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

    《杀意》

    顺天府来得最是快。

    他料不到夜已过半,还摊上这么一件大事。

    整个威北侯府明亮堂堂,外面一圈站着人,衙役们手举火把站岗在侯府各个出入角口,熊亮亮的火光,照得天上夜色星辰黯然退让,令使一个偌大侯府置身于火焰当中。

    沈从兴自缢而死,消息一出,即震惊宫城内外。

    不仅顺天府来了,与沈从兴有交情的顾廷烨亦马不停蹄赶了来,眼下二人正在侯府碰到面。

    【顾大人。】他先行见了礼。

    顾廷烨神色凝重,他听闻了消息可谓被吓得肝胆一颤,尚来不及穿戴整齐,胡乱拿了外裳腰带一穿套马出门。此刻有些衣冠不整,顾廷烨匆匆拱手与他回了一礼。

    眼睛巡望一圈侯府的景象,这漫天的火光似烧到人心里去,焦急而绝望。

    顾廷烨问,【沈兄他....】当年二人从岳州一齐打进京城,多年来已交情深厚,闻得噩耗,伤心之情不由浮来,一时间问不下去。

    顺天府闻言,脸色微暗,叹息一声点点头,【国公大人已来,正入主屋安抚侯夫人。】

    除此之外,沈驸马等兄妹三人听闻噩耗,俱从府中奔出哭来。

    沈家七八个孩子。

    眼下里头正乱着。

    闲言少说,二人绕过影壁一齐往府内去。他们一路朝内院走去,中途路过衙役们拘着一个个仆奴在中庭站列。沈从兴自缢,是一桩大事,府中人等循例问话自然少不得。顾廷烨见此情景,一向刚硬的心也忍不住酸涩,来之前尚抱有一丝希冀的妄念,此刻破灭消散,这人是真的去了。

    沈从兴死在书房,并不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眼下此地正由官兵严防看守。

    顾廷烨二人踏入二门,迎头一个兵上来,他立正拱手,朝顺天府道,【大人,驸马爷闹着不肯歇息,希望让他进去看看国舅...】

    数声哀恸的哭喊传至而来,凄凄哀绝,不禁教人闻之落泪,怜惜一片孝贤之心。

    顾廷烨未介入办案,有心想劝却不好开言。

    顺天府心生恻隐,脸上大有犹豫之色。照规矩,未明确沈从兴死因前,亲近之人一概不能靠近。

    最终,他狠了狠心,抬手想摆一摆。

    【让他看!】

    一道冷声乍然穿破黑夜。

    顺天府的手停摆在半空,在二人身形相接的缝隙中,赵怀遐面容冷肃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台阶之下。

    顾廷烨微惊,回身相望,讶异赵怀遐的亲自前来。

    身着银灰绫衣,外披一件墨黑斗篷,他眸似寒星,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和往日里春风和煦的模样简直判若俩人。

    顾廷烨看了一眼,旋即视线避过赵怀遐,朝他身后挪过一寸,瞳仁因为极度意外募地睁大了一些。

    那位柔弱的盛墨兰竟然也出现在此

    这是什么地方,也是她一个女人能来的?惊讶过后,顾廷烨颇有不悦。

    【殿下,王妃。】

    顺天府赶忙回身,侧身行礼,拱手一揖。

    顾廷烨不情不愿,亦欠身执礼。

    二人旋即朝内壁退舍一步。

    斗篷如一阵风浪滚卷在夜色中,赵怀遐迈前一步,平稳踏上台阶。他的鞋子向来以浅色缎面而制成,踏入门槛内,缎面上射映来庭院里燃烧的火把焰光,零碎的星火溅烫,宛如从人最低处的脚上烹烈着,直至将他卷入一场大火中。

    墨兰紧随其后,水柔的眼眸,倒映着烈火的红焰,她站在栏外,直愣愣地望着中庭的光景,一时被眼前景象所摄。

    书房的门扇敞开,门外站着把守的卫兵,台阶之下摆着几株修剪得甚好的盆栽。

    沈章柾兄妹几人,只能哭跪在台阶之下。

    火把聚成红色的海。

    【....我们走】赵怀遐回过首,牵住墨兰的一只手,轻声说道。

    他眸中的担心一点点地传递过来。

    墨兰虽是柔弱,却并非真正的胆怯之人。今日因林元復一番话,她已知事重险至,风雨即来,既是如此,怎可因一时怯怕而退缩不前?

