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

    “谢谢少爷。”小孩几口就吃了个干净,软软糯糯香香甜甜的,还想再吃。

    云修把剩下的都给她吃了,还让人给爷孙俩上了茶水。

    老人家局促得不得了,似乎从未跟富贵少爷在一张桌子上用过茶,一口一句感谢厚待。

    老人家让云修想到妻主的娘爹,所以很是亲切说着话,“小孩多大了?”

    “快五岁了。”老人家拘谨回道。

    “还小哩,平日谁照顾?”

    “我女儿女婿平日都忙得很,孩子大多都是我带着。”身为姥爷,给自己女儿带孩子太常见了。

    云修深知带孩子的不易,单单是冬儿一个孩子,没有奶夫和阿娘阿爹照看些,他一个人根本就带不过来。

    “那太辛苦了。”

    “不会不会。”老人家憨憨笑道,“给女儿带亲孙女一点都不苦。听她叫声姥爷心里都乐呵了,就盼着她快点长大,在我身子骨进棺材前见到她给我娶个贤惠孙婿……”

    云修稍稍愣神,瞧着酷似元白娘爹的平凡朴实老人,轻声问,“若是孙女不在你身边长大,是在自己奶奶爷爷身边长大,你放心得了?”

    老人家不知道这少爷家里的情况,只知道她们一家人今儿来富贵人家干活了,有什么就道什么。

    “呀!这哪里像话?哪有自己亲孙女给别人养的道理?孙女到底是跟姥姥姥爷亲的。我们还要靠着她传宗接代,若孙女不在我身边,不跟我亲,我非死了不可。”

    老人家见富贵少爷突然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讲错了话,把东摸摸西瞧瞧的孩子攥到手心里,紧紧贴在身侧,佝偻着背,小心翼翼道:“我这老东西人老嘴笨,话也粗俗,不知道分寸,怕是说到少爷您不爱听的话,少爷尽管找我撒气,跟我老伴、女儿都没关系……”

    他害怕少爷迁怒到他的家人,把她们一家都轰了出去,重新换个瓦匠。好不容易有个能挣多点钱的活,可不能因为他一糟老头子的一句话就搅黄了。

    云修回过神,见到老人家如此诚惶诚恐,露出笑容安抚,“老人家您说得有道理,让我不由思虑别的东西。”

    老人家可不敢去问少爷在思虑什么,怕说多错多,不敢再待下去。

    “少爷,我女婿那边还需要我搭把手,孩子我会看牢的,不会让她在府里乱跑冲撞到少爷老爷的。”

    云修多次留他把孙女放在这里玩,他的侍仆会替他照看,老人家坚决不肯劳烦。

    “好吧,要是孩子还想吃糕点,唤我家仆人说一声就好了。”

    老人家哪敢使唤人家府里的仆人,感恩戴德后匆匆带着孩子离开。

    “唉~”云修深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阿叶不明白少爷为何要叹气,“少爷,怎么了?”

    云修侧身望向自己最忠诚的侍仆,“你听到那老人家说的话吗?”

    “嗯,都听着了。”

    “老人家说孙女不在他身边养着,不跟他亲,他非死了不可。”

    阿叶隐隐猜到主子在思忧什么,“少爷…您不要多想啦。”

    “妻主的母父是冬儿的亲姥姥姥爷,这么久就见过一次自己的孙女,她们会怎么想我呀?”

    “她们连少奶奶入赘都同意,自然不会计较孩子的事情。”

    “可老人家见到孩子总是开心的。”

    阿叶设身处地一想,两个老人没有亲人在身边陪伴,确实也可怜,“那也是。”

    云修愧疚得心疼,像岳母岳父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不说儿孙满堂,至少孙辈都长大承欢膝下。

    他与元白成亲四、五年才生出冬儿一个孩子,宝宝尚在襁褓,喊姥姥姥爷都不会喊哩!

    “我不是个好女婿。”云修自责地垂下眼帘,眉宇哀愁。

    阿叶见状,一边宽慰一边出着主意,“少爷,这亲家不就在宿州城里吗?虽在城北那边,但乘马车很快就到了。我们带着小小姐时常去看望她们,相信二老一定会很开心的。”

    云修眼睛一亮,心思活络了起来,上次经过城北就应该要去看望她们一下的。

    “说的是,我就应该多去看她们。”以前不爱出去,又总是怅然若失,敏感多疑,光是猜忌元白心里有没有自己就耗尽了他所有精力,哪有心思去跟岳母父来往接近?

