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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有好报

    安鉴点头,“下官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就过来了。”

    “眼下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就是防治疫病的药,还有失踪百姓的确认,还有房屋的重建,”李皓示意春和拉开凳子让安鉴坐下,“安大人先稍作休息,本宫先去清醒一下。”

    安鉴起身目送李皓离去,干巴巴的坐在那儿。

    “殿下,你说安大人怎么突然来了?”春和手里绞着帕子,双手递给李皓以后疑惑的问道。

    李皓接过来擦了擦脸,“青江城的事情解决了就过来了呗,再说一开始他是要跟着我来的,被我拒绝了而已。”

    春和还是一脸不相信,“会不会是二皇子殿下派他来监视我们?或者说想做些文章?”

    “你想得太多了,天灾面前,谁会拿百姓的性命做文章,若他如此,枉为人,”李皓说完白了一眼春和便走了出去。

    三人走走过去便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看远处的安鉴,“让安大人久等了,不如安大人先去歇息?”李皓看着浑身灰扑扑的安鉴,便好意说道。

    安鉴摇摇头,“下官来此是为了核定灾情,估算房屋重建和赈灾事宜的,下官初来乍到,诸多事宜都不清楚,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前几日就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失踪百姓还没有上报上来,晚些时候广陵县尉谷禾会过来告诉安大人的,就安大人一人过来吗?”

    “还有水部员外沈岩临沈大人,他本想和我一同来拜见殿下的,由于时间紧迫,他便去查看水利了,下官一开始忘记告诉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青江情况如何?后续你们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城中情况和广陵都差不多,房屋是后建的比较坚固,被冲垮的不多,除了老城,我们核定完灾情和失踪人口就动身来这儿了,其他的情况便不知道了,等殿下帮助下官核定好广陵的相关灾况后,我们便会前往江陵,与苏大人整理好江南水患的情况以后就回长安了。”

    “好,本宫知道了,不过安大人,恐怕人员失踪上报有些困难,有些百姓不愿意上报亦或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亲人的失踪,加上县衙户籍册已经被洪水冲走了,修订户籍册的官员也失踪了,所以一时间有些困难,”李皓有些为难的说道。

    “各村里正那里可有户册,百姓不愿上报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本县县令呢,百姓应该更愿意听他的话。”

    李皓无奈的摇摇头,“问题就是广陵县令也失踪了,一家人都失踪了,各村里正我们也尝试去找过,有些村子已经空了,应该是去投奔亲友或是去长安了,也尝试询问那些里正,可是他们也不知道。”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直到几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殿下,张县令找到了,殿下。”

    李皓闻言赶忙跑了过去,“在哪儿?张县令回来了?还是躲在哪儿被发现了?”

    衙役和民兵有些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回不来了,殿下跟着我们去看看吧。”

    安鉴跟在几人后面,一路上陆陆续续加入了不少百姓跟着他们,都是听说张县令找到了去看看。

    一连走了许久,从城里走到了城外,又从大道走上山坡,又走到了一段荒废许久的水沟,一路上的草木都沾满了干涸的泥沙,人们走过泥沙落在了鞋面上,灰扑扑的一片。

    “这张县令来这儿干嘛?”李皓觉得有些奇怪便嘀咕着。

    谷禾沉默的低着头,手里拿着一片树叶,有些刺眼的阳光让李皓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谷禾背后的人在闹哄哄的说着什么,李皓走过去,一向循规蹈矩的谷禾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独自往前走了,这更让李皓摸不着头脑了,这小子发什么疯,今天是怎么了?”

    李皓过来的时候人群主动让开了一条道,等李皓走了进去就看到了躲在巨石下宛若一尊泥佛的人的模样,周围是散落的石块泥块,还有挖了的泥坑。

    “殿下,张县令从来不是会丢下百姓的人,如今您看到了,”谷禾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和伤心。

    “为何他会在这里?”

    “回殿下,这里有半坡排水沟是为了收集和排放雨水,防止雨水引发的走山影响到山下,张县令来这儿大概率是为了打开那个排水口,没想到雨太大了,走山把他葬在了这里。”

    “他的家人呢?找到了吗,倘若找到了理应厚待,”李皓语气也软了下来,看了一眼那尊泥像,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远处另一边的人跑了过来,带着哭腔说道,“张县丞找到了,被埋在了排水口哪儿,只剩下了一只手漏了出来,还是看着那只手指上的茧和县丞平时戴着的红绳我才认出来的”

    “张县丞可是县令之子张权?”

    “正是。”

    看着人们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李皓看着一个个背影,倒有些害怕了,不敢再往前走了,他竟如此狭隘,认为他们父子二人抛下了全城百姓逃跑了,未曾想父子二人以身涉险,来排水口这里,父亲年迈,儿子独自向前,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父子二人都死在这里,李皓又看了一眼巨石下的泥人,泥人身体微侧,头向后看,想必最后关头是在看自己的儿子吧。

    安鉴站在一边,“殿下不过去吗?”

