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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面 试

    侧过脸望向不远处的那个像倒下的橡木酒桶的怪异造型大楼时,我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而且越跳越快。我暗暗调整着心里状态,但还是无济于事,别说跳出这种紧绷的情绪,就是想缓解一下也做不到,整个身体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子捆扎了起来,而且那条绳子还越勒越紧。

    车停在路边的树阴里,稀疏的树影印在车身上。我故作镇定地把车窗开了一半,微风吹进丝丝清凉。我缓慢地升起胸膛,偷偷地调整着呼吸。

    “紧张吗?”老婆坐在副驾室的位置上扭着脖子侧脸望着我,语气平和地问道。

    “紧张什么,不紧张。”我伪装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后,瘪了瘪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向橡木酒桶大楼瞟了一眼,压低嗓子控制着语速淡定地说道:“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对,别紧张。其实找工作也看缘分。HR看你顺眼你就过,看你不顺眼你就废。”

    老婆虽然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我知道她也很紧张。毕竞我都40岁了,之前投了好多简历都如泥牛如海,杳无音信。快半年了,这是第一次听回音,第一次有面试机会。面试的是一家新能源汽车制造公司。公司在本地乃至全国都小有名气。在我的心里和她的心里都希望这次面试能成功。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了。”我侧过脸看着老婆平淡地说道。

    其实时间还早,只是我不想焦急地坐在车里等待。即便坐在车里,我和老婆都不可能聊别的话题。面试已经占据了两个人脑子里的全部空间。我们更不想聊面试的话题,那样会使我和她都更紧张。我们了解对方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样。我想早点去,无论成功或失败,一切也会早点结束。

    “Good lu\'t be too nervous!” (祝你好运,别太紧张。)老婆看着我,脸上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Ok, I will try my best!” (没问题,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我探过头在老婆的脸颊上吻了一口。

    推开车门走出树阴,阳光有些刺眼,我把手罩在眼前,横穿过马路,向橡木桶形状的建筑物走去。入职后听老员工讲述。这个不伦不类不丑不美造型怪诞的大楼,是第一个老板找高人卜算过才建成那样的。事实上,楼体造型根本不是我眼里的橡木桶,而是按一口棺材的外型建造,寓意升官发财。听过老员工的讲述,在次远远看到办公大楼时,却实感到有几分与棺材相似,但也不格外像,不说仿造棺材建造,我是决对猜不到的。据说第一任老板现在在美国,其原手下基本上都进了监狱。原因是这些人和原老板一起造假账,把要收购公司的大名鼎鼎的空调巨头董亮亮骗了。董亮亮把原老板告上法厅,原老板事先听到风声卷款独自逃到美国,和他一起合谋的手下则没有那么幸运,统统被抓进了监狱。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迈着急促的步子向工厂大门走去。临近大门时,我看到一头巨大威武的石雕麒麟,麒麟脖子上挂着鲜红的大红花。我只是大略地瞟了一眼,只觉得打眼,好看,无心细细观察雕工与神态。来到了工厂大门前,大门被门柱分割成两部分,宽阔的一边是进出车辆的行车道,狭窄的一边是员工进出的人行道。行车道的一侧和人行道的一侧各站着一位保安。两个人看起来年龄都不太大,皮肤粗糙黝黑,穿着厚底高腰的廉价皮鞋,腰间扎一条宽腰带,黑色的保安制服已经严重褪色,看上去让人觉得有几分寒酸,与他们面前不远处胸戴鲜艳大红花的威武石雕麒麟和身后的气派大楼有几分不符。我走上前表明来意,保安走进门厅坐在椅子上,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登记本递给我,我填好递给他时,他又递给我一个小塑料袋,头也没抬低声说道。“把手机装里。”

    我接过塑料袋,袋子不太大,勉强塞进一部智能手机,我把手机放进去后,封口处有一个黑底白字的不干胶贴上面写着“封条”两个字。我一边撕封条下的粘纸一边内心感叹,大公司就是不一样,保密措施做得如此谨慎。