    她对上那双黑眸,朝他点点头。

    顾廷烨他们亦跟了上来。

    院中哭声不息。

    此刻分出一点时间,墨兰稍稍回首往后,她寻思顾廷烨来得也是快,便存了探寻的意思,【二叔怎么来了?我六妹妹可是在前厅陪伴?】

    顾廷烨哦了一声,回她道,【我与沈兄一贯交好,听到下人传报不敢相信遂来看一看,你六妹妹一个女子怎好来这种地方...】眼一斜,意有所指。

    事实上盛明兰是想来的,她一来担心张桂芬,二来沈从兴自尽的事太过离奇,但顾廷烨按捺住了她,劝说她翌日去也不迟,何况真是出了事侯府必定轰然大乱,这个时候越往前凑越是危险,他舍不得明兰涉险。

    墨兰听出他弦外之意的讽刺,面上淡然并不在意,【那以二叔与舅舅的深交来看,可知舅舅何故自缢?近日来是否察觉他有反常之举?】

    这几乎是一种隐晦的盘问。

    且不说该不该被怀疑的问题,单说它来自一张女人的绣口,便有自古以来的规矩与秩序被挑战了的不尊不敬。

    顾廷烨感到被冒犯的怒意,面颊因而紧绷起来,【何意?王妃倒是怀疑起了我?】

    墨兰眼风轻带,瞧不上他的傲慢,嗓音轻声,【二叔多想,怎会..】

    【问一问也无不可..】

    牵着人一直走在前头的赵怀遐蓦然出声,他的帮腔教顾廷烨脚下一顿,面色显出几分难看,又发作不得。

    顺天府像个鹌鹑,颇有耳听不闻的装聋架势。

    【亲人乍然离世,我与王妃多疑多想,该是旁人宽容体谅。】

    走廊下黑幽无光,看不出顾廷烨脸色如何,只见他停歇一会儿,方跟在赵怀遐的嗓音后答应一声。

    想是气得不轻。

    书房台阶下,沈家几个兄妹呜咽不止,泪满衣襟。沈珍珠怀有身孕,此番悲哭下气息不稳,一度到了昏厥的地步,赵兰芳作为她的夫君,生怕她有个万一,只得强行拦下在一旁安抚慰藉;三兄妹之中,沈玉珠年纪最小,她倒是不信父亲自尽而死,虽清泪垂颊,却也声声讨着查清案情。

    而沈章柾如同一只瘫下翅膀的秃鸟,垂下双翅无力再飞;接连失去妻子与父亲,教他看起来好似一根干瘪的枯木矗立;直到听见面前数人的脚步声,方抬起麻木的眼睛。

    【四哥...】他喃喃一声,六神无主。

    他眼里的赵怀遐是面无表情的,幽幽的黑眸仿佛一直在将他不断地审视评判,这让沈章柾觉得,他已经无法再活着,因为他必须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像一个死人般毫无破绽。

    恰如他说过的那句----你最好一生都在爱她。

    赵怀遐只看了他一眼,接着朝书房扫去,他抬手示意,命令守卫让开道。

    守卫们下意识望向顺天府,接到顺天府的指令后,才退后一步,解了封锁。

    赵兰芳脱不开手,只能对着赵怀遐遥遥一颔首。

    【进去吧..】赵怀遐低首,叹息一般,【好歹再见见你父亲..】

    书房四周吹过夜晚的风声,急迫的吹息拉扯着树叶萧索摇摆。沈章柾跟着人踏进书房内,他始终低垂的头,在跨过门槛时抬了起来,自身前人的肩衣处朝深处看去,刹那之间,他的胸口震痛,巨大的酸楚从身体涌现出来,他不由紧紧呼吸,目光模糊,直接被一片白布所笼罩。

