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红颜

    段辞雪一时语噎,只是愣愣的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这人虽语气不善,但依旧给了段辞雪强烈的安全感。

    燕凛手指一收,银丝绷紧之声格外刺耳,混着被困住的人的尖叫声,场面格外凄烈,但这声音并未持续多久,就瞬息消失。

    段辞雪看去,只见所有向他们袭来的人,都化成了一摊黑雾,堪堪漂浮在空中,将这天空变得越发黑暗,箭矢也像卸了力一般,尽数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来作甚?”在处理完眼前的威胁后,燕凛转身看向了蹲在地上的段辞雪,询问道。

    本来想说是因为担心才跟来的,但看到逐渐消散的黑雾后,段辞雪将话咽了回去,讪讪的说道:“我害怕。”

    “……”

    四目相对,本就安静的周围,越发安静了下来。

    在这几秒的对视里,段辞雪能很清楚的看到,燕凛的眉心不可察觉的跳动了下,随后这样的表情变成了一声嗤笑。

    “你害怕?”燕凛将手藏回袖子里后,挑眉反问,“你害怕还一个人驾马过来?”

    “……”段辞雪眼神闪躲,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骑马过来的?”

    燕凛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后,慢慢俯下了身子,两人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进,原本藏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轻轻的点了一下段辞雪的眉心,“确实淡了些。”

    在燕凛触碰的一瞬间,段辞雪脑袋里“轰”的一声,让她呆愣在了原地,她震惊的看着燕凛,那双眸子并没有以往那般淡漠,倒是添上了一份别样的柔情。

    “你这个呢,我的监视器。”燕凛将身子直了起来,随后说道。

    “监视器?”段辞雪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想起,自己入笼之前,燕凛将自己带出听离苑时,曾说过在她身上下了个印记,原来在眉心处。

    “公子,这个印记,一直都在监视吗?”段辞雪低声问,要是这个监视器一直在实时直播自己的所作所为,那自己不就什么都给他看到了吗!

    似是理解了段辞雪的话,燕凛睨了她一眼,随后调笑了一句:“我可没那么闲,那东西只是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在想些什么?”

    被这样一问,段辞雪直接低下了头,燥热一下涌了上来,她的耳尖以很快的速度便红了起来,被人看穿了心思,段辞雪只是喃喃自语:“哪有想什么啊……”

    两人并未再说些什么的,倒是当空气中的黑雾全部散尽后,周围的环境又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耸立在两侧的高山退了去,转而变成了一座大府邸。

    府门上挂着牌匾,上面的四字苍劲有力,而且是用的金色墨水写下的,听闻金色墨水落笔,这人的身份必定不凡。

    镇国侯府,这四个字让燕凛眼底的笑意瞬间散了去,他抬头看着那栋府邸,眸光却暗的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可知刚刚的变故因何而起?”突然,燕凛转过头看向了段辞雪,他的表情并无多少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不知。”段辞雪老实回答。

    “不知啊……”他浅笑一声,随后迈开步子朝着府门走去,“我也不知,去看看吧。”

    燕凛这话莫名其妙,段辞雪看着他的背影,却又不敢多问什么,这人的脑袋里天天不知在想何物,问题一多了,他反倒还不会正经回答。

    燕凛低眸看着门上的门环,正当他准备扣门时,一整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逐渐震耳,燕凛伸出的手一顿,然后拉住段辞雪,朝着一旁闪了去。

    被拉住的段辞雪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在后退的时候,听到了燕凛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声音着实少,段辞雪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于是她抬头看向燕凛,试探问道:“公子,你刚刚是叹气了吗?”

    燕凛没有回复,他退到府邸的侧处,在找到其中一处略显低矮的地方后,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段辞雪,随后丢了句抱歉后,直接搂着段辞雪的腰,带她飞上了墙檐。

    段辞雪在被他搂住的那一瞬,心里猛然跳动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很近,那股熟悉的檀木香又一次的笼罩了过来,段辞雪脸颊发热,下意识的将头埋进了燕凛的胸口。

    他落得很稳,在确定段辞雪能很稳的蹲在上面后,他才送来了手,然后一直虚搂着,并未做过多的触碰。

    燕凛:“能站稳,就别靠着。”

    段辞雪讪讪抬头,然后往旁边挪了一点,就算两人都很刻意的不去触碰对方,可现下这氛围,却格外的有种缱绻之意。

    可这感觉并未持续多久,一声破门声直接传了过来,然后就是兵器交碰,发出的尖锐声,他们混杂在人群的吆喝里,这阵仗,格外激烈。

    两人所处位置极好,也不知燕凛是怎么找到的,其他人注意不到两人的身影,而两人却可以看清楚庭院里发生的事情。

    只见来人身着玄铁铠甲,手持红缨宝剑,正与站在大堂门口的几人对峙着。

    “燕大人,我劝你还是识趣些,不然这个宅子连同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带头的人说道,随意的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宝剑,然后将刀面对向了燕怀恩,那个站在台阶上的男人。

    “何为识趣?张熳。”燕怀恩猛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悲戚,却又怀着不可忽视的坚贞之意,“和你一般投靠那所谓的正主,还是和你一般背叛自己的家国?别开玩笑了,我生是大楚的人,死亦是要做大楚的鬼!”

    “你这种为了苟且偷生,而背叛亲主的人,不管如何,仍旧是一条上不了台面的狗!别以为有了新主子,自己这条尾巴就能藏着变成人了!”