    当我把封条贴粘好后,抬起头时,保安还低着头盯着我刚刚递给他的登记本,只是坐姿有些夸张。他斜侧着身子,一手拿着登记本,一个肩往后斜靠,胳膊下垂,那派头就像电影里的警察局长在审查下属递上来的文件一样。

    “他知道你来吗?”他的语气平缓,但听得出他在装腔作势,在摆架子。突然间,他不再像一名保安,反而像是一个矫揉造作的领导以亲民的口气和下属讲话。他的语气和蔼,但充分展现了他高人一等的地位。他那稚嫩的脸庞与现在身份极不相符的神态衬映在我的眼里,我好像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拿着烟卷学着大人抽烟一样,不但十分可气,又十分滑稽。

    听到他没头没脑的问题,我有点发懵。心里暗想:“我是来面试的,肯定是和面试官约好才来的呀。”

    “啊”,“噢,我们约得三点。”我硬着头皮回答了那个让我困惑的愚蠢问题。

    “他知道你来吗?”他又重复了一边他的问题。从他的语气判断我的回答似乎不是他问题的正确答案。

    “啊!”我皱紧眉头,疑惑地半张着嘴。心想我都和你讲了我们约得三点,那就是他知道我要来呀。难道他想要我回答他,他知道我来。当我刚要开口时。

    “他知道你来了吗?到了吗?”保安盯着我的脸,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

    “噢——”我恍然大悟。心想难道你不知道,他知道你来吗?与他知你来了吗?是表达完全不同的意思吗?算了,我没必要纠正他的错误,我调节了一下情绪说道。“他不知道我已经到了,我可能来得早了点。

    我话音刚落,他就不思索地脱口说道:“那你给他发个信息,让他出来接你。”烦躁仍然挂在他的脸上。

    “啊!”我的眉头不由地也挤到了一起。不是刚刚让我把手机装到袋子里封上吗?现在又让我发信息。怎么不早说呢,我生气地看了一眼装在袋子里贴着封条的手机。这一眼让我看到了希望,发现封装手机的塑料袋是透明的,而且通透度还很好。我隔着塑料袋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一下。手机居然打开了。刹那间,我内心深处居然浮出几分欣喜,我赶紧给面试官发了信息。

    “吴先生,你好。我已到。在前门保安室。”

    “好的,请稍等一下。我处理一下手头上的事情,大概五分钟后出去接你。”

    “好的。”

    我在等面试官的时间里,偷偷测试了一下相机功能,可以正常拍照。我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自问道:“那封手机这个环节还有什么用处呢?”这个无聊的疑问虽然没有答案,但却让我紧张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吴先生很快就出现在我眼前,他是一个穿着白T裇牛仔裤运动鞋的年轻男人,目测最少比我小十几岁。吴先生长着一对小眼睛和一张不大不小的方形脸。一脸严肃。见到我时对我微笑了一下后,又马上绷紧脸,恢复了严肃表情。见到一位这样的面试官,让我的情绪在次紧绷起来。

    他在保安递过来的登记本上签了名,递给我一个塑料名牌。牌上写着参观者,牌子很旧,表面磨损严重,铁夹上已经泛出斑驳的红锈。我本想把它别在胸前,看到铁夹上的红锈时,我犹豫了一下,生怕铁锈把浅蓝色光滑洁净的衬衣弄脏。我低头看了一眼,上身除了衬衣在没别的穿带,在次瞄一眼手中破旧的名牌,内心十分嫌弃,本想把它别在西裤口袋旁,但想想太不正式,索性一咬牙,把名牌夹在了胸前。

    吴先生走在前面,我故意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我感觉他是一个死板不太容易近接的人。我的性格也有些偏古板,加上和他年龄上的差距,此刻我不想没话找话地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我自认为这算是我的缺点,一直想改正却没找到有效的方法。