    但现在不会了,他会和元白一起好好孝敬她母父的。

    云修睡前凑到妻主耳边吹风,想带冬儿一起去见她母父。

    元白眼底闪过一丝丝惊讶,摸着他的发丝,缠绕在指尖,脸上浮着清佚的笑,“怎么想到要去的?”

    “我和冬儿去见你母父,你不乐意?”云修细长眼尾轻轻向后一瞥,见她没马上答应,愠怒侧了侧身,发丝牵连被扯断了几根。

    他不疼,元白还要怜惜他断掉的头发,不舍再缠他发丝,拉回他的身子面向自己。

    “乐意呀!我欣喜的很,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去。”

    “我怎么不愿意呢?你把我想得太娇贵了,我以前去过一回呢!”是为了见元白,只是没见到,见到了吕雀哥。

    “你还不向我坦白什么时候去过?”她眼里眯着笑,从前他竟然来找过自己,但自己一无所知。

    “不说不说!”云修脸颊粉嫩像敷上一层胭脂,急忙转着话题,“明日我们一块儿去好不好?”

    元白想了想,“过两日吧,不着急。”

    云修想她应该是抽不出空,掩下淡淡失落,乖巧道:“好,等你不忙。”

    老瓦匠一家干活很是麻利,两日就把瓦片砌好了。

    阿娘在府里找不着别的乐子,便整日出去垂钓聚饮,阿爹白日都会把宝宝抱进自己屋里带,逗乐或者哄睡 ,倒成了自己悠闲得很。

    但元白这几日好像忘记了答应的事,只字不提去她娘家。云修转念一想,自己也可以去呀,都是一家人,干嘛非要等着妻主?

    难道没有妻主在,人家就不开门欢迎了吗?

    想到就去做!

    他没告诉元白,怕她不答应,偷偷去一次,等元白有空再跟她去一次。

    晚上告诉了阿娘阿爹,她们都是双手双脚赞成,让他跟亲家多多联络。

    昨夜下过雨,醒来一看,晨曦微露,枝叶垂挂着露珠,金色光芒从云层缝隙中四射,熠熠生辉,是个好天气,连忙让人把一些珍贵补品特产全装上马车。

    一切准备就绪,才抱着冬儿乘上马车出发,还有阿叶在身边陪同。

    第一次带着孩子离开家,难免紧张些,幸好马车快,很快就会到了。

    冬儿也不哭闹,新奇地看着马车,咿咿呀呀叫唤。

    外面商贩吆喝,云修知道已经到了城北集市,但没进去,而是迂回比较安静的城北街坊,城北的百姓很多都住在这里。

    赤脚的孩子们吵吵闹闹踩着积水坑,好奇打量着这辆富丽马车,奇怪为什么有钱人家会到这种地方。

    "少爷。”马娘在外头驭着马道,“下过雨,这里的泥路烂得很,不好走,要小心了。”

    马娘话音刚落,车轱辘滚着到处是水坑的烂泥路,颠颠簸簸,人都坐不稳。云修幸好有阿叶扶着些,可孩子没那么好受了,感觉到不舒服,立刻哭出了声。

    云修瞧了瞧外头,安抚着孩子,“宝宝不哭,过了这路就到了。”

    可没想到越来越颠簸,快要看到平路时,车轱辘突然陷入了深泥坑里,马儿怎么拉都拉不动,停在了泥路中间。

    “怎么不动了?”阿叶探出头去问。

    马娘脱了鞋,跳下马车,顷刻间满脚都是泥巴,抹了把汗,“让少爷别着急,轮子陷泥里,我推一下就好了。”

    “推得动吗?”阿叶走出来,看到下面连片干地都没有,不敢下去。

    “得试试。”马娘使出了全身力气去推后面,纹丝不动,喘着气,“推不动,车上装着东西,还有人,一点都动不了,得找人帮忙。”

    阿叶瞧见旁边玩耍张望的孩子,摇着手臂喊着,“小孩,帮个忙,找你们家大人过来搭把手!”

