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干一场

    细若游丝的灵力引线悄然断裂,一头牵在云拂影手里,

    另一头引爆了埋在吴鹗脚底下的剑鞘。

    灵爆如约而至,无声炸裂。

    吴鹗全身的灵脉都在维持炙灵阵的运转,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得措手不及。

    脚下炸出一个浅坑,他身子一晃,止不住地单腿下跪。

    炙灵阵闪了闪,又被他尽全力稳住:

    小陷阱而已,毫无威慑力。

    自己绝不能被她扰乱,趁她得手而大意之时,要一击即中!

    云拂影不着急,她知道还没完。

    先前她借了何妨的剑鞘,向内输入大量聚集的灵力,再另分出一层薄薄的灵力隔膜,包裹着悬空在剑鞘内。

    隔膜拉出灵丝,握在云拂影的掌心。

    吴鹗无意中踢断了这根引线,大量灵力没了束缚,纷纷从破损处向外泄漏。

    何妨说小范围灵力对流会引起灵爆。

    剑鞘炸开只是第一轮,它也是一根引线。

    此间的灵力被吴鹗调往阵法,炙灵阵本身也是一个半开放的灵力汹涌交织之处,再加上他被扰乱的灵脉走势——

    更大的灵爆正在发生。

    两人间的空气被急剧压缩又扩散,撞到楠树上,击落一地树叶。

    吴鹗扑倒在地,灵脉破损,灵力倒流。

    他纹在体内的阵眼遇袭而伤。

    炙灵阵已破。

    本命阵法的坍塌意味着阵师生涯的归零,吴鹗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红着眼撑起身子,眼珠漆黑无光,死死盯住云拂影:

    “好啊,如今俞家也护不了你了。”

    他不打算交出云拂影,他要让她死在自己手里!

    吴鹗从牙缝里挤出的嘶嘶声融入温柔的晚风,传到云拂影耳边就变成了明晃晃的威胁。

    她一手撑着楠树,灵力已消耗大半。

    难不成吴鹗还有什么底牌?

    他就这样半趴在原地,身后盖满薄土和落叶,怎么看都像是半截身子已入土。

    禁阵,就是吴鹗的底牌。

    因使用禁阵会在修士体内留下永久的阵法烙印,部分正派修士视此为入魔先兆,毫不留情地予以斩杀。

    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散修之间流传着不少禁阵,他也会一招。

    探魂针。

    仅需少量灵力,以刺破自己的灵府为代价,射穿对方的三魂七魄。

    吴鹗叹出一口浊气,僵硬地扭了两下脖子,双手抓地,像一只恶毒的蜥蜴。

    云拂影的灵府警铃大作,晃得她一阵眩晕,手几乎要抓不住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

    吴鹗的脑袋刚开始抖动,她就赶忙从胸前掏出阵盘往前一扔:

    探魂针刺破空气,云拂影在阵盘脱手后补上全部的灵力——

    成功激活,是一个普通的护门阵。

    吴鹗本来把镀漆阵盘放在厨房的后门上,云拂影入职后换成了普通的挂锁。

    大概是想省点灵力。

    护门阵虽然常见,也毫无攻击力,但它畅销的理由就是:

    防御力强悍。

    它脱胎于修凡交界线的入关大阵,旨在防止修士随意扰乱凡界。

    一切外来探入的灵力都被阻隔,甚至有时主人进门也会被拦住。

    笨拙但有效。

    探灵针被它轻松化解,只有吴鹗的灵府受到了伤害。

    他已经没有睁眼的力气了,身体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姿势,嘴巴一张一合。

    云拂影走过去,发现他在问自己是怎么把芥子袋打开的。

    “因为我俩心意相通啊。” 她一脸无害。

    吴鹗竟然又自食了恶果,三回啊。

    无节制地抠门只会害了自己。

    “贱货!” 他突然出声咒骂,“俞家知道我领了通缉令,你无处可逃。”

    他一笑,就露出粘血的牙齿,看着怪瘆人的。

    云拂影好像毫不在意,她托起吴鹗的后脑,声音轻柔婉转:

    “吴掌柜啊,别惹俞家,就算不小心惹上了,”

    她把吴鹗的脑袋轻轻放下:

    “也别来惹我。”

    话音刚落,一拳砸向他的鼻子。

    鼻血顺势流出,云拂影随意抹了一把,涂在吴鹗的眼皮上:

    他有一米五吗,难不成要把他揍到一米四?

