到如今已经四个月了,还吐着呢。要不怎么说,做娘的不容易。”

    “原来已经四个月了。瞧着便显怀了。”郑贵妃顿了顿,道,“阿芷从不曾有孕。不知世子夫人愿不愿意让阿芷涨涨见识。你们是人人皆知的闺中情谊,想来倒也不会见外。”

    内侍闻言,便起身上前,将这一处凉亭边角的垂幔放了下来。薄纱轻透,随风轻扬。

    李如嫣不禁进退两难。

    她是堂堂世子夫人,虽不如皇贵妃和梁王妃尊贵,可也封诰食俸,在众多臣女家眷之中高人一等。若是今时今日撩了衣衫,任人观仰,来日岂不是要受尽天下人的耻笑。

    李如嫣捏着裙角,久久未动。直到郑贵妃似笑非笑瞥过来一眼,李如嫣才犹豫道,

    “非是妾身不肯。实在是孕中肚子难看,怕惊着梁王妃。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郑贵妃笑了笑,年轻女子之间的较量,她从来都知晓。她不屑于这种争奇斗艳,但也不会默认她人欺辱自己的女儿。

    当初梁王府出事,虽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是骤逢巨变,她还是让人留意了姜芷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知晓,她们在威远侯府门前,关于那支簪子的机锋。

    但是瞧着威远侯后面的奏本,不仅没有对梁王有半分帮衬求情,甚至还多了几分落井下石般的意有所指。

    那几日的动向,足以让梁王看清朝中势力所向。如今梁王大势在握,这威远侯府,只怕也兴旺不了多久。

    郑贵妃笑了笑,缓步围着李如嫣转了一圈,而后道,“是了。不过,本宫倒是生育过。却是不怕。不如让本宫瞧一瞧,跟本宫怀洵儿时,是否相似。”

    “娘娘不要——”随着一声惊呼,李如嫣来不及伸手去捂,便觉得一阵凉风轻轻掠过了肚皮。

    郑贵妃迅速地掀了一下李如嫣的褙子,然后又松了手,任由那衣衫被李如嫣轻轻捂住。郑贵妃笑了笑,道,“吓到你了。是我老糊涂了。世子夫人不会介意吧。”

    李如嫣早已白了脸,这是摆明了戏弄她。可她却不能说一个不字。

    “妾身不敢。”李如嫣顿了顿,缓慢伸手,一点点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然后道,“妾身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李如嫣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姜芷。她的眼睛里连半点遮掩也没有,愤怒,不甘,还有一丝得意,她对着姜芷轻轻抚了一下肚子,而后略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剩下姜芷愣在原地,过了许久,问郑贵妃道,“四个月,肚子便会那么大了么?”

    郑贵妃笑了笑,道,“也不一定。女子有孕,胃口身段,本就各自不同。你莫要太过担心。来日你自己做了母亲,便一切都知晓了。”

    姜芷抬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久久出神。

    宫宴很快开始,姜芷陪着郑贵妃张罗众人入席。等到众人就坐,歌舞初起,姜芷忽然又觉得胃中酸意上涌。恶心难耐。

    红檀以更衣为由,将姜芷请了出来,绕过宫宴所在的长殿,来到一处池塘旁边。

    红檀拿了酸梅干子过来,道,“王妃吃一点吧。”

    姜芷刚要去接,便听一个声音传来,“酸梅虽然止呕,但是吃多了会更难受。你不若给她吃这个。”

    蓝色的袍袖下一只修长的手,一张油纸托着两块糕点,杜桑眉眼还是那般的随意不羁,完全不顾他贸然出现在这里,会给姜芷带来多大的惊扰。

    见姜芷红檀惊愕不动,杜桑解释道,“半夏生姜,还有蜜麸炒白术做成这易克化的玉凝糕。保证比你那酸梅干子有用。”

    姜芷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杜桑手一抖,那两块糕点便跌落在地。一声吸气声随之而来。不知哪里来的石子刚好打在杜桑手面上,此刻在那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处显眼的红痕。

    几人一起回头,便见温行一身素白锦衫,贵气清华。他闲庭信步而来,好似谪仙。

    身后的内侍都低着头,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

    温行微微抬了一下手,内侍都止步于一处。温行独自走上前来,对着杜桑道,

    “杜兄原来在此,真是让我好找。父皇有召,兄台还是快快回去吧。”

    温行没有看姜芷,但是姜芷却一直在看温行。短短三两日,她却觉得恍若隔世。不知道,他还是不是自己生死相托的夫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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