    吴先生并没有带我去造型奇异的大楼,而是向大楼相反的厂房方向走去。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厂房的大门,进门后才发现,原来这高高的厂房里还建有一排排比普通房子矮些的木板房子。我们穿过板房,进入一条走廊,走廊灯光昏暗,我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磨砂薄膜,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里沁了出来,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挤干了泪水,眼睛刚刚适应就发现吴见生在前面拐弯处消失了。我加快脚步赶过去时,他正站在一扇门前,用力推着门往一间办公室里进,我把脚步走得更快,在门还没关上前,尾随他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面积很大,正对门稍远的位置上,摆着并在一起的两张大桌子,桌子周围有十几把蓝色靠背塑料椅子。

    “蒋先生,你先坐这儿等一下。”吴先生说完悄然转身向办公室的另一侧走去,那里有他自己办公的座位。

    我的目光跟随着吴生生的背影,在他到达自己位置转身前,把目光收了回来。

    我没再往他的位置上看去,怕他发现,如果目光相遇,那将是一副非常尴尬的画面。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塑料椅子上,椅子很不舒服,像一块不透气的泥巴糊在屁股上。年轻的吴生生很快就回来了,手中拿着几张纸。递给我的同时礼貌客气地说道:“蒋先生,你先把前两页填一下,最后一页是试题。做完你过来找我。”

    “噢,好的。”我客气地说道。

    他递过纸时,顺势转身离开。我接过三页A4纸像以往考试一样,用最快的速度大体浏览了一遍。第一页第二页是需要填写完整的个人信息,第三页是试题。试题分为两部分,一个部分是英译中,另一部分是中译英。我瞪着眼,全神关注地读着题,两部分的题并不长,难度适中,我觉得应该应付得来。但紧张的心情却丝毫没有放松。我知道,笔试只是一部分,后面还有面试。当我迫切地想要答题时,却发现手中没有笔。我慌乱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在离我不远处的桌面上有一只碳素笔。我匆忙地抓起那只笔,在纸的背面试了一下,可以用。我开始认认真真地答题,在脑中搜索着最准确的词汇来翻译。当我把三页纸都写完时,年轻的吴生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我的身边。

    “答完了是吧。”吴先语气平和地说道。

    “噢,是的。”我冷静地答道。我急忙把三页A4纸递给他。

    吴先生的出现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但还不到吃惊的程度。

    吴先生一边随意地翻阅着手中我递给他的三页A4纸,一边随意地说道:“那我们过去吧。”他没等我的回应就独自向门口走去。我赶忙应了一声:“好的。”跟在后面。吴先生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在厂房的走廊里七拐八绕地穿行。当我完全失去方向感时,我们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扇玻璃门,它闪着耀眼白亮的光芒,仿佛是通向未来或希望的入口。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将是我们的终点。吴先生径直向玻璃门走去。

    当走出玻璃门时,刺眼的白光迫使我们俩都睐起了眼睛。我的眼里在次充盈了泪水,似乎马上就要滑落时,我眨了眨眼,泪水吞回眼框。当感到四周不在那么白亮刺眼时,我的脸舒展开来,发现眼前十几步远的地方就是那座造型奇异的办公大楼。我仰起头,视线沿着大楼的玻璃外墙爬到楼顶,那种感觉就像打游戏时艰难地闯到最后一关,马上就要见到真正的大BOSS一样。我们一前一后走上台阶,来到一楼大厅。在电梯里,年轻的吴先生告诉我一会要见的人是萧总。我一边点头,嘴里一边重复着。“噢,萧总。”年轻的吴先生也点了点头。电梯上行,我本内能地在脑海里猜测萧总会是一个什么模样。首先应该是个男性,其次年龄应该是中年偏上,也许是矮个子,微胖,秃顶。

    出了电梯我和吴先生还是保持着刚才的队形,一前一后。当年轻的吴先生刚刚站定在一个玻璃门前伸手敲门时,我就透过玻璃墙上还未全完合闭的百叶窗的缝隙里,看到了萧总的轮廓。一个女人。

    女人听到敲门声,应了一声。“请进。”

