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

    露珠滴在案板上,堂内的,堂外的,都寂静了。

    杨雍的手攥住鹤梦的手,他第一次知道这人的胳膊原来这样纤细,布料在他指尖跃动,让他一时有些不想松开。

    “抱歉,不行,抱歉。”

    鹤梦摇着头,眼神里没有半点退让。她认真的看着杨雍的眼神,那人却无法自拔,又要亲上来。鹤梦朝后退一步,杨雍愣在原地,轻声问她

    “为什么?”

    “你喝多了。”

    鹤梦看一眼身后惊愕的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替杨雍开脱,她只好再拉开杨雍攥着她的手,杨雍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飞快划过,留下一地残影

    “不行。”

    “鹤梦。”

    杨雍上前一步,热热的酒气呼在鹤梦脸上,她皱了皱眉头,杨雍像个孩童一样抖了抖睫毛,道

    “不要皱眉,我找了你这么久,不是想让你皱眉头的。”

    “找我?”

    “那颗珠子,我爹去世的那天,我跑出府见到你,你救了我,给了我缺了玉珠的玉玦。”

    “那颗髓玉珠。”

    杨雍点点头,抱住鹤梦。杨万亭也愣住了,她忙来拉杨雍,却破天荒的被他挡开。

    “我娘在我爹去世第二天就娶了新人,我原本以为没有人会对我好了,直到我遇见你。”

    “杨雍!”

    杨万亭慌张急了,她朝门外的府人使着眼色,示意他们将门关上,可门外的看客早已经入了戏,这一出戏的名声,是谁也挡不住了。

    “那天我遇见你开始,我就发誓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鹤梦瞪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再凑近了些。杨雍转身,在她耳边突然道

    “别戳穿我,随我一起演。”

    杨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理智,鹤梦恍然大悟,瞅瞅已被眼前此景刺激到语无伦次的杨万亭,还有门外错愕一片的官员子弟,她便转手握住杨雍的腰,带着他朝前走了几步。

    “我娶你啊。”

    若想此时脱身,唯有出此下策。鹤梦有些心虚的搂住杨雍的脖子,那人便顺势抱住她,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鹤梦看看杨万亭,那人结巴着,哪还有方才的气势。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贺喜声,到鹤梦这边却显得有些刺耳。她不动声色的抱着杨雍朝门外走去,嘴里喃喃道

    “先回去休息,不哭了。”

    众官员便纷纷给他们让路,此时杨万亭又被万众瞩目,她们围着她,却像一层密不透风的墙,彻底遮住了杨万亭想翻牌的心思,也阻断了她能看见的鹤梦杨雍的背影。

    鹤梦不能看身后如何,只能凭着印象带着装醉的杨雍到了杨府的一处,大概是到了西边的时候,杨雍压着她的力度小了许多,鹤梦知道眼前就是他的居处了。

    进了屋,眼前一切都如那夜她来时一样熟悉,鹤梦将他抱到榻上,抬眼就看见短刃刺到墙上的伤口。鹤梦还想再看,却听床上人没事儿人一样开口

    “你什么时候提亲?”

    “提什么亲?”

    杨雍从榻上一骨碌坐起来,眼睛瞪着她

    “我方才闹了这么一出救你,你不会要把我的名声置之事外吧。”

    “你疯了吧。”

    鹤梦摇摇头,只当他还在玩笑

    “我刚娶了温砚,不打算再娶别的夫人了。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主意,还编出这么好的故事。”

    “编的?你!算了,他们会杀了我的。”

    杨雍神情落寞,他又抓住鹤梦的腕子,继续道

    “我求你娶了我吧,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

    鹤梦有些想笑,她头一回觉得这人还有些可爱

    “你有一万种办法不待在这里,却偏偏想我娶你。你啊,还是嫁给真的喜欢的人去吧。”

    杨雍又瞪她,直到鹤梦被她瞪的说不出来话。良久,杨雍的声音飘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人,不能是你。”

    “只是因为那个珠子?”

    鹤梦强作镇定,见杨雍眼睛有些红,鹤梦终于反应过来,她拍拍杨雍的肩膀,道

    “小满,抱歉啊,我已经有温砚了。”

    “他有什么好的。”

    杨雍的泪要落下来,他想装作是有了睡意,却更多的泪珠涌了出来

    “我哪里比不上他。”

    “杨公子,虽然我嘴上常说和你不熟,但我心里觉得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就像你这辈子在等一个那日救你的人一样,我也等了温砚很久了。”

    杨雍目光闪烁,却误会了鹤梦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怕他无人照顾,我们私奔好不好,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他,只要你带我走。”

    “杨雍!”

