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江知渺只觉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如坠冰窟,又一瞬间陷入火炉中灼烧,中毒的标准冰火两重天。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缓慢抚上她的额头,她这才感觉体内毒性减退,眼眸动了动,缓慢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以手撑头闭目在桌案的裴允书,像是突然间褪去了满身的病弱,他就这么睡在桌案上,墨发垂落,微风而来夹杂着摇曳,更具别样风味,只是眼底的乌黑和面色的憔悴,还是不容忽视。

    江知渺收回目光,打量着四周,这是一处屋子,明显与晕倒之前的干旱地区不一样,这里水源充足,分明不是那处干旱地。

    莫非他们出了那里?

    可就凭裴允书一个人?如何将她带出来的?

    以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本不想打扰他,却难免有些声响,裴允书眠浅,抬眸间便看到了醒来的她。

    快步上前来,他声音夹杂着少许罕见的温柔,“阿渺,感觉如何?”

    江知渺眸子眨了眨,她知道裴允书并不是一个习惯温柔的人,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病弱的人。

    如今性子这般扭转,倒是让她诧异了。

    张了张嘴,她想说,没什么大事了,可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哑女般的绝望呐喊。

    “啊……啊……”

    她眉心一跳,手一瞬间紧紧握住了脖颈,想逼迫它发出声音,可任凭她如何用力,甚至眼尾都泛着红意后,依旧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盯着眸中水雾茫茫的江知渺,裴允书柔声安慰,“阿渺,没事,这毒不深,却伤喉咙,过几日便会好了。”

    闻言,江知渺这才感觉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永久失声便行。

    她无事,裴允书倒是自责地看着她,“阿渺,是我的疏忽……早知那里会有匪寇,我们就应当早些离开的,是我身体太弱,拖累你了。”

    江知渺张了张嘴,刚想安慰,却又忽想起自己不能说话,她坐在床榻,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裴允书,随即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这男人心思敏感,她一个眼神几乎都会让他觉得是自己的错。

    伸出手指,指尖落在他宽大的掌心,缓缓画了起来,虚浮落款几个字,“你没事就好。”

    裴允书眼眸赫然酸涩,一瞬间自责达到了顶峰,垂眸间,她继续写着字,“这是哪儿?我们出了干旱区?”

    他稳了稳情绪,“出了,这是郦都外的驿站,我们就快到郦都了。”

    江知渺错愕,又写了起来,“怎么出的?”

    眸光微微闪烁,裴允书扬唇笑了笑,“阿渺晕倒后,恰逢遇到前往郦都的马车,那人好心,便捎了我们一程。”

    她点了点头,继而又躺了回去,“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睡会儿。”

    闭上双眼,她没有看到,裴允书黑眸中的汹涌情绪,她不会想到,是他带着她走出那片地方,一天一夜,两匹马被怪物撕咬,他在护着她的同时,又手刃了十几只怪物,浑身是血但毫发无损地来到了驿站。

    刚来时,驿站人都吓的慌了神。

    确认他没受伤,这才把他放了进去,再找了郦都的太医医治她的毒。

    不过这也好。

    他轻叹了口气,之前他心思繁杂,对她有太多的猜忌,甚至还以为她是太子党羽,如今被她屡次三番相救,他倒是明白了。

    她并非太子党羽,她只是她。

    至于她为何要去上京城……幽暗的眸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裴允书摩挲着下颌稍加思索。

    既然她不说,那他便不问了。

    左右郦都之后,就是上京城,到了那儿,兴许就能知道一切了。

    好在越靠近郦都与上京城,怪物的数量也极少,这边相隔甚远,也早就对怪物有所耳闻,不至于被吃掉。

    这边安居乐业,只是对出远门有所限制。

    此次前去上京城,想来还要派人研制出治疗怪物的药物才行……

    江知渺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晚间,屋内已经不见裴允书,她左右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嗓子,试探性地发出一个音:“裴……裴允书!”

    她眼底闪过一些欣喜,声音能发出来,就是回到了嘶哑的时候,有些难听。

    认命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臂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也没有那么疼,自己的衣裳也未曾被换,只是外衫被脱掉放在一侧。

    江知渺了然,他很尊重她。

    倒是个好人。

    下了床榻,她披了件干净的外衫,带上佩剑,打开了门。

    裴允书不知去了哪里,这驿站人流不多,一楼修整的,也不过寥寥几个,二楼都是客房,房门紧闭,看不出太多的情况。

    活动活动筋骨后,她慢悠悠地往楼梯处走,谁曾想最靠近楼梯出的屋门突然打开,她倏然与屋内的人四目相对,转瞬即逝的错愕被惊讶代替,那人赫然上前一步。

    有些惊喜道,“江姑娘!”

    江知渺盯着他同样错愕,“萧……中郎?”