    我们恭谨地依次走了进去,女人微笑着示意我们坐下,她正在讲电话。我拘谨僵硬地坐在那里,耳朵里虽然听到萧总正在用英文打电话,但却无心去翻译她说话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年轻的吴先生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我那边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我没有出声,以免打扰了萧总的电话,只是连连点头示意明白。吴先生离开后,我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原本应该回想一下一会儿面试可能会问到的问题,但脑子里没有任何思绪。我的脸有些发烫,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身体像被一张无形的巨大保鲜膜胞裹了起来一般,我偷偷吸了口长气,又慢慢吐了出来,感到身体里的水分似乎正向皮肤上的毛孔聚集,偷瞄了一眼萧总,她正低着头专心地讲着电话。顺势偷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额头上真的有些微微潮湿。我暗自责骂自己,怎么如此没出息。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没见过风浪的人,但过去的风浪可能与一个40岁的男人,渴望一份稳定的工作相比,都算不上风浪了,我调整着呼吸,如此紧张还真是第一次。

    在我的脑海里,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我根本无法准确估算出过去了多久。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包括她说话的声音,拿杯喝水的动作。我焦急地僵坐在沙发上等待,思绪混乱不堪,就像一团浆糊。直到她打完电话并向我走来的那一刻,时间的流逝才恢复正常。

    萧总走过来,坐在我斜对面的沙发上。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很有礼貌地说道。

    我抬头礼貌性地看了她一眼,无法细细打量她的真正长相,只觉得她是一个尖脸的女人,五官清晰立体。脸上化着妆,看起来觉得不但漂亮而且很有气质。

    她正在微笑。

    我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紧绷的神经在脸上地挤出了一个稳稳微笑回答道:“没事。”

    萧总接着平缓地说道:“你就是那个之前自己做生意,本来约上周二来面试的那位吧。”

    “嗯,是的。”

    “我上周临时有事出差,才推迟到今天。不好意思呀!”她的语气平和,比之前多了几分亲切,让人感到很舒服。

    “啊,没事。”我以同样的微笑回答道,同时感到自己的回答和表情有些僵硬。

    “生意怎么不做了?”

    “啊,合约刚刚到期了。”我匆忙回答道。她并未挪开目光,还盯着我,我猜她或许想知道更多。“过去我有一家披萨店,是加盟的品牌。店铺运营已经快两年了,效益本来还算可以,但是,新冠疫情对餐饮业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合约到期后,考虑到各种因素,最终决定不再经营下去。”这些话让我说起来,像发射连珠炮似的,瞬间就让我说完了,没有任何语调和情感色彩。我的内心告诉自己表现的不佳。

    她一边微微点着头,一边说道:“了解,了解。”随后拿起了茶几上,我刚刚填写的简历和笔试试卷。一边翻阅,一边问道:“你在加拿大读的本科。”

    “嗯,是的。”

    “哪个城市?”

    “温哥华”

    “那毕业后怎么不留在国外,而选择回国呢?”

    这个问题是我事先想到的,这次我选择了放慢些语速。“嗯,是这样的。我毕业时移民的条件是三年之内做到经理。”我特意停顿一下,在声音中融入了一些情感。“然而,不巧的是,我毕业时正赶上北美经济危机,本国失业的人很多,对于我这个外国人来说,在那种不景气的经济环境下做到经理经几乎是不可能,所以就选择了回国发展。”

    萧总还是微微地点着头,眼睛浏览着手中的纸张。当她看到最后一页笔试部分时,她开始认真地读起来。她的认真让我更加紧张起来。这几年开店一直没有机会用英语,虽然自己觉得考题并不难,答得还可以,但人与人的要求标准是不一样的。学过英语的人都知道,在翻译时,同样意思的可能有好几种不同的翻译方法,句型也不是完全固定。能不能让萧总满意我没有十足的信心。

    萧总左右微微摆着头,眼睛逐行扫视着我翻译的句子,读到试卷底部时,她把脸微微侧向我,但眼睛还停留在试卷上。她用英语说道:“能用英语介绍一下自己吗?”