    李皓恍然大悟般往前走了几步,百姓中时有哭声传来,李皓不忍看过去,到了排水口哪儿,已经有百姓赤手开始挖着土,即使手已经破了皮,即使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挖着挖着跪在了地上痛哭了起来,受一人哭声的感染,周围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接二连三百姓站满了半坡,哭声戚戚的回荡在四周,一片片乌云飘了过来,仿佛天地同悲一般。

    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记得越来越多百姓从山下赶来,哭声从未停止过,在雨点稀稀拉拉落下来的时候,埋在泥草里的张权已经被挖出来了,伸出来的手的方向朝着巨石那里。

    谷禾双手沾满泥土,指尖滴着血,“殿下,张大人家中除了两个老仆再无其他人,还望殿下善待二位老人。”

    李皓怔怔的看着谷禾,别过了头,大颗大颗的雨水砸在了地面,泥腥味直冲鼻腔,李皓摆了摆手,有些手足无措,“你说什么?”

    “张县令的夫人早逝,留下独子张权,县令一生未娶,直到张县丞去年高中,本可留京,主动来了广陵担任县丞,他说他的根在这里,就在大水前几日张县令还张罗着给县丞议亲,没想到……”一旁说话的人断断续续的还没说完就早已泣不成声。

    李皓木然的看着百姓自发从山下抬了棺木上来,搭着雨布,把二人的遗体放进了棺木,两个年轻些的后生背着两个老人急匆匆的跑了上来,老人的双眼哭的红肿,呜呜咽咽的说着,“大人,你怎么走在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前面,老天你不长眼,怎么不让我们替大人去死啊,大人,老天啊,老天,”两个老人在雨水中悲怆的哭着,豆大的雨滴溅起的尘土弄脏了他们的衣衫,百姓们拉着他们,别过头偷偷抹着眼泪。

    雨越来越大,安鉴劝阻着百姓们赶快下山,“此处地势不稳,随时都有走山的可能,大家快走,”即使他卖力的喊着,走的人却没有几个,“殿下,您快下令吧,雨越来越大了,”安鉴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把二位大人送回家,诸位跟着一起吧,”李皓说着,拿起锣槌用力的敲了一下,锣声震天,伴随着一声惊雷,山上的百姓陆陆续续动了起来,“回家!”谷禾看着被雨水湿透了衣衫的李皓走在前面,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坚毅,身旁的仵作看着李皓也震惊了不少,王公开道,如此殊荣他也从未见过,不过二位大人一心为民,于情于理也是受得起的。

    身强力壮些的后生在前面抬着棺木,棺木上用遮雨布盖了起来,雨声大得盖住了说话声,也盖住了哭声。

    李皓看到山下停着的马车连忙让春和把张县令家的二位老人送了过去,还有一直跟在棺木旁的几位老人也被马车一起先行送了回去。

    “殿下,要不打把伞吧,”安鉴拿着百姓给他的伞小跑了过来。

    李皓摇头,“不用,湿都湿了,回去换好了。”

    安鉴惊讶于李皓的变化,明明在江陵时虽对迟大人说话算得上彬彬有礼,语气却时有倨傲甚至带着些轻蔑,如今倒是更和二殿下相似了,平易近人。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在天完全黑前到了县令府,先回来的几个老人烧着热水,待安置好棺木,除了剩下的衙役,其他百姓都被遣散回去换衣衫了,老人端着一碗热水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流干了眼泪的眼睛红肿得有些骇人,“谢谢殿下送我家大人最后一程,”说话间仍是打着哭腔。

    李皓接过了热水,“老翁不必客气,春和去绞个帕子来给老翁敷一下眼睛,”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安鉴先站了起来把老翁扶着坐了下去。

    “多谢大人,你说我家大人怎么命那么苦,还没享几天福就,与其说我们是大人的家仆,不如说我们是二位大人的累赘,前些年我们老两口要饭来了这儿,公子心善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平时洒扫一下屋子就好了,说他要去准备考试了,怕大人一人在家孤单,我知道那是可怜我们,大人平时在县衙不着家,我们怕大人平时吃不上饭就做了饭送去,有天夜里路滑摔了躺了几天,大人就请了个厨娘一天来做两顿饭,我们觉得拖累了二位大人,想要走,被大人追了回来,说来也是我们老两口的幸运,半路夫妻老来伴,小的一辈子没有家,吃百家饭长大的,年轻时东家割麦西家割稻,凑合着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儿子,以为人生圆满了,没曾想儿子得了天花,死了,媳妇受不了也随着去了,可怜啊,小的又没了家,离开了那里,走了一路也老了,遇到了现在的伴,不会生儿育女先是被夫家赶出来,后又被娘家赶出来的老婆子,两个人凑合凑合,越老越不中用,想着死也要死在没去过的地方,没想到遇到了一对傻乎乎的父子,说愿给我们养老送终,可是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不是骗人吗,老天对我可真不薄啊,小的越宝贝什么,他越要把它拿走……”老翁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人生无常,且向前看,”安鉴递给了老翁一个手帕,安慰道。