    沈章柾踉跄几步,身形不稳,他扶额而哭。

    大约在真正见到亲人躺在白布之下,沈章柾才明白父亲走了。

    墨兰身为女眷,未立即跟随赵怀遐等人进入书房,她心中另有一事需要问个明白。

    那便是玉明的第二任大夫。

    边上的沈玉珠哭得狼狈,她睇过一眼,吩咐婢女去搬张椅子给沈玉珠,见她伤心过度,有心怜惜,按在她手心两下安慰,替着擦了眼泪,口中劝道,【妹妹节哀,哭坏身子怎好?】

    沈玉珠悲痛失父,兀自流泪不止。

    墨兰无法,哀叹一声,朝着廊下的丫鬟招招手,令丫鬟好生劝着照看。

    她转身移过莲步,往赵兰芳夫妇那儿去。墨兰明白,她所能做得事是极有限的。若说在盛家的日子教会了她算计,那这几年的安稳生活早已抹平了她曾学来的手段。

    唯一剩下的是她还在思考。

    赵兰芳见她前来,又是堂嫂,忙欠身问候。墨兰免了他的礼,到了跟前,侧眼瞧着歪躺在大椅里的沈珍珠,关心地道,【大妹妹她可还好?】

    赵兰芳回道,【勉强撑得住,只是岳父突然....唉....教我们难受。】

    【是啊,谁说不是...】墨兰亦跟着伤心,【玉明先走了,如今舅舅也去了,这一大家子没一个心里好受的。】

    话音一落,躺在椅子里的沈珍珠忽然嘤嘤两声,口中哭道,【求四嫂别说了...】她垂下泪,按在胸口,【我心里痛得很..】

    赵兰芳心疼她,转身替她抚着后背,盼望着悲痛不已的沈珍珠好转些。

    墨兰见她如此垂泪,本不忍心就此询问,但无奈此时是好时机,是以见她伤心亦未离去。她心中略有盘算,转至一侧,握着沈珍珠的手蹲了下来,目光怜惜地对上沈珍珠通红的双眼,【好妹妹,你莫哭,哭多了对孩子也是不好,这以后的日子你还得和兰弟你们一家好好地过下去。】

    一旁赵兰芳连连点头,【听四嫂的话,玉明在,也不愿你这么伤心。】

    他说得温柔,又在旁边握了她的手,沈珍珠脸颊挂着泪,抬头看着他。

    这时墨兰又轻轻一叹,她捏着帕子,自在眼角拭一拭泪,对赵兰芳夫妇二人言道,【你们府里那大夫切莫再用了。】

    赵兰芳面上一愣,尚未反应过来般,【四嫂何出此言?】

    墨兰站起身,忍不住唉了一声,【不瞒说,昨日你四哥提审了两位替玉明诊断的大夫,有一位自供是大妹妹推荐而来替玉明日常请脉,但恰恰是他,平庸无用,竟诊治不出玉明身体有恙。大妹妹若也用得此人请脉,还是尽早换的一位来较好。】

    沈珍珠脸色微变,是震惊连连,情不自禁下抱了肚子,【这、这我...】她一时说不出话,求助般朝丈夫看去。

    还是赵兰芳镇定得多,他先按住六神无主的沈珍珠,安慰她莫怕,【四嫂是担心你,回去我们便换个大夫来看看,孩子会无事的。】他紧紧握住沈珍珠发冷的手,接着对墨兰道谢,【多谢四嫂提醒..】

    墨兰点头,又轻轻蹙眉,【别怪四嫂埋怨,这么平庸无能的大夫,妹妹怎么就荐给了玉明呢?】她伤心泪影,眼中又要滴下一颗来,摇摇头无奈悲叹...

    赵兰芳闻得此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色,心知她误会了,赶忙辩解,【四嫂误会,这哪是我们荐的...】他欲言又止,口中甚是难言,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情态。另头沈珍珠又哭起来,赵兰芳唉声叹气,咬咬牙,索性也不遮掩了,【我本不该说此事,但事到如今,我却不能不为珍珠分辨。此前一回我们和岳父同桌吃饭,岳父忽然说到公主那儿一直调养不好,恐是医家医术不行,这就提到珍珠的大夫,让去公主那儿瞧一瞧,他说多个人瞧瞧也不坏,若能断明病症最好,若断得不准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为人子女,父母之命岂敢不从,所以这才有珍珠推荐了那位大夫去看看....】谁知这一看,便出了这样大的事。

    墨兰一怔,大是意外,绕来绕去,竟然是出在沈从兴的身上。可这..沈从兴却恰恰自尽了..

