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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长夜漫漫,就在这斑驳的烛影里,齐霜影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的生母许氏,是千盛国先王齐赟的光训。千盛国后妃的阶品与称号,与玉华国不同。皇后正位宫闱,其下为三夫人,三夫人之下则是九嫔。九嫔之中,又分为上嫔与下嫔。光猷、昭训、隆徽称为上嫔,位比三卿。宣徽、凝晖、宣明、顺华、凝华、光训则称下嫔,位比六卿。

    许氏本是先朝宰相之女,只因徐丞相在诸皇子夺嫡的斗争之中力保当时的太子齐贤,便被划为太子同党。后来,齐贤因忤逆君父被废,许氏一门也被问罪,女眷皆充为宫奴。但许氏自幼家教极好、品貌才情俱属上乘,便是在宫中为奴为婢,也难掩其风华,很快便被先帝纳入后宫。

    在先帝的诸多妃妾之中,最宠爱的便是许氏。只可惜,碍于许氏的罪奴之身,无法给她高位,只能封她做了九嫔之中最末流的“光训”。先帝宠爱许氏,她很快便诞下了齐碧流、齐霜影这一对孪生姐妹。这对于子嗣稀薄的齐赟来说,多少也算是一件喜事。况且,当时的许氏正值青春妙龄,有很大的希望再生出男嗣。

    “即便是母亲在宫中不争不抢,也躲不过后宫妇人的嫉妒之心”,齐霜影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我们姐妹俩长到三岁的时候,母亲再次有孕。那孩子……被打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成型了……”

    自那以后,许氏伤了身子,便无法再生育。虽然受了极大的伤害,但最终也因为她无法再生育,而躲过了更多的争斗。就这样,她们母女三人,在先帝的宠爱之下,也算度过了一段安稳平静的时光。

    “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我和她之间,关系最为亲厚的时候”,齐霜影的目光透过眼前的烛火,投射到了更远的地方,“直到后来,皇兄登基。只因为他是先帝仅有的、身体健全的皇子,所以他的即位,几乎没有任何波折。但是,自家手足不觊觎皇位,却不等于整个朝野都无此野心。主少而国疑,自古皆是此理……”

    于是,在齐霜影十二岁那一年,她不得不遵循父皇临终前的安排,成为了一位“皇子”。为了完全地掩住宗室的耳目,齐霜影不得不开始学习武艺、骑射,甚至是兵法和治国之策。她不得不,将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男人,一个合格的皇子。从此之后,千盛国的皇室之中,少了一位娴静淑雅的公主,却多了一位年轻有为、骁勇善战的皇子。

    “那时候习武,启蒙已然有些晚了,所以师父对我要求十分严苛”,齐霜影收回目光,将已经燃了很长的烛芯剪去,“冬不避三九,夏不避三伏……我那时候最渴望的事情,除了年节,便是生病。只有年节和生病的时候,我才能够停下来,暂时歇一歇……”

    “为什么选了你?”阳潇静静地听着齐霜影的故事,很能理解她所受过的苦,“在你们两个人之中,为什么选的是你?”

    “因为她自小体弱,母亲担忧她的身子”,说到这里,齐霜影的眼中涌起了浅浅的泪花,“所以,我便替了她。”

    齐霜影吃尽了苦,才终于成为令人满意的武者、皇子。随后的人生,便更由不得她自己掌控。为了替兄长稳固皇权,她不得不浴血沙场,又不得不与朝臣们周旋。几乎每一次,她都是才从战场上下来,就要与大臣们争夺功劳和兵权。这样的争斗,直到两年前,她受封了亲王,又替皇兄牢牢握住了兵权,才渐渐平息。

    如今,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翌阳亲王,权倾朝野。在世人眼中,她已经得到了她应得的一切。皇兄处处维护她,给她的封赏总是比其他皇室成员多一倍,军政之权、各种各样的头衔也总是毫不吝啬地赐给她。

    “可是这一切,终究又有何意趣?”齐霜影眼中含泪,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弧度,似是在自嘲,“我不能暴露自己的女儿之身,不能有寻常女儿家的感情,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纵然父皇和皇兄能将这江山都托付于我,又何尝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

    齐霜影和齐碧流的矛盾,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原本,她们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母亲过世之后更是相依为命。可是谁又能想到,随着齐霜影的权力日益增大,齐碧流心中对于权力的欲望也被悄然激起。