    “没几年活头了,还想着看公子娶亲,看大人能抱上孙儿,想着日子会越过越好,谁知道,谁知道……”老翁说着又哭了起来,几人眼中微红,无助的看着哭泣的老人。

    倘若上天能听见祷告,是不是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还是说世人愿望太多,上天没听到,总说好人有好报,那为什么像张大人一样的好人好官又不得善终。

    几人沉默着,看着百姓们陆陆续续又回来了,雨声哗啦,时不时一声声惊雷炸响,灵堂已经搭好了,门边白布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耷拉了下去,门外一阵喧闹,几个衙役民兵带着穿着蓑衣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人看见了灵堂,先是一怔,随即加快了脚步,直到看到了李皓才略松了一口气,“下官元淙见过殿下,奉迟大人之命送防治疫病的药和粮食来广陵,由于大雨,下官只能先带药材过来,粮食停在了二十里外的官驿,这是册目,还请殿下过目,”说完便双手把湿了些的纸张边角的册子递给了李皓。

    “先下去休息吧,如今事情有些多,”李皓接过册子,看了一眼春和,春和便走上前去,想把元淙带去休息。

    “殿下,如今事杂,下官先和殿下一起解决了再休息也不迟,哪有殿下在忙,下官去休息的道理,更何况迟大人吩咐过,无论下官何时到达,首要的便是把药分发下去,煎好让百姓们服用了,”元淙身上的蓑衣还在滴着水。

    李皓才突然反应过来,元居士的草庐外还住着染了疫病和风寒的百姓,前几日才刮了大风,草屋上的稻草被吹走了许多,这几日的干草还在晒着,还没有铺上去,想着便要跑出去,“草庐!”

    谷禾拦住了他,“殿下,今日百姓大多都去了排水沟,照顾病人的医师和衙役都不会离开那里,他们此时是安全的。”

    李皓这才停了下来,心里长舒一口气,“待会百姓们估计会过来,但是在此起灶煎药对逝者大不敬,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殿下,在这里吧,后院有现成的柴火,下着大雨也找不到其他合适地方,”老翁突然出声,“我家大人想必也很乐意,百姓们都会来这里,正好不用让各位大人来回跑了。”

    李皓看了一眼点亮了灯笼的灵堂和沉默着在角落劈着湿漉漉竹子,编着竹篾祭具的百姓,又和安鉴对视一眼,点点头。

    “那便有劳老丈带着他们下去起灶煎药了,”李皓说着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老翁,他不知几次在恼怒时骂过失踪的张县令,固执的以为他是害怕山洪殃及自己跑了,来过县令府看到只有两位老人,更是以为他拖家带口逃跑了,留下了两个老仆,如今回想起谷禾说过的,张县令家人都还在城中,他不会跑,觉得谷禾是骗自己的,没想过家人就是两个老人,如今心中实在是愧疚。

    老翁却不以为意,颤颤巍巍的扶着把手站了起来,走在了前面。

    “初到县令府,我以为那张县令动作如此之快,家中之物竟所剩无几,还把家人都带走了,只剩下了两个老仆,没想到他竟清贫如此,是我错怪他了,”李皓看着黑灰的天,喃喃说道。

    安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人们总会对一类人产生一样的看法,以偏概全亦或是以点带面,太过表面浅显的东西最容易让人记住,殿下不必自责,看过了太多色彩鲜艳的花朵,忽然看到一朵白花,一时间会有些分神也是正常的。”

    站在回廊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屋檐下被雨水打得来回晃动的灯笼,有人用竹竿把灯笼挑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笼布,白布上的奠字还未完全干,就被雨水打湿晕染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百姓越来越多,每个人仿佛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即使脸上带着哀色,却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几个妇女坐在长桌前,裁剪着麻布,旁边有人穿针引线做着麻衣,谷禾去了灵堂,年长的老者跟他说着什么,一开始有些面露难色,随即点头应下。

    “二位逝者没有了至亲,复礼一事便由谷县尉代替吧,”老者说完,便让人端来了两件衣衫,谷禾便拿着衣衫登上屋梁最高处不断呼唤着二人的名字,一开始的声音洪亮逐渐变得小声,最后变成了哭着呼唤,每一声哭声仿佛引子一般,底下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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