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文祁都没再去小礼堂。
主要是因为害羞……
一想到那天可能有陌生人在暗处一直默默看着自己笨拙地练习舞蹈的样子，她就觉得心慌得厉害。
大概是对未知的恐惧。
假期左右没课，文祁和张静、冯莉喜欢窝在宿舍一起追剧，有时不想吃外卖，就通过猜拳的方式推举出一个“幸运儿”去食堂买饭。
一般都是张静成为那个“幸运儿”。
到第五次轮到她的时候，她不甘地喊：“为什么我买彩票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两人笑得幸灾乐祸。
通常她们会暂停电视剧，然后安慰张静：“加油，人民的英雄，603的衣食父母，我们等你回来再一起看。”
张静大为感动，心想她们还是有良知的。
“我去去就来，一定要等我啊。”
“放心！”
她前脚刚走，两人立刻按捺不住求知的心，点下屏幕上的“继续播放”按钮。再赶在张静回来前，把进度条复归原位。
大不了再陪她看一遍，也不能承受等待的煎熬。
大抵因为那点小鹿乱撞的少女情怀。
通常来讲，二十岁正是情窦初开、青春荷尔蒙迸发的时期。
是故，三人追的剧也多为青春纯爱题材。每当看到男女主眉来眼去、互相思慕、搂抱拥吻的甜蜜片段时，三人激动地尖叫、摇摆、捂脸，就像自己谈了恋爱似的。
冯莉满怀期待：“听说大学里的爱情特别美好，咱们三朵单身的金花，不知何时才有英俊威猛的勇士肯来采摘一下？”
文祁很会抓住重点：“你喜欢威猛的？”
冯莉难得的脸一红：“话也不是这么讲，就是喜欢……有男人味儿一点的吧。”
“具体一点儿呢？”
“具体？”冯莉想了想，“高大英俊？单眼皮？八块腹肌？”
张静打击她：“那种大概率轮不到你，还有小文文呢。”
文祁大囧，瞬间想到了那个封她为“第一丑女”的帖子，以及帖子里诸如“胖头鱼”一类的外号。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吧？
有几次她又悄悄点开看过，帖子沉得快捞不动了，点击量偶尔增加，但也没再有过新的回复。
反正开学后，谣言总会不攻自破的。再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也没人记得她。
原本以为“丑女事件”就这样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出了大众视野，一篇新帖子的横空出世，却又再度将她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次她是被牵连的——“大反转！建筑系男神同意参赛蒙面舞会！搭档竟是她？”
第一个发现八卦的永远是冯莉：“我去，小文文，因祸得福啊，你要搭档男神了？”
“说什么呢？”文祁感觉在听天书。
“你自己看！”冯莉把电脑推给她。
帖子正文是：
建筑系男神卓锋反口，同意加盟蒙面舞会，搭档竟然是中文系第一丑女！两人的组合即将带来什么样的精彩表演？你们期不期待？
我先期待一波！
评论区已经炸了锅：
——什么？男神配丑女？消息属不属实啊？
——什么男神，什么丑女？一个也没见过。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想去看现场，还有票么？
冯莉还在下面回复了：
——哼哼，确实是大反转，就怕到时候惊爆你们的眼球。
……
文祁一头雾水：“卓锋是谁啊？”
“我给你讲过，就是那个拒绝参赛害你落单的建筑系大男神啊……天呐，他怎么又回心转意了？”
真的假的？
对于帖子上消息的真实性，文祁抱有深深的怀疑。
毕竟她深受其害……
但这次消息是属实的，因为大赛的主办方当天下午就给她发了条微信：“你还没进群吧？我拉你入群。”
文祁看到消息时，已经被拉入群里了。
群名是“第三届蒙面舞会大赛选手群”，群人数显示是14。
未读消息23条，点开一看，群里正在吵架。
什么情况？
翻到最上面一条，是经管系—刘子文发的：“别闹了行不行？”
别闹了？——谁闹了？
闹什么了？
文祁的八卦雷达瞬间雄起，接着往下看：
日语系—赵妮妮：“我说的是事实，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建筑系—高杭：“都排练好几次了，怎么换啊？”
日语系—赵妮妮：“距离比赛不是还有两天吗？还有时间重新排练啊。”
英语系—刘奕明：“当事人都没意见，你抽什么疯？直说你想跟卓锋一组就行了，你们私聊不行？”
日语系—赵妮妮:“我什么时候那么说了？我是说比赛人员重新调整了，所以分组也应该从新调整，为了公平起见，这有错吗？”
英语系—刘奕明：“有。”
看到这儿，文祁大概明白了，怪不得这会儿拉她入群，原来是这个叫赵妮妮的想换搭档啊。
别人都排练好几次了，当然不同意了，文祁心想，是她她也不换。
再往下看，文祁有些紧张了：
日语系—赵妮妮：“主办方呢？你们什么意见？”
主办方很会踢皮球：“我们尊重选手的意见。”
日语系—赵妮妮：“那我们直接投票决定吧。”
突然，她看到一条消息——