    他怕叫不来人,又道:“有赏钱的。”

    “你们是谁呀?来干什么?”那些孩子都不怕生,一张张黑红的小脸上眼睛格外闪耀。

    阿叶也不隐瞒,寄希望于这些小孩尽快找些人来,“云家的,听过吗?我们是来探亲的。”

    “找哪家人呀?住在这附近的,我们都知道。”另一个孩子颇为自信道。

    “姓元的。”

    听到这话,孩子们明显都认识,叽叽咋咋说着话,混乱一团,分辨不太清楚。

    “元婶家的……”

    “……元姐姐从不坐马车来的……”

    “是不是……”

    “……不在家。”

    “……去包子铺问一下。”

    “走……”

    阿叶看到小孩们都走了,也不给个回应,慌张地喊:“小孩!别都走啊,帮帮忙!”

    云修好不容易哄好孩子不再哭闹,听到外头阿叶着急地呼喊,轻蹙着眉,“找不到帮手吗?”

    “那些孩子突然跑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我的话。”阿叶无奈垂下手。

    马娘站在泥地里望着远处,奇了怪,一个过路来往的行人都没有。

    随后一只手勒着马绳,另一只手顺着马背,对着在驭马坐板上的阿叶道:“我们只能等人路过了。”

    恍惚间,除了马儿的吐气声,四周陷入了孤立无助的寂静。

    云修又烦躁又沮丧,怎么每次出门都不顺心?

    “早知如此就不出来了,跟妻主一块儿来了……”

    阿叶进来安慰主子,“谁能想到这里的路会烂成这样?少爷别生气,马上就有人来帮忙了。”

    话音刚落,马车陡然晃动了一下。

    “怎么动了?”马娘先是在外面喊,她向后跑去。

    一个身材高挑的冷面女子双手抵着后车板,脚底下一双干净白底黑布靴深陷泥地,更惊讶的是她一个人的力气就可以撼动马车。

    商芮望了马娘一眼,不容置喙命令着,“去驭马,我在后面推,要一鼓作气。”

    马娘愣了愣,不知道这姑娘从哪里来的,但现在可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连忙点着头,“多谢!多谢帮忙!我去前面拉马。”

    “少爷!有个好心的姑娘来帮忙了。”马娘又跑回前边,拿着马鞭抽打,让马儿跑起来。

    云修早听见外面的对话,只觉得这人的声音好似在哪儿听过。

    他让阿叶抱着宝宝,自己从边窗探出去,“恩人?是不是你呀恩人?”

    商芮本不想作答,向旁边瞟了一眼,见云少爷已经探出半个身子出来看她,生生把她吓了一跳,不敢使劲向前推了,怕人摔下来磕着碰着,主子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是我。”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应道,“快坐回去。”

    云修缩了缩身子,但手臂和头仍露在外面,“恩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帮了我一回,这次我们云家一定要报答你,可不许走了。”

    “坐回去!”

    商芮见他听话坐好,才气沉丹田使劲发力向前推着,前头马鸣嘶吼,车轱辘拉出泥坑,畅快的转动。

    “出来了!可以走了!”马被打得疼,所以跑得快,马娘只能光脚跑着去追马。

    云修不知为何马突然跑得这么快,怕恩人又不见了,焦急地向后喊,“恩人!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商芮以为马失了控,也追了上去,见马娘抓住了马绳控制住,才慢慢停下。

    “恩人,请告知我你的名字,我好让我妻主来寻你。”云修扶着窗沿恳切道。

    主子来寻她?只有她来寻主子的份。

    以前在主子身边,主子抬个眼神、举个手势,她就会出现了。

    现在被主子命令去保护云少爷,她就靠着那记事薄跟主子说话了,除非是特殊的事情,她就可以亲自去见主子汇报。

    没有受到可以袒露自己身份的旨意,商芮低了低头,含糊着,“我…我没有名字。”

    “怎么可能?”云修又不是孩子那样好骗,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隐瞒?

    商芮不想继续解释,她已经做好了自己的职责,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她在想云少爷自行到主子娘家这件事应该值得到主子面前说吧?

    “恩人,你走了吗?”云修看不到商芮的身影,唤马娘停下去找她。

    “少爷,那姑娘不见了,走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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