    她胸口不由跳了两下,此刻分外认同赵怀遐临来前做下的决定。

    即使他做错了也无妨。

    二人说辞并无不妥之处,也挑不出毛病来....一时之间,墨兰也很难断定他们的话是真或是假..

    【原来如此..】墨兰颔首,声嗓柔和,【倒是四嫂多心,一家人,别和四嫂见这个怪。】

    墨兰离去后,一旁的赵兰芳替妻子拭过泪才侧过身,他抬起眼帘,望着墨兰走向书房的身影,面容上多了些欣赏的意味。从前他只知道四嫂是个娇弱如柳的漂亮女子,那是个多寻常不过的普通人,美丽的女人他后院有的是;但像这样美丽而娇弱的女子敢只身陪丈夫来看尸体的,老实说,非常少见...

    【四哥的命真好..】说完这句,赵兰芳低首与沈珍珠对视,【不过我们也不输他。】

    书房内僵冷阴郁,一具活生生的尸体躺在那儿,又是夜晚冷风,即便点了灯、照了火把,也掩盖不住它逼人的森寒冷寂。屋内唯一的声响,只有沈章柾伏在地上的哽咽哭泣声。

    【王爷...】顺天府唤了他一声,他呈上一物,【此乃沈国舅的遗书,原物已作为证物封存带回,这是誊写的一份,您可将内容过目。】

    赵怀遐打量书房后,方将目光放在顺天府手中的那物上,他拾了过来,展开一览,瞬息之后,赵怀遐合上纸缓缓闭上眼。墨兰眼中是他,不禁一番担忧,轻轻覆上手按在他手臂上。

    那封遗书她自然瞧见了内容,与赵兰芳所说之言吻合,其中更写了青州一事...

    她想不到是...竟如此荒唐..

    【二叔看吧..】赵怀遐伸出手,递出沈从兴的遗书。

    顾廷烨接过一览,脸目瞬间变色,震惊万分,【这、这...这是怎么可能?】他根本不敢相信,【沈兄怎么可能会杀康阳公主,怎么又和青州知府的死扯上了关系?!】

    要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整个大发了!

    顺天府沉默无言,他官职权力没当堂的两位大,在他看来整件事也没什么疑点。遗书对比过是沈从兴的笔迹,确认无误的遗书,这上吊也是悬梁自尽选的好缎子挂上去的,信上也写得清楚了,他是畏罪自杀。

    因贪图青州矿产的财富,与青州知府里应外合贪污巨款。只是不小心教康阳公主知晓去了秘密,公主尚不曾揭发,他却日夜提心吊胆做贼心虚;谁知那边青州知府一死,昌王首次主动请缨查案,两难之下为保全自己,选择杀害了康阳公主。

    大概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多端的人终究逃不过被制裁的命运。

    遗书所说的不过两点,一个是他早有预备杀害康阳公主;二个他与青州知府的死有关。

    【也没什么不能相信..】

    和顾廷烨反应不同,赵怀遐表现得很淡然,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感到非常意外,看起来他对此没有争议。

    【殿下这话我听不懂...】顾廷烨皱眉,难以置信他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犹疑之处,眸中浓厚疑虑,【什么叫‘没什么不能相信’?我与沈兄多年交往,了解他这个人并非是一个贪图巨财的人,还与千里之外的青州知府合谋?可笑之极..】

    这就是先帝夸赞的‘素有机敏’?也不过如此..