    一番拳打脚踢之后,他彻底没了呼吸。

    云拂影从吴鹗怀里摸出雁书,翻看着旧日信件。

    一个叫高丙的家伙引起了她的注意。

    吴鹗问高丙:“高爷对这批点心还满意吗?”

    高爷……是那个高拐子吗?原来吴鹗当真认识他。

    高丙没有回复。

    一个计划在云拂影脑中形成。

    吴鹗说的没错,他刚领了俞家的通缉令就失踪的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俞家必要顺着他的踪迹找出她来。

    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她用雁书给高丙发了封短信,接着把吴鹗的尸体装进芥子袋保鲜。

    收到回复后,云拂影起身,向传送阵点跑去。

    柴刀镇,吴家灵食铺。

    云拂影翻墙而入,推开后门,鼻腔里充满灰烬的味道。

    吴鹗随意打扫了一番,没有灾后重建,也停止了营业。

    看样子很想把一万上品灵石拿到手。

    云拂影站在卧房门后,凝神等待着高丙。

    她在信上说想买个女人,修士和凡人都行,关键得长着肉肉脸和三白眼,身型高挑。

    她怕高丙真给他带个女人过来,于是字里行间透露出一副囊中羞涩的窘迫样。

    高丙回信说面谈,价钱谈拢了他再去挑人。

    来这里的路上,云拂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灵府大开,什么灵气都往里放,通通不炼化。

    越阶杀吴鹗耗尽了她的灵力,她抢占先机又碰上运气,才反杀成功。

    如今对上高丙,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性情不明,修为不明,背后还有个大靠山。

    失败的结果显而易见,高拐子随便一查就能发现吴鹗要抓她交给俞家。

    得不偿失,简直是加速自己的灭亡。

    不过搏命么,就是拼上今夜的命,搏一个明朝的生。

    云拂影闭上双眼,注视着各色脏污渗进黑土。

    院子里传来微弱的声响,高丙到了。

    他先是扫视四周,没发现灵力痕迹,门口也没有设置阵法。吴鹗还算有礼貌。

    他屈指刚要叩响,推拉门已经主动滑开。

    高丙犹豫一瞬,准备抬腿跨入。

    云拂影咬住下唇,她在等高丙进门的瞬间。

    计划的第一步是用灵力快速合上厨房后门,再激活护门阵扔去门后。

    他左腿踩在门内,右脚抬起,马上就要落地。

    云拂影掐准时机,挤出干净的灵力,把门“砰”地摔上。

    至此还算顺利。

    下一秒,护门阵盘出现了意外。

    作为一个能反复使用的充能阵盘,它不接受乌七八糟的灵力损害它的使用寿命。

    护门阵迟迟未现,高丙已破门而出。

    他顺着灵踪找到卧房门外,手诀一掐,云拂影就贴着门摔了出去。

    好强的灵力波动,这家伙估计比吴鹗更高阶。

    她忍痛爬起来,双手高举:

    “那个推拉门没锁,你推一下它就开了,用不着搞破坏。”

    高丙眯着眼睛:“吴鹗呢?”

    “我不知道,你能救我出去吗?”

    高丙被她的无耻言论震惊,他拔出佩剑,剑尖贴着云拂影下巴:

    “装屁啊,那门不是你关的?”

    两人站在院子里,相隔不远,月光打到她脸上。

    高丙突然看清了她的眼睛,略带下三白,身型也很高挑……

    吴鹗在搞什么?跟他买人又自己找了一个。

    云拂影把他的打量和疑惑都看在眼里,心生一计:

    “是我干的,我以为你是吴鹗。”

    “你跟他什么关系?”

    剑尖向上用力,刺破表皮。

    “我先前在这里做工,他要我去一个地方给他卧底,我跑了,又被他抓回来。”

    卧底?吴鹗难不成想用她来换他们的人?

    高拐子卖人后接受退货,反正一本万利,回收后还能打探消息、揣摩客户喜好、制定精准推送等等。

    想到这里,高丙收回长剑,吴鹗想让这女修当双面间谍,自己可先下手为强,把她培养成三面间谍。

    他本就看不上吴鹗,事成之后或许还能得到高爷的提拔。

    “吴鹗让你打探些什么?”