    萧中郎很显然有些激动,他站在原地接近踱步,手掌有些摩挲,眸中满是欣喜,他上前一步像是想抱住她,却又觉得不妥,在原地倏然停住。

    “你……没事就好。”

    他眸子有些酸涩,看着她逐渐红了眼眶。

    江知渺摆了摆手,笑的淡定,“我会武功……能有什么事。”只是这嘶哑的声音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的嗓子……”

    萧中郎声音很小,有些不太确定。

    “哦……中了毒,不过……已经好……了!”

    江知渺揉了揉喉咙,嘶哑就算了,怎么还说着说着失声了?

    “什么毒?我随身带了解药!”萧中郎说完,招来了身后的侍卫,那侍卫将外衫一拉,左右两边的内衬里,挂满了瓶瓶罐罐。

    江知渺眉心一跳,惊讶地盯着他。

    怎么有种违规卖东西的感觉?

    “不用不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已经解了……”她即刻摆手,是真不知道中的什么毒。

    “那也不行,我的侍卫是医者,让他给你瞧瞧。”萧中郎语气有些焦急。

    如今这种情况,中毒可不是小事,万一要是变成了怪物……

    他都不敢想象。

    “不必了,她的毒已经解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萧中郎的动作,裴允书自楼下而来,停在了他的面前,“在下,裴允书。”

    一句话,将他要问的那句“你是谁”堵在了口中,萧中郎盯着他,来人带着面具,压根就看不清面容。

    裴允书?

    怎么有点耳熟?

    “你是她什么人?”张了张嘴,萧中郎变了个问法。

    “我是她……”

    “朋友!”江知渺微笑着,抢先一步说出了这两个字,裴允书闻言笑了笑,站在了她身侧点头。

    “对,我是她路上结实的朋友。”

    萧中郎撇撇嘴,朋友怎么了?我也是朋友!

    “饿了吧?先下去吃点东西。”裴允书不再看他,转身柔和地看向江知渺,温声问道。

    江知渺点了点头,朝萧中郎面带歉意地笑了笑,扶着裴允书走了下去。

    萧中郎登时莫名一个火气直冒,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的背影,面上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咬牙切齿,“他们有这么熟悉了?”

    “少爷……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一旁依旧外衫大开的侍卫弱弱地问了一句。

    “去,当然要去!”萧中郎仰头,随即又瞥见他仍然敞开衣衫的模样皱眉,“赶紧把衣服穿上。”凌乱大开的像什么样子!

    侍卫:“……”

    萧中郎快步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前开吃的江知渺与裴允书,他走上前去,淡定拉开长凳,自来熟地坐在了旁边。

    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他皱眉间大手一挥,“小二,将你们这儿最好的菜都抬上来。”

    江知渺眉心一跳,神色古怪地盯着他。

    萧中郎置若罔闻,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裴允书,得意扬眉,似乎在嘚瑟自己家财万贯。

    裴允书慢条斯理替江知渺斟了一杯热茶,放置身前,这才舍得抬起眼眸,给他投去一个眼神,紧接着断断续续的话语也说了出来。

    “萧中郎,右相萧嗔最小的儿子,游手好闲,上京城第一纨绔,半年前听说江南大拜的消息,故带好钱财,偷偷南下。”

    萧中郎:“……”

    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些都是他隐匿的私事,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重重放下茶杯,萧中郎拧眉,“你什么意思?调查我?游手好闲,第一纨绔?我十六岁掌管南下十四家铺子,你说我是第一纨绔?”

    “还有,你怎么知道江南大拜的事?”

    此事乃上京城天机阁发出,江南大拜的幕后人操控,言说他们多年间已经查到通敌叛国之人,半年前特地召集各大显赫人士南下,共同决策奸佞之人。

    可当他们所有人都去了那里的时候,却听闻江南大拜的幕后之人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便又差遣他们回去了。

    谁知回去途中,竟接二连三遇到劫匪刺客,更别说遇到这食人肉饮人血的怪物。

    想到这个,萧中郎就一阵后怕。

    裴允书抬眸淡笑,“江南大拜邀请了这么多人,在下运气好,也是其中一个。”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江南大拜乃绝密之事,前去参加的人都必须带上面具遮掩真容,以免说出什么话而被惦记杀人灭口。

    裴允书黑眸一凝,嘲弄地看了他几眼。

    “萧公子出了江南堂便将那面具摘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何人,裴某恰逢出了堂,便无意中瞧见了。”

    萧中郎:“……”

    这么说来,还是他太过于疏忽。

    江知渺在一旁听的不亦乐乎,她嗓子本就没恢复,如今还听到了这些惊天八卦,吃饭的手不由更快了。

    不过这江南大拜,是什么玩意儿?

    应该不影响她退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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