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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草原的静夜,总是不可辜负的。在这样的夜色里,不需要太多的防备。两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信步前行,也不在乎是哪一个方向,草原终究是辽阔的,容得下他们的任何一个选择。这大概是月清涟第一次对凛辰敞开心扉,她就像是被月色迷醉一般,对凛辰讲了许多她从没有与旁人说过的故事——她的故事。

    月清涟的母亲名叫秋灵素,是下界羽族送给月陌国的贡女,虽然她很漂亮,但是月白帝君并不喜欢她。娶她,只是为了履行自己作为帝君的职责——约束下界羽族。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以至于秋灵素在月陌国皇宫一直都不受宠爱,膝下也只有月清涟一个女儿。长久的冷落让秋灵素生出了怨恨,而她又将这些怨恨都发泄在了月清涟的身上。

    “那是娘亲有一次喝醉了酒,便在寝殿中醉骂”,月清涟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到那时我才知道,父君一直钟情的人,是我的嫡母倾画夫人。而我,是娘亲用计谋得来。”

    “可是月白帝君爱女如命,倾画夫人亦是如此,四海八荒皆知,难道不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月清涟点点头,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待我如亲女的人,竟然不是我自己的生母,而是嫡母……”

    她此言一出,凛辰大为吃惊。月清涟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以前尹家姐妹对他提起的往事……梵若曾经对他说过,她的姑母倾画夫人很喜欢女孩子,但是偏偏每一胎生下来的都是男孩子。恰好月白帝君的侧妃知画夫人生了一个女儿,倾画夫人便将她视如己出,时常带着她到离渊与尹家姐妹一同玩耍。

    “但是说来也奇怪,清涟那个小丫头刚来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一点儿也不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帝姬。反而像是……有人经常欺负她一样。”尹梵若的话,凛辰还记得。他原以为,是因为庶出的缘故,才让月清涟在宫中遭到了排挤。如今看来,带给她苦难的人,竟然是她的生母。

    “知画夫人要带你离开月陌的时候,你并不想跟她走。但是她毕竟是你的生母,所以无论她待你如何,你心中还是爱她的,对吗?”

    月清涟点点头,努力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但她还是开口继续说了下去:“我并不相信父君会杀我,但是我又不能违逆娘亲的意思,她不受宠爱已经很苦了,我不能抛下她,尤其是在那个时候。我本想过一段时间便劝她回家,可是到了凡世没有多久,她便失踪了……或许对她来说,月陌并不是她的家……”

    “那么你呢?”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凛辰也跟着心疼,“月陌对于你来说,是你的家吗?”

    月清涟没有说话,情绪却再也抑制不住。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脸颊有暖流划过,仿佛把她这么多年的情绪都冲刷而出。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精明睿智、坚强冷静的月清涟,而是当年那个骤然之间失去一切、柔弱无助的小帝姬。

    “那里有我的父君、母后,有宠爱我的哥哥,还有……”,月清涟呜呜咽咽地哭着,她坐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月陌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爱的人,他们也爱我……可是我没得选,她是我的娘亲,无论她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她……”

    凛辰第一次见到她哭,实则她日后还会为了他哭泣很多次,但是他此时并不知道。尽管他能用心体悟到她的许多心思,他们之间也确有灵犀相通的感觉,但是他无怒如何也想不到,她那如水的眸子里,竟然藏着这样的情绪。

    良久,月清涟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傍着她坐下,让她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但是他没有多说半个字,他就这样静静地待在她的身边,让她清楚地知道,他在。他在,是啊,他在。究竟有多久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他总是那么美好,纤尘不染,冷傲之中又藏着骁勇善战、杀伐果决。他万年如一日镇守西方,护佑无尽的生灵,曾经血染战衣的背后,是生而为神的慈悲之心,为皇天后土,为苍生。

    可偏偏是这样完美的他,却总是在她的面前乱了方寸。他眼中的波澜不惊,因为她而荡出了涟纹。他本是最沉稳、最周到的人,却因为担心她的安危,破天荒地将身上的责任都抛到一边,任性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她想,他对她,早已超出了对尹梵若的承诺,他陪在她的身边,只因为,他想。