    云拂影脸上露出一抹惊喜:

    “你要帮我吗?他可是筑基中期,”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摆出不敢多言的样子。

    “嘁,只有你这种弱者才会怕他,我已筑基大圆满,放心说吧。”

    云拂影缩着身子靠近他,眼神警惕,又带着一丝讨好。

    “他说,让我低调行事,顺便打听……” 她慢慢贴近高丙的脖侧。

    高丙心中嗤笑,底层散修这幅窝囊样子,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云拂影身上毫无灵力气息,筑基初期而已,构不成威胁。

    “打听你的命有多长。”

    高丙一愣,随即灵力爆起,正想挥剑,却发现双手无法动弹。

    被云拂影抱紧了。

    她在吴鹗卧房等待的时候,发现黑土地上长出一枝嫩芽,孱弱的身姿艰难撑起两片新叶,小巧可爱——

    如果叶尖不长牙齿的话。

    脏污的灵力攀附着黑土肆意融合,产生神秘的、不可说的幻化。

    云拂影不认识这棵野草,它就像灵府的一位租客,

    难以结交,但已共生。

    环绕着高丙的双臂生出无数细小的牙齿,急不可耐地吸食着他的灵力。

    越吃越多,越来越饱,牙齿一排接着一排地长。

    云拂影手臂上的皮肤被它们挤开,露出鲜红如牙龈的血肉。

    长剑从他手中溜走,高丙的灵脉正在分崩离析。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嘶吼,却被云拂影抬手堵住了嘴。

    她把长满牙齿的右臂按在高丙双唇之上,右手顺势搭向他的左肩。

    月光下,清院里,宛若恋人相拥,男子动-情亲-吻女修的小臂,她靠在他肩膀上,眼含期盼。

    高丙的灵力终于干涸,身子瘫软,从云拂影怀里滑落。

    被她勒住的几处皮肤残破不堪,表面粗糙,如扯开的干柴。

    死透了。

    云拂影的新芽枯萎凋落,手臂恢复光滑。

    她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除了灵府里大片沙化的黑土,和消失的脏水。

    她没有得到高丙的灵力,自己的灵力储备也彻底空了。

    刚才的疯狂像是新芽急于走完自己的一生,什么都没留下。

    云拂影从芥子袋里抖出吴鹗,把他拖到高丙身边。

    摆出一副互相残杀的模样。

    在她的计划里,吴鹗的命运是这样的:

    他揭了通缉令,只想发财懒得找她,要向高丙买一个类似长相的人。

    高丙来到吴家灵食铺面谈,两人没谈拢价格,大打出手,双双殒命。

    现在只要在他们身上留下对方的招数即可。

    她跑进吴鹗的卧房,试图找出他收藏的邪门功法,看看有没有类似吸血牙齿的招数。

    还挺好学的,一本残破的经书就摆在书案上。

    拿起一看,封面写着“九罡功法遗集”,再翻开:

    这边画着一个人彘,那边写着入魔秘方。

    嚯,好血腥!好惨无人道!

    好想学。

    云拂影拿起入魔的那一页纸使劲晃荡,让它布满褶皱,看着像时常翻阅的痕迹。

    然后合上经书,规规矩矩地摆回书案。

    为什么要给死人泼脏水!?云拂影质问自己。

    “因为我能。”

    接下来是高丙。

    她握着长剑对准吴鹗的阵盘,迟迟下不了手。

    高丙看着像个剑修,修真界最热门的职业,但她对剑一无所知。

    她调整劈砍的角度:要么干脆捅吴鹗一剑算了。

    正犹豫呢,身后响起一个男音:

    “高丙的杀招不是这个。”

    云拂影一个趔趄,差点向前扑倒。

    她握紧剑柄转身——

    来人身材干瘦,厚嘴唇,满脸雀斑。

    是姚闻达。

    ————————

    琉璃帐内,俞麟泽从昏迷中醒来。

    今晚他无故紧张不安,等到了子时,灵海波涛汹涌,他又一次被关在灵府之外。

    俞麟泽调动经脉逆行,试图强行闯入,结果气血翻涌,顿时意识尽失。

    他从床榻上缓缓坐起,披着一肩散乱的黑发,有几束靠在脸上,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旁边的男修急着发问:“如何?是灵障么?”

    俞家女婿韦泊霁以为他和俞怀宸得了一样的病,他很担心俞家的将来。

    “不是灵障,” 俞麟泽语气笃定,他的灵海翻起巨浪,好像在奋力寻找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有点……疯狂?

    韦泊霁皱着眉头:“难道是救治怀宸时发生了意外?”

    他们逆天而行,难免会遭到反噬。

    “未必。” 俞麟泽盘腿调息,双唇重现血色。

    他另有猜测,这与那神侍有关。细说起来,他从那天起就感到头部有些不适。

    搜魂术是九罡宗遗留功法,尚未成熟,很可能被她抓住错漏予以反制。

    他要去验证一番。

    想到神侍就在此界,俞麟泽红唇微张,眼角带笑,像重归山林的猎手,兴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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