    最初的时候,面对齐霜影加官进爵的事实,齐碧流只是会偶尔的表达不满和艳羡。后来,她逐渐开始疏远齐霜影,又时常私下里抱怨父皇选了齐霜影而没有选她。再后来,她开始串联朝臣,在一些事情上与齐霜影作对。

    “无论她如何不满,皇兄与我未曾与她计较,只当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况且,只不过是一些小事,便任由她去闹腾”,齐霜影说到这里,微微抬起头,将快要流出的泪水抑制住,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皇兄也曾多次训斥……但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对于权力的渴望竟然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令人生惧……”

    在玉华国春狩之前,齐碧流私自联络军中对齐霜影不满的武将,试图罗织罪名,锋芒直指齐霜影拥兵自重。好在此事被齐雍提前侦知,提前将参与其中的将领关押起来。否则,此事一旦闹到朝堂之上,便难以收拾,即便是齐雍,也只能被逼着将齐霜影削官罢爵。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皇兄这才动了要除去她的心思”,齐霜影眼中的情绪变得愈发复杂,似有不忍、又有伤心,“依皇兄之意,本是要将她幽闭起来,使她无法再兴风作浪。恰逢玉华国对周边的四个邻国发出了春狩之邀,皇兄便改变了计策,想借春狩之机,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远嫁他国。毕竟也是自己的手足,皇兄终究也是不忍。”

    正是在这样的意图之下,才有了春狩时夜宴的那一幕。那次夜宴,便是齐雍替齐碧流安排的,目的自然是为她择亲。只不过,齐碧流本人只以为兄长是要利用她来展示千盛国交好诸国之意,却不知道这其中更深层的用意。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那一场宴席之中,齐碧流自己,竟然相中了凌亲王萧翊。回国之后,她便亲自面见齐雍,陈说了与玉华国结亲的各种好处,又自请远嫁玉华国。

    “实则,在那一次夜宴中,萧翊并没有看中她。在萧翊的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位名扬天下的奇女子——秋韵澄。然而,这样一桩亲事,既顺了皇兄的心意,也合了她自己的心思,再加上两国有共同讨伐柔然之利,这自然是两全其美的选择。所以,皇兄才会以两国邦交相胁,只为促成这件事……”,话到此处,齐霜影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太重要的事,便随口一提,“不过,说起萧翊,倒是也颇有些意思。对于这次联姻,他本是有千万个不愿意。要不是碍于两国邦交,只怕当日在殿前便要拒婚。可是后来,萧翊受邀亲自去了一趟长公主府,回来便十分顺从地接了萧御的圣旨,迎娶她回了玉华国。”

    “萧翊能在这种事情上,听从萧御的旨意,倒确实不像是他一贯的做法”,阳潇也觉得这事有些意思,“只怕是那位长公主,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吧!”

    “当时我还在返回瀛阳的路上,个中细节和缘由,并不太清楚。这些事,也是后来听皇兄提起的”,齐霜影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只不过,心绪比刚才平静了许多,“我与她之间确实有许多龃龉,但是她已然远嫁,日后恐怕再无冰释前嫌的机会。我便宽慰自己,将往日之事尽数忘却。却不想……她竟恨我至此……”

    听齐霜影说完了她与齐碧流之间的种种过往,阳潇只觉得对齐霜影的怜惜之情更甚。初见她时,他只觉得她是个神秘莫测的女人,让人好奇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千盛国一同经历危险,又觉得她虽然是个善于权术的人,但终究是个善良的女子。直到今日,她出人意料地,对他这个“外人”袒露了心声,他才明白,她那刀枪不入的面具背后,背负了这么多……

    想来,当那个意欲刺杀她的副将口中说出“长公主”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一定是宛如刀割。她埋葬了自己的整个青春,埋葬了所有的真诚与单纯,被迫戴上虚伪的面具,便是为了自己的手足能够安享太平。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和她一母同胞的姐姐,竟然为了自己的私心和权势,要杀了她。然而谁又记得,她当初,是替自己的姐姐,承担了这一切。

    “如果我告诉你,她杀你不是因为恨你,只是为了她自己”,阳潇眼中充满了感同身受的悲伤,目光温和地看着齐霜影,“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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