    燕怀恩目光犀利,面对着众多前来的士兵,并没有半分退缩,就算寒光乍起,刀影惊人,他依旧坚定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听完燕怀恩的话,张熳并没有生气,倒是悠闲地拍了拍手,为他鼓了个掌,“说的好!骂的也好!所以呢?你现下是一个阶下囚,而我,是一个将军。”

    “哎呀,曾经那个风光无限的镇国侯大将军,怎么现在落魄成这副模样了?”张熳环顾了下四周,只见整个镇国侯府人去楼空般的,仅留下了一些一直在镇国侯府的下人与镇国侯的贴身侍卫。

    他们一起站在大堂的台阶上,却全然不畏惧面前的人挥动的利剑。

    燕怀恩:“我从来没有落魄过,这身筋骨对得起祖宗也对得起自己。”

    张熳并未理他,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温卿云,调笑道:“燕夫人好歹一国公主,怎就嫁了个这般固执不懂变通的人啊。”

    温卿云一双丹凤眼睨了他一眼,她的青丝上仅盘了一根白玉簪子,衣着也很朴素,她眉心微皱,却丝毫掩饰不了她由内而外的气质。

    “不劳你费心了,我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嫁给了燕郎。”她背脊挺直,坦荡的看着张熳,“如今天下局势已变,何故还提些什么以往的身份。”

    张熳淡淡看了两人一眼,随后脸上的表情便暗了下来,“给你们机会了,硬是要着这无用的愚忠我也没有办法。”

    只见他抬起右手,轻轻挥动下,身后的士兵便一拥而上,双方刀剑相碰,鲜血一瞬散开,不一会,院子里就躺下了许多被划了咽喉的士兵。

    鲜血在身下汩汩流出,不用片刻,院子里就被染上了红色,燕怀恩和温卿云苦苦支撑着,在看到身边的一个又一个倒下后,两人抬起了头,看向了坐在马背上的张熳。

    “怎的?突然想明白了?”张熳戏谑的笑道,“晚了啊,求饶已经没有用了。”

    “呵。”燕怀恩看着他,似是嘲讽般的笑了声,随后,他留恋的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温卿云,眼里的温柔一瞬翻涌,最后化成了不甘的泪水,从眼角落了下来。

    “卿儿,这一世,是我负了你。”燕怀恩说完,伸手拾去了溅在温卿云脸上的血迹,然后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脸。

    温卿云眼里噙着泪,紧紧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脸狠狠蹭了蹭,“圆满了,我这一生,嫁给了自己爱的人,还可以跟着爱的人一起走,圆满了。”

    周围的兵器相碰的声音逐渐淡去,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他们看着处在尸群中的两人,燕怀恩的身上还有几道明显的伤口,正不停的往外冒着鲜血,但温卿云依旧刚才的模样,仅仅是头发有些凌乱了。

    “下辈子,别碰见我了。”燕怀恩说道,随后将手上的剑抬了起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剑架上了他自己的脖子,随后用力一划,一道鲜红的血痕就显露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因血液流失,燕怀恩渐渐倒了下去,他最后扯了抹笑,看向了张熳,“懦夫……!”

    似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张熳的脸色直接暗了下去,他嘴角抽了抽,冷着眸子看着躺在地上已无生机的燕怀恩,“笑话,真是笑话。”

    一个自戕的人,在嘲笑他这个坐在马背上,掌管他人生死的人。

    他居高临下,却仍旧被底下的蝼蚁嘲笑无能。

    “温卿云,你也这般认为?”张熳看向一旁跪坐在燕怀恩身侧的温卿云,他的眸子闪动,却装满了荒唐与疯狂。

    但温卿云没有给他回复,而是自顾自的将燕怀恩脸上被血和汗打湿了,粘在脸上的发丝整理好,随后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血。

    仔细看去,其实燕怀恩模样很好,在沾了血后,整张脸上显上了一丝娇艳,若不是了解他,温卿云怕是会认为这般人物必定是文人骚客,绝非那种会拿起长剑,征战四方的人。

    她擦的轻柔小心,好似周围这一切从未发生,而躺在眼前的燕怀恩也仅是小憩了一会儿。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平静的下午,一个寻常的往日。

    “不管哪辈子,我只认你。”说完,她便将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取了下来,青丝长发随之垂落,堪堪垂在自己的胸前。

    白玉温润,却依旧心怀坚韧,温卿云睨了张熳一眼,在她的眼睛里,能清楚的看见流转的光影。

    她并未多言,而是用力将白玉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这是一个女人,一国公主,燕怀恩的妻子,面对所谓的天道更迭,她并没有选择接受,而是以自己的方式抵抗。

    鲜血逐渐染红衣裳,她靠上燕怀恩的胸膛,缓缓闭上了眼。

    她不甘自己的一生最后不过落了一场亡国命运,亦不甘自己那刚满六岁的孩子自此没了爹娘,但她没办法了,曾经的大楚,已经没了。

    不过她的孩子被送出去了,只要遇见好心人,有人愿意养他,他的一生普通些,不用参与什么无谓的争斗,不用拿起刀剑奔赴战场,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自己的女儿,找了一个好人家嫁了,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她也就满足了。

    倒是以燕肆的性子,一定会做出些与自己想法不同的事,在知道她与燕怀恩都死在张熳手中后,燕肆必定会找来复仇。

    可她不想啊,她的女儿这一生,见过太多鲜血战争了。

    于是她眷了封信,在盛源带着燕肆走时,她塞给了盛源,嘱咐他等肆儿醒了后给她看。

    信上话语不多,无非是不愿看见燕肆再去拿起刀剑,上那残酷的战场,若是有机会找到了弟弟,记得和她坟前说说,了她心愿,不用复仇了,这是她和燕怀恩的选择。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