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澈居士

    却说云卷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把炎晓棠吓得从梦中惊醒,连夜赶往云卷阁,可是当她看到成为废墟的阁楼,还是认命地合上了眼。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云卷阁向来是历次科举考试安放试卷的地方,从未出过事,怎么偏就这节骨眼着火了?若说此事并非人为,那定是睁眼说瞎话。可是,炎晓棠明白,这事不仅不能查,而且,必须瞒天过海!否则,如此严重的失误,她们几个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脑袋搬家。

    除了一帮全权负责此次科考事宜的监考官员,一样非常关注此事的还有一个人。

    “殿下、殿下不好啦!”心腹连滚带爬地跑进盛莫离的寝宫,跪在床边直磕头!她慌里慌张地指着门庭之外急急说道:“天恩殿有消息!着火了、着火了,云卷阁里的试卷无一幸存!”

    盛莫离将身边小侍轰了出去,又一把揪起那报信的侍女呵斥:“快说!出什么事了?”

    侍女:“云卷阁烧了!试卷抢救不及时,没有一张留下!欧阳大人问您,是否要改道而行?”

    “什么?!”盛莫离不敢置信,偏偏在这个时候?究竟是谁人所为?

    她刚从南地回来,在这里无根无基,只盼着凭此次科举搜罗人才,丰盈自己的羽翼,以便为后面的夺嫡计划做好准备,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把火把云卷阁的所有试卷烧毁了……这该如何是好?

    “抓到纵火的人了吗?”盛莫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能慌,必须立刻去找炎晓棠!

    “回殿下,据说是有只猫咬着火折子,跑上屋檐,将鸟窝给点着了,这才酿成火势。”

    再如何生气和着急,也于事无补,盛莫离背过身去,合眼命令:“为我更衣,去天恩殿!”

    “是!”

    “等等,”盛莫离略一思忖,又变了主意:“先去沈园。”

    她确实躲不过要去和炎晓棠交手,可是,在此之前,她可以问问那个男子的想法,原因无他,那个人,是个聪明人。

    沈园。

    沈家庭院假山、小溪、亭台处处,到处种着野姜花,此时正是野姜花开花的时节,只见那落花簌簌,落入急湍的小溪之中。

    沿着一条幽静曲径,一路走到一处月亮拱门,映入眼帘的是假山湖水,翠竹杨柳,一树树翠绿仿佛经过人精心修剪,阳光洒下来的疏影斑斑驳驳,让人感到十分惬意自得。

    继续走一段路,沈园著名的石林便完全展现在眼前。高高低低林立在眼前的石山上攀着青翠的藤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梁王殿下,请稍等。”引路的沈家小厮低眉顺眼地与盛莫离行了一记礼数,折身一路往石林而去,逐渐隐没在斑驳树影之中。

    盛莫离身边的侍女有些不服了,低声与梁王说道:“殿下,奴婢看这沈家少爷好不知好歹!您可是皇储,他一个商贾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男子,有什么资格让您等在外边?”

    盛莫离却是轻笑一声,对她的挑事之言毫不在意,反倒是半开玩笑地道了一句:“那你进去,你为本王将晴澈居士给我叫过来。”

    说巧也巧,附近忽然飞来一只云雀,一阵匍匐低飞,就要越过那葡萄藤,直直从石洞穿过去,怎料暗处忽然一道黑影闪过,那只云雀还没得及躲开,直直让石洞暗器钉在石洞边缘,瞬间一命呜呼。

    “看到没有?”盛莫离指着那倒霉的云雀,说道:“知道外人为何都恭敬地称沈少爷一声晴澈居士吗?只要在有生之年,还有求于沈家,哪怕只是一两次,就别在人家地盘狂,这话,你好生参透。”

    “是……”那侍女闷闷应下,没想到一个看似弱柳扶风的男子,能让自家主子另眼相待,虽然以她侍女的见识,无法理解这个沈清秋究竟有多少能耐,但是,最起码,他是自家主子也尊敬的人物,那必定是不能轻视的。

    沈家家主曾经得意洋洋地与友人高谈阔论,说这石林名曰“留仙洞”,乃是她胞弟设计,意思是大罗神仙来了,没有她们沈家人带路,那也得在里面稀里糊涂地乱转,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此时,沈清秋已经出来迎接。

    盛莫离每次见沈清秋,都觉得他浑身白得怪异,俊美自然是俊美的,只是那种白皙,带着几分无精打采。

    “清秋参见梁王殿下,”沈清秋一头乌发上压了一个羽冠,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身穿一身淡蓝色的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不必多礼,”盛莫离负手,淡淡地出声寒暄:“沈郎的身体,可好些了?”