建筑系—卓锋：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
……
屏幕前的赵妮妮气的把手机摔到了床上，忿忿不平地吼：“凭什么啊？宁愿跟那个丑八怪搭档都不换人？是不是长得帅的脑子都有问题啊？”
她的下铺兼好友林芝立刻探出脑袋问：“怎么了妮妮，怎么生这么大气啊？”
赵妮妮恨恨地说：“被狗咬了！”
林芝一头雾水：……宿舍里不就她俩吗，哪来的狗啊？
赵妮妮不甘心，继续在群里说：“那个中文系的女生呢？怎么不说话？”
文祁手一抖，这是在叫她？
群里：
小灰灰他娘：“……我都行。”
发完大窘，忘记改备注了，赶紧撤回，改成中文系—文祁，然后重新发了一遍。
中文系—文祁：“我都行。”
呼，真是太丢人了。
小灰灰是她家里养的猫咪，品种是英短蓝猫，肥肥胖胖的，擅长撒娇打滚求摸摸，深受家里人喜爱。
现在不都流行把宠物当孩子养吗？宠主们都喜欢亲切地称呼自己的爱宠“儿子”、“女儿”什么的。
文祁也不落伍，自从有了它，她就把网名改成了“小灰灰他娘”。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个称呼会给她带来如此尴尬的时刻？看来是时候考虑换个网名了。
比如…小灰灰他姐？
投票结果11:1，剩下两个没参与投票的是主办方的人，换搭档的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但经过商议，主办方决定将比赛推迟三天，意在给大家更多、更充足的排练时间。
似乎是对卓锋的格外关照？
与此同时，日语系系花赵妮妮暗恋建筑系男神卓锋的事，也悄无声息地传开了。
当晚，文祁睡得不太踏实，醒了好几次。
做了几个梦，有溺水的、被人推下山崖的，还有奶奶对她冷眼相待，不许年幼的她穿着看着有点灰扑扑的小公主裙，坐在饭桌上吃饭的。
奶奶的脸像狼外婆，眼神凌厉、面容扭曲，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撂，好怕下一秒一张口就能把她吞了。
她嘴唇龛动，说了些什么已经模糊了，但恐惧感却记得格外真实。
辗转反侧间，呼吸都迟滞了几次，感觉有些窒息。
真正睡好是在快清晨的时候。
晨光透过两片窗帘的夹缝，斜斜照来一缕，带来安全感和少许温度。
第二天，她的微信上收到了一个添加好友请求。
卓锋？
她刚睡醒，迷迷糊糊点了通过，对方的消息来得很快：“你好，我是卓锋。”
文祁心想：我知道你是。
昨天在群里不是有备注吗？这个头像也很好认——一架黑白钢琴。
乍一看到时，有种沉静冷冽的感觉。
头像感觉就是人的第二张脸。
通常，用卡通头像的人给人感觉娇憨可爱、很好相处，用风景头像的人似乎胸怀宽广、比较佛系，用小动物头像的人则大多养萌宠，或是富有爱心。
而一架黑白钢琴呢？
文祁想到一个词——非黑即白。
……
虽然互相都知道名字，还是有礼貌地回了句：“你好，我是文祁。”
像两个机器人的对话。
他单刀直入：“还有四天比赛，我们一组，抽空排练一下吧。”
是应该排练一下，她眯着眼打字：“好，什么时候？”
“你定。”
今天貌似是假期最后一天，她问：“你在学校吗？”
“在。”
“那就今天下午两点，小礼堂？”
“两点我有事，晚点行吗？”
她想了想，回复：“那你几点有空？”
“七八点钟吧。”
“行。那就七点小礼堂见。”
“好。”
没有多一句废话，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文祁有点欣赏这个搭档了。
都说他长的很帅，朋友圈有照片吗？
抱着八卦的心态点开卓锋的朋友圈，除了分享音乐、猫，还有几个篮球明星以外，几乎毫无收获。
只有一张背影照。
照片是在某景区的巨石旁拍的，应该是某个打卡景点。他穿着一身褐色冲锋衣，腿很长，背对镜头，对面是蜿蜒广阔的群山。
……
七点，天色已经全暗了。夜色幽幽，返校大军如潮水般涌入校园里，一时间竟然比白天还热闹。
明天就开学了啊。
文祁暗暗地想，终于要和新同学们见面了，不知道大家好不好相处呢？
还没感受过大学的课堂，听说还挺松的，坐在后排刷手机、睡觉，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管你。
她特意向冯莉讨来钥匙，打开小礼堂厚重的大门时，发现里头亮着灯。
是谁忘记关灯了？
看了眼时间，18:38，她给卓锋发微信：“我到了，你出发了吗？”
过了会儿，层层楼梯之上，顶端的控制室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张开，文祁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一个高大有型的身影正向下走来。
走路姿势很好看，像部队里受过训练的军人一般，肩宽背阔，挺拔昂扬。
距离渐近，眉目也逐渐明朗，风格硬挺得如刀削斧斫过……很帅。
这个颜值……
不用想都知道是卓锋。
文祁暗暗地想，这就是传说中女娲的毕设作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