    他唇边冷笑一声,一瞥眼,见赵怀遐纹丝不动、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心里更是来了一丝气,大有他辜负了赵英策信任的埋怨。

    到底还是年轻,没历经过波云诡谲的大事,一旦遇上了便分辨不得,拿不住主意。

    顾廷烨腹诽一句,将遗书递还给顺天府。赵英策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自然要投桃以报。既然赵怀遐是赵英策最疼爱的亲弟弟,他再看不过眼,也是不会去说重话伤人,那无疑是伤害了赵英策。

    他做人向来如此,恩怨分明,也愿意为了重要之人留他几分情面。

    想到这里,顾廷烨的眸光幽暗。

    一桩樱桃旧案,始终是他心头的刺。

    几年之前的樱桃宴,那次明兰求赵怀遐相救,最后自己却沦落被贬斥外省一事,顾廷烨终究心生了芥蒂;赵怀遐说他求了情,可期间种种却不得而知,求情的结果更是令人不可思议。这不禁教顾廷烨日夜思索,难以忘怀。

    对赵怀遐产生了几分防备,也是他恩怨分明的行事作风。

    既存了这一疑虑,沈从兴一事,他当然不好同赵怀遐再分辨什么,以免节外生枝惹出麻烦。

    顾廷烨沉思一番,最后对赵怀遐拱手,【王爷,我去前厅照看一番,告辞。】

    说完不再逗留,顾廷烨跨步出门而去。

    顾廷烨走后,书房内只剩下赵怀遐夫妇与顺天府、沈章柾四人。赵怀遐负手在后,转身问道顺天府,预备怎么处理沈从兴自杀一案。顺天府弯身拱手,面对赵怀遐抛来的问题,颇有些紧张,他回道,【自遗书及书房整体的布置来看,国舅自杀这一结论堪是无误,但谨慎起见,下属仍传唤了仵作,可能....不敬了些,但下属认为该查的还是应该细查一遍。】

    赵怀遐认可地点点头,他望了一眼外面,【今夜守在此处的,皆是顺天府的衙役?】

    【是,殿下可是有什么指示?】

    【侯府的下人审了么?】

    【暂未】

    【四下巡查可有疑处?】

    【尚在搜寻之中】

    【是我逼死了我爹。】

    夹杂着悲凉的哭音,沈章柾一句话钉在地板上,冷冷冰冰,沉沉甸甸地锤压得顺天府一颗心脏颤呀颤..

    【驸马爷...您可别糊涂啊..】顺天府的面容似笑似哭。【这话不兴胡说。】

    墨兰跟后侧过身来,凝目审视地看着他。

    沈章柾跪了过来,面向这之中唯一需要面对的人,但赵怀遐似乎并未他的话有所动摇。他只是移过那双寒星的眸子,平澜无波地将他的动作神态收尽眼底..

    沈章柾努力撑起身子,双眸通红,悲切万分,【怪在我懦弱优柔,失去玉明又失去父亲。早知今日,那日进宫面见陛下便该告诉陛下实情.】

    【什么实情?】墨兰听不明白,细眉蹙起。

    【我今日来过侯府,恳请父亲自首认罪,为他害了的玉明那一命。我失去玉明已是悲痛至极,作为人子若检举父亲可谓不孝,眼见四哥为了玉明查案日夜憔悴却要为父隐瞒,人说摧心剥肝莫过如此,我日夜煎熬夹在中间,既对不起去了的玉明,又对不起四哥,也对不起抚养我长大的父亲,我今日来说了一句狠话:只说他不去认罪,我也就活不了了..】

    墨兰听得心生波澜,她甚为惊骇。

    【是我...是我将他逼到自尽的地步..】沈章柾泪流满面,深深地懊悔,他颤抖地抬手覆盖住滴泪横流的脸面,哭得阵阵哽咽,【我真是不孝,合该...死的是我啊。】

    顺天府面色复杂,本来沈从兴作为国舅,悬梁自尽已使宫城内外震悚,是一桩难处理的案子;沈章柾的剥白之言更是坐实了沈从兴牵扯了公主之死与青州知府一案。

    顺天府为难地转头去看赵怀遐。

    可在目睹了赵怀遐的动作后,他明显一愣,竟是看不懂这位昌王殿下要做什么..

    只见他移过数步,朝门外的守卫招招手,待守卫进来后,二话不说抽出守卫腰间的长刀。

    【殿下..?】顺天府唬了一跳,不由自主绷紧身体。

    雪白锋利的刀子提在赵怀遐手上。

    他走到沈章柾身边,淡淡地低下眸子,【想死是不是?】

    哐当一声,刀扔在沈章柾腿边。

    赵怀遐神色未变,他漠然冷淡,天生一般高高在上俯视别人,【就在这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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