    沈清秋颔首:“多谢殿下关心,清秋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体寒,不能经常出门吹风。”

    “哦?为何?”盛莫离一面跟着他往穿廊走,一面问。

    沈清秋:“之前落水,就落下病根了。”

    盛莫离:“若只是落水,倒是小事,本王听说,暗市里有一种药,名曰冷香消肌丸,据说吃一粒,能增进美貌,不仅能使人肌肤更白皙柔嫩,消解肌肉,而且还能让人身上自带体香!因此,此药还有个诨名,叫神魂颠倒。这玩意虽然听上去挺妙,只是吃多了也有副作用,比方说刚服用下去便会浑身冰凉,甚至是不举!”见沈清秋脸上波澜不惊,盛莫离轻笑一声:“当然了,沈郎定是用不着这些,而且,此药有价无市,至今也没见人买到过。”

    沈清秋淡淡一笑,眼底那粒不明显的泪痣显出几分优雅。“还真是可惜,清秋听得正兴趣盎然,哪知这东西竟然买不到,若梁王殿下有幸得了这药,还望不吝转卖给清秋,清秋愿意重金购得,尝个味道。”

    “哈哈哈……”盛莫离笑道:“你没听清本王所说吗?那东西吃多了,可是会不举的,损耗了身子,再俊美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一张脸能比性命还重要吗?”

    沈清秋摇头笑道:“殿下,美貌有没有用,一般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是美貌无用,是空有美貌才是无用,美貌和任何一张牌出都是王牌,唯独单出是死局。”

    听到这里,盛莫离不知不觉驻足而立,仿佛想起了什么。

    可前面的蓝衣男子却转过头来,笑对她说:“殿下,您可要跟紧了,沈园步步机关,可不像棋盘时局,容您思前想后,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他如此从容,那从容中,又带着含蓄的自信。

    走出一个石洞,正对着一个花窗,摇曳着花影数重,独看一帘梅影瘦,再往上看,构一道东方独特的长廊,窗外有窗、廊外有廊、别有洞天,却难隐那一径青瓦下的白墙透出来的婉约冷白。

    盛莫离不禁诧异而惊艳,如此别具一格的美感,放眼整个苍流,都是独树一帜的。湖畔蜿蜒,于湖心正中央架了一道石墩铺就的小路,溪水湍急,却恰恰冲不上石墩,这小路刚好够一个人穿行而过。

    “请殿下小心跟上,”前面男子微笑说完,步伐轻松地向那石墩路而去。

    盛莫离可不信自己能比一个男子还弱,于是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走过一道道山水如画、实则危机四伏的关卡之后,只见面前是青翠灌木丛,一株迎客松下,有道别有深意的半月拱门,拱门刷的还是雪白腻子,门内门外皆是一片葱翠。

    “这地方,看上去很是别出心裁啊。”盛莫离像是感觉到此处的不寻常,可是又悟不出设计者的意涵。

    沈清秋:“殿下,您可以试着从这道门,走出去试试。”

    盛莫离扬扬眉,走出去?又有何难呢?走便走。

    她迈着步子,大步流星地从半月拱门走过去,抬起头看,依旧是绿野蓝天,似乎与门外别无二致,又似乎存在着某些不同。

    她转过身,对沈清秋说道:“本王悟性低,还真没理解清澈居士的深意。”

    “有没有发现,当您走进这道门的时候,看到的景象与门外的景象似乎有所不同?”

    盛莫离点点头。

    沈清秋:“那您转过身的时候,看到的景象,还是原来的景象吗?”

    “我从这道门走进去,然后转过身折返……”盛莫离从拱门再走出来,一抬头看向面前的蓝天草地,原本自信满满的心情发生了变化。

    是啊,在她从这道门走进去的时候,周遭的风景已成过去,哪怕再返回这道门,看到的风景也是不一样的。

    “当您回到这里,看到的山水还是面前的山水,看到的蓝天还是面前的蓝天,可是,您感受到的风、天上飘荡的云,还是原先的风和云吗?”沈清秋兀自坐在团蒲之上,挽袖开始斟茶。

    盛莫离:“沈郎想说什么?”

    沈清秋:“殿下不如先说说此行目的吧,清秋若能尽绵薄之力,也是清秋的荣幸!”

    今日天清气朗,云朵将烈日遮住,偶有凉风习习,草坪上有一方石桌,两个蒲团,茶水尚温热,像是早早备好,等待有缘人的出现。

    盛莫离在蒲团坐下,目光落在茶杯上,“天恩殿的云卷阁着火了,没有一张考卷留下。”

    沈清秋:“与殿下您有关?”

    盛莫离:“这几个月,我忙着朝中琐事,忙得四脚朝天,可惜南地带来的人不多,是以,我想从科举中,选贤与能,为我分担一二。”

    沈清秋:“殿下求贤若渴之心,清秋理解。”

    重重地放下茶杯,盛莫离恼恨地说:“这个烧掉试卷的人,究竟是意欲何为?”

    沈清秋默默替她满上,又听她说道:“改天,本王去一趟玄机阁,那里的消息遍布天下,非要将她揪出来不可!”

    “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沈清秋笑着说道:“殿下,任何死局也是机会,您完全可以自己栽培人才!”

    盛莫离:“?”

    沈清秋:“人才不一定听话,但是,听话的,可以是人才。您可以将信得过的心腹,打造成人才,不是吗?”

    盛莫离缄默,似乎在思索他的话。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