    我心想可算是到这个环节了,毕竟是来面试外贸销售的,英语自我介绍肯定是必考题。这一部分我在家做了充分的准备的。但还没开口,就感到手脚发麻,手心冒出了冷汗。恐惧包围着我,似乎马上就要把我吞噬掉。走在独木桥上的人会恐惧不是因为桥面太窄,而是怕跌到桥下。我的恐惧的来源,怕失败。我努力张开嘴,控制着音调和语速,但要到结束时,声音的颤抖还是可以听得出来的。

    我急迫地瞄了萧总一眼,她神色平静,没有蹙眉,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猜她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就在一刹那,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两秒,我的内心居然浮出一丝欣喜。我期盼她在问几个无足轻重的问题,然后正式录用我。

    萧总终于开口了,话的内容让我有些吃惊,表达的意思与我解读的截然相反。

    “从你的履历来看,你真的没什么优势。加上你的年龄偏大。”她把手里的A4纸举在脸旁,嘴角上扬侧着脸看着我。她说道‘年龄’时故意把语气变得低沉而缓慢,一时间我有些发懵,看着她上提的嘴角,居然判断不出她是在微笑还是在蔑视我。我一厢情愿地把它解读成微笑,但总觉得这微笑里藏着把白亮的刀子,那刀子凭空刺过来时,让我有些戳手不及,但我还是做出了反应。

    “噢,是这样,我具备很强的学习能力。利用业余时间,我通过自学成功通过了证券从业资格考试和会计从业资格考试。”我低三下四地努力地推销着自己,我对自己的推销并不满意,因为当我的话音刚落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些理由在英语自我介绍里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情急之下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我的话后,萧总开始重新翻阅手中的A4纸,像是在找刚才的遗漏。对于她的反应,我似乎又看到了一线希望。但同时脑中也升起了一连串的疑问。我曾在简历上写过,也在英语自我介绍中提到过这些内容,但她脸上的表情明明像是刚刚才得知的样子。难道是她在简历上没有看到?或者是我刚刚说英文时没有表达清楚?我把这些问题统统推到一边,看着她还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前,接着说道:“我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平时喜欢摄影,懂专业的摄影知识,还会制作动画片,并有两部作品在上海动漫电视台播放过。”

    她的手终于停下,眼睛停留在了纸张的某一页的某一部分,她似乎找到了她想找的内容。

    刚才趁机补充的那几话,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她眼神专注,紧紧地盯着手中我刚才填写完的资料。我的内心虽是波涛汹涌,犹如翻江倒海,但看到她专注的样子,我只好默默保持着安静。此时的安静是折磨人的,它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悬在心头,让我如坐针毡。我可以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砰砰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那狂乱的心跳已经接近了心痛的边缘。它让我几乎无法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静和尴尬,仿佛一根无形的紧绷弦,随时都会断裂。

    “你是什么星座?”她把手中的纸张扔到桌上,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神秘的光芒。

    我瞳孔放大,一脸吃惊。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我的耳朵听差了,是不是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她不可能是在问我的星座吧?,一定是我听错了。星座还有什么谐音吗?是兴致,行政,性质,形状……那其它词会有什么谐音呢?你是什么凝视,逆势,形式……我让大脑飞速地转起来,尽可能找出有逻辑的组合,但真的没能找出答案。我感到脖颈发硬,表情僵化。她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她又耐心地说了一遍:“你是什么星座?”

    这次我听清了,清清楚楚。她确确实实在问我是什么星座?但我是什么星座呢?一时间,我竟被这样一个无理头的问题给难住了。空白的大脑中在远处飘来两个字,双子。但瞬间就让我否定了。对,是巨蟹。

    “巨蟹,我是巨蟹座。”

    她没说话,沉默了片刻。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试试。”

    突然间彷佛一束曙光从我的头顶照了下来,耳边似乎也响起一种微小的美妙音乐,我感到周身舒展舒服极了,这是喜悦的感觉。我的喜悦豪无掩饰地映在脸上。萧总浅笑了一下。她低声假意地说道:“你有证券丛业资格证,不在想想从事证券行业?”