    鹤梦按住他的肩膀,他脆弱极了,像是在等待鹤梦最后的审判一样,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可能喜欢别人的。我这辈子做的一切打算都是为了温砚开心,我从来没有喜欢上别的人,从来没有,以后也是。”

    “我知道了。”

    杨雍不看她,鹤梦却真的能感受到他的无助。但是鹤梦心中却无半点怜悯,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期待在逐渐涌上来。自回京以来,她第一次萌生出想要将所有一切一吐为快的冲动

    “杨雍,珠子不是我的。那天你见到的人也不是我。”

    “什么?”

    “我有个姐姐。”

    鹤梦的眼神变了变,她像只织出一张漂亮的网的蜘蛛,杨雍是在蛛网里挣扎许久的狩物,眼下,到了收紧蜘蛛网的时候了。

    “给你珠子的人,是我的姐姐,她叫陈端仪。”

    鹤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对他道

    “被你害死的陈端仪。”

    杨府宴上,杨万亭再懊恼,面对上官白时也不敢表现分毫出来。她想着还是要先做正事,便收敛了面色,借着杨沁不便见别人的借口邀上官白进内室一叙。

    这间内室密不透风,一扇窗叶都没有,只有一扇供人进出的门,只是进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了。杨万亭借着话头让人把杨沁送进来,送她来的人也很快将门关上,上官白敛起官扇,面色瞧不出来个什么。她大胆抬手,品了一口杨万亭递来的茶。

    “滋味儿够了,没加别的东西吧?”

    “大人说笑了,西湖龙井的茶饼,还要加点什么呢。”

    杨万亭陪笑,杨沁站在她们中间,既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敢退到后面去。这时,门被人敲了敲,传话的斗胆进来,抚了抚袖子,道

    “主儿,公子回宴了。”

    只见杨万亭立刻摆出个气急败坏的神情,眼睛却嘀咕着瞥向上官白。她起身服了服

    “大人,我今天不揍他一顿不能泄气。您先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去吧。”

    上官白瞧起来似乎毫无防备。可等杨万亭一走,她就伸出两指,趁身边人不注意掐住了她的嗓子眼,杨沁呕了几声,终于吐出个珠子大的药丸来

    “绝魂丸?这个混蛋对自己亲生女儿也真够心狠的。”

    “唔!”

    杨沁摇着头,又要朝她扑过来。上官白一拧眉,伸手去挡她,却被她钻了个空子,一把拽出那柄她头上戴着的银簪子,直接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你!”

    始料未及的,若非是抱了逼死之心,杨沁的手段不会这样决绝。她倒在地上,眼睛却闭不上。血沫从她的伤口渗出来,上官白不由分说掀开她搭在腕子上的袖口一看,那上面全是伤口。谁都不会对女儿这样心狠,上官白反应过来这是场请君入瓮的局,设局人的目标正是她。

    她大惊失色,这时,门板被人踹开,杨万亭假惺惺的跑过来,面上全是方才用炊火熏出来的泪水

    “上官白!我日你祖宗,闺女,你醒醒看看娘啊!”

    “她自己寻死的!”

    “我们刚刚团圆,我想着与你缓和缓和关系,特地不计前嫌邀你来此,没想到你竟打上了她的主意。你怎么不杀了我啊。”

    “你闭嘴。”

    “我操。”

    杨万亭扑上去,与上官白扭打一团。上官白身体还未好全,几下的功夫倒叫杨万亭占了上风。后者一愣,那柄上官白送的蛇刃就在手边,不知何时落出来的。她未犹豫,立刻拍案决定,杀了上官白,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杨万亭朝那柄蛇刃伸出手,几乎要碰到的时候,上官白反应过来,顺着腿踹她几下,那人咬紧了牙,毫不吃痛,眼里已被杀伐将成的快意卷席。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

    “恩将仇报的是你吧,谁杀了那个医官,把我们都害到这个地步,你心里不比我们都清楚。”

    杨万亭道,只一里的距离,她就可以握住那柄蛇刃了。

    “杨万亭,你做生意这么多年,就不知道不熟悉的东西不要轻易碰么?”

    上官白突然开口,杨万亭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面前那柄短刃突然张开,顺着连着上官白袖子上绳子的机关收回到了上官白手里。此时杨万亭还压在她身上,她眼神错乱,一眨眼的功夫,便见那柄到刃在上官白手里变了个形状。像是两条蛇互相撕扯般,形成了不长不短正好能刺进她心脏的匕首。

    “你去见那个医师的时候,别哭啊。”

    下一秒,血溅白墙。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局无数的杨万亭,最终死在了自己设的死局里。杨万亭的眼睛同样没有闭上,上官白摆着她的脸,叫她和杨沁的脸相对。

    上官白不解气一般,又乱杀了她几次。门外的动静突然小起来,鹤梦推门进去的时候,上官白没有回首。

    “大人。”

    上官白的大半个身子,连带着靠近杨万亭的半张脸,都溅满了鲜血。她面上无惧色,眼睛却睁的老大,她看见鹤梦来了,张大嘴露出个骇人的笑容给她

    “陈鹤梦。”

    她说,像是在读一封从远处发来的机密公文

    “这下你和我可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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