    “凛辰”,月清涟难得地,唤了他的名字。

    “我有一件事……”,她犹豫了一会儿,又改了口,“我很抱歉……我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如果你是想说那件事,那我一定不会同意”,凛辰敏锐的察觉到了月清涟的意图,但她吞回去的那半句话,他却无从问起,只得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我不会离开,我……”。他顿了顿,终究没有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月清涟没有再说话,她既没有下定决心问出心中的疑惑,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劝不住他。时辰也不早了,两人便各自回了营帐。

    第二日,刚一到达宿营地,月清涟就有意支开了凛辰。她独自一人跑来找阳潇,不由分说地把他揪到了营地外面。恰好靳红绡和她的副将也在阳潇帐中,月清涟这么一通操作,让靳红绡有点不满。

    “帝、帝,帝姬,你这是干嘛”,到了营地外,阳潇好不容易挣扎开来,“这会让人误会的。”

    “我……”。

    月清涟刚要开口,一阵喊杀之声便忽然响了起来。她心道“不好”,急忙和阳潇一起往营地跑去……霎时间,沉重的马蹄声便席卷而来,听起来人数还不少。若是他们就像刚才一样站在莽原上,此时此刻一定已经被马蹄踏为肉泥了。

    “步兵结阵,盾甲兵立盾,矛兵举矛待命!”

    月清涟和阳潇刚一进营,就听到凛辰的声音。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这支由新兵组成的辎重队伍显得十分散乱。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正需要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发出指令。靳红绡还在帐中,凛辰便当机立断。

    在他的命令之下,慌乱的士兵们才回过神来,也来不及穿戴整齐,便急忙拿了武器,在营外结了阵。

    这种阵法,传自群雄并起的时代,专为应对骑兵而生。结阵时,盾甲兵举起重型铁盾,结成严阵,将矛兵护在阵中,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壁垒。盾牌之间则留出孔隙,供矛兵的矛伸缩刺出。重盾厚实,能挡住骑兵的冲杀,使得骑兵的优势难以发挥。矛兵的长矛也是经过特殊改良的,长度更长但枪头更轻,用来刺或是挑,对付骑兵都有奇效。

    此时此刻,在柔然人的铁蹄踏入营区之前,士兵们都已经完成了结阵。很快,伴随着泥土和被翻起的草叶,柔然的一队骑兵便冲进了阵中。刚才摆好的阵型立刻开始活动,一个个壁垒时而移动、时而死守在原地,一时之间,来势汹汹的柔然骑兵也奈何他们不得。凛辰站在营中,两眼死死地盯着战局,看到刚才的危局有所缓解,他才松了一口气。此时靳红绡也已经率领副将加入了战局,凛辰也不便再代她发号施令。

    他目光逡巡着,四下寻找月清涟的踪迹。他们此时都在凡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撤去了护体的仙障,凡世刀枪虽不能伤及他们的性命,但伤痛总归是真的。为此,他还是担心她。

    凛辰四处扫视了一圈,在离营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马背上的月清涟。他的目光投放到她身上时,她正好一剑将对手挑落马下。喷溅的血污沾染了她素白色的衣袍,宛如红梅在雪中绽放,竟然别有一番凄厉的美。

    就在这一瞬间,凛辰的视线里……

    “月亮!”

    月清涟还不及反应,便听到额头上方传来了“铿”地一声,就像是金属相碰的声音。再下一秒,凛辰已经将她拦腰抱起,闪向了一旁。她这时才依稀看清,一个泛着寒光的东西被弹得飞了出去。

    竟然有人使暗器,真是卑鄙!月清涟在心里骂了一句,然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局势虽然得到了控制,但还远远没有结束。凛辰看了看敌军的前锋将军,又使了个眼色给她,然后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月清涟迅速运起轻功向马背上那个身影的右侧袭去,剑锋挽起霞光,对准他的面门便刺了过去。那个将军只感到寒光一闪,下意识地便向后一仰,堪堪避过……月清涟只觉得有人抓住了自己握剑的手腕,轻轻一带,方才直冲对手面门刺出的剑锋立刻又横扫回来……利剑深入血肉的阻滞感顷刻间传达到了掌心。月清涟没有看得太清楚,眼前的身影便向侧边一倒,“噗”地一声落在了草地上。

    “主将已死,还不投降!”一旁的传令官见此情形,立刻大喝了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动作都仿佛凝滞了一秒……

    “帝君小心!”空中传来阳潇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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