    “不了。”我干脆地回答道,笑容还停留在我的脸上。”

    萧总轻盈地起身,绕过茶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股甜甜的香气闯进我的鼻腔直冲入大脑,是萧总身上香水的味道,我贪婪地吸着充满快乐,充满遐想的香味。时间在次放慢脚步,这次不是紧张,是愉悦。我一边沉浸在香气中,一边听着她给HR打电话的声音。

    “我觉得蒋先生行,我觉得他可以胜任……。嗯,好的。你发给我吧。第二部分是我要填的是吧。嗯,好的。”

    萧总从座位上站起来,朝门的方向走去。我也赶紧抬起屁股。她对我微笑着说:“蒋先生,你先等一下。我去取录取表格。”

    我礼貌地点着头轻声说道:“嗯,好的。”

    萧总出了门,高跟鞋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声音逐渐消失在远方。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的香气,那香气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我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物件。这是一间不算小的办公室,一进门正对面是一扇大窗户。窗台上摆着一盆生机勃勃不知名的绿植。窗下是两张很大的办公桌合并在一起。桌子的一侧是萧总的高靠背老板椅,椅上放着一个硕大的背枕,上面印着一只有两颗鲜红圆脸蛋歪着嘴笑的熊本熊。桌上摆着苹果笔记本电脑,一只白色米奇头造型的鼠标爬在旁边。这种鼠标以前我是见过的,知道它们并非出自专业的鼠标生产厂家。鼠标的造型十分夸张,两只向两侧延伸的耳朵分别担当了常规鼠标的左右键,而耳朵之间的距离宽得有些不协调,恐怕握在手中会有些不舒适。我曾怀疑过什么样的人会买一只这样的鼠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一个。鼠标旁边边是一个马克杯,马克杯上部分露着一个黄铜色的金属花朵,那是浸在马克杯里的勺柄的一部分。

    桌子的另一侧并排放着两把椅子。椅子背后紧靠着墙的是一个落地柜,高度超过两米。落地柜旁边留出了很大一块空白的墙面,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投影仪投出画面的地方。越过这部分特意留出的空白墙面,是一块黑板。实际上它是白色的,上面用蓝色碳素笔写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很容易辨认出上面的内容。“朴俊琳:4000万。小兰:2000万。”我猜测这大概是销售目标。这些数字让我产生了敬畏。同时也想像着朴俊琳小兰这两个人,老的有多老,小的有多小。黑板下方是一个饮水机和一个方形小桌子,桌子上依次摆着一只粉色电水壶,两只茶杯和一台咖啡机。咖啡机是胶囊式的,去年的老款。我对这种咖啡机有所了解,它不像传统咖啡机用起来那样繁琐,只需将厂家预先封装好的咖啡豆小盒子放进去,一键便可卒取一杯香醇好喝的咖啡。我因为喜欢喝咖啡,所以留意过这款机子,年初出了新款,索性入手一台。咖啡机旁有一个硕大的真空玻璃瓶,里面塞着各种口味的咖啡胶囊。我盯着玻璃瓶里的咖啡胶囊,突然不知羞耻地觉得和萧总拉近了距离。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在次响起。我转正脸,心跳开始加快。嘎达,嘎达,嘎达……声音逐渐变大,我的心跳也跟着加快。嘎达,嘎达,嘎达……声音又逐渐变小。我焦急地回过头,目光穿过百叶窗和玻璃,走廊里现在没人。收回目光,转向另一侧,那里是一个多人黑皮沙发,上面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

    我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各种疑虑在脑海中盘旋起来。去了那么久了,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吧?我不禁默默地担忧起来。很多年以前,当我刚从大学毕业时,曾有一次与面试官交流得非常愉快,后来面试官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他说HR会联系我,结果在也没有音讯。

    当在次响起嘎达的高跟鞋踩地声时,我判断那不应该是萧总的脚步声,因为刚刚她的高跟鞋声是在相反的方向消失的。我盘算着待这清脆的高跟鞋声从我背后的玻璃墙经过,变小时,再回头看一眼。高跟鞋并没有前行远去,而是在门口处停下了,门打开了。

    “你先回去吧,HR会和你联系。”萧总推开门,手中空空,没拿录取表格。她稳稳地向自己的高背椅走去,上面歪着嘴笑着的熊本熊,似乎在调皮地对我说:“白高兴一场吧,和你开了个玩笑。”

    我失落地缓缓站起身来。

    “你把蒋先生送出去吧。”萧总仿佛在对面前的空气讲话,她的头没有扭动,面部没有丝豪表情变化。

    我猛地转过头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小个子女人,走廊的光映在她的背上,无法打量女人的长相,只能大概看个轮廓。

    “好的,那我先回去等通知。”我礼貌地说道。

    萧总盯着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漫不经心地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嗯”。

    我的心里突然乱糟糟的,空中仿佛出现了一个装满冰水的桶,桶一歪,把我从头淋到脚。她冷淡的态度好像在告诉我,她改变了主意。我心灰意冷地跟在送我的女人身后。女人个子虽然矮小,走起路来却很有力道,她每步都在一跃一跃地往上蹿,似乎那样走路可以弥补她矮小的身材。我无心讲话,她高傲的神态似乎也没有要讲话的意思。我们进了电梯,在狭小的空间里,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尴尬。我还是主动找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你那里人?”我问道。

    “本地人。”她简短生硬地答道。

    “噢!”我答道。

    “住这儿附近吗?”我问道。

    “南岭。”她简短生硬地答道。

    “那挺近的。”我说道。

    “你住哪儿?”她简短生硬地问道。

    “银湾。”我答道。

    “噢,我们有一个同事也住那边,每天骑自行车来上班。”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在那么生硬,但语速很快。

    “骑自行车来上班,还是有些远吧。最少也得半个小时吧。”我说道。

    “他为了锻炼身体,保持身材呗。”她不情愿地挤出了个假笑说道。

    我和矮个子女人说话的时候,礼貌性地与她保持了对视。她长着一双浓密的眉毛,修整后的眉形略显粗糙,周围刚刚探出皮夫的新眉,如同男人黑色的胡茬一般。她眼大无神,里面却藏着几分叼酸和刻薄。宽鼻大嘴,笑起来臃肿的嘴唇和嵌在丰满牙龈上长长的牙齿让她有一种似驴非驴、似马非马的感觉。来到大门口时,她用门禁帮我开了门,我点头表示感谢并与她告别,她用驴唇马嘴般高傲的笑容回应了我。

    银丝般的阳光洒落,照射在灰白的人行道上,犹如轻轻地飘落着一层金属粉末,闪烁着冷冽而耀眼的光华。我踏着这银丝般的光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停在树下的车走去,仿佛在一种梦幻般的光影中前行。突然,我发现有些细碎的光影打在脸上,目光寻着光影落到路边的小树上。看得出它们是新移栽过来的,死气沉沉地立在烈日下,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疲倦。它们的叶片已经卷曲,边缘呈现出一种焦糖般的色泽,这是被烈日亲吻过的痕迹,也是一种抗议的颜色,它们在抗议着这无情的光照,无声地呼唤着雨露的滋润和微风的轻拂。我迈着疲惫的步伐前行,心中对路边寂静小树忧虑,也为自己担忧,它们需要的是更深的土壤,更充足的水分,和更温柔的阳光。而我,也期待着有一片沃土可以让我生根发芽。

    我远远地发现老婆正坐在驾驶室的位置上看着手机,我发现她的同时,她也发现了我。

    我走近时,老婆推开车门走出驾驶室。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她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怎么了,没什么希望吗?”

    “可能是吧?”我情绪低落地答道。

    “可能是?”老婆有几分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意思?”

    “上车在说。”我说道。

    她从车后面绕了一圈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我把整个面试的过程和老婆讲述了一便。老婆分析出的结论和我的基本一样。第一,可能是有熟人介绍了其他人。第二,可能是由于我的年龄偏大或者其它的原因,她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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