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古人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

    “便不是三月,扬州也是个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好地方,可惜……”梁悦手中折扇一合,也不说可惜什么,以扇端代手指了指面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

    “咱们到地方了。”

    那朱红大门上方书写着两个硕大的“段府”字样,此处便是梁悦此番下扬州的目的所在。

    “主子,小的去叫门。”跟在梁悦身后还有两人,那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三四的小妮子主动前去拍响段府大门。

    “来了来了,轻点敲!”门房打着瞌睡开了侧边小门探出头来,“是谁在敲门?”

    “这里可是扬州大茶商段智的府邸?”小七扬声询问。

    小门仅开一条缝隙,只见着小七一人,“这里是段府,你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小心被护院发现了讨一顿打。”

    段家是扬州大户,常有人寻借口找上门来,那些赖子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小七笑着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示意那门房看,“我家小姐与贵府公子有过婚约,今日特地上门议亲。”

    小七手里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暖玉,上头刻有段家茶行的标志。

    这事门房不敢擅作主张,“你等我去禀报家主。”

    此刻不过辰时,府上主子还在用朝食,门房去禀报时正巧两位主子都在。

    “你这蠢东西,别人说什么都信?指不定是从哪里来的穷人家。”段主君听完门房的话骂了一句,“我从没给郁儿定过亲,哪里来的什么未来媳妇。”

    段智在一旁喝着清粥没开口,等主君说完才放下碗,“既然那些人带着咱家的信物,或许是曾有过纠葛,让她们进来说话。”

    梁悦在外头等了有一刻,门房出来招呼,却没开正门只让她们从小门进。

    小七见状想出声训斥,却被梁悦抬手阻了下来。她们现在不过是“落魄商户”,这段家不给开正门,也不算什么大事。

    会客厅内已经有下人备好茶水,梁悦喝了两盏清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段家人。

    梁悦打眼看过从外头进来的一女一男。

    女人一双眼里满是精光明显是精于算计,男人则一副高傲嘴脸,只看面相就不像个和善人。

    在她父亲留下的话里,段家可不该是这样的。

    梁悦抬手行了个书生礼,不卑不亢颇有几分风骨,“小女白悦,见过段夫人,段主君。”

    白悦乃梁悦化名,她出门在外常用此名。

    段智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茶抿一口,眼也不抬道,“白小姐不必多礼,不知小姐是何方人氏,来我段府有何贵干。”

    梁悦今生从未受过如此冷遇,面上不动声色,“小女自北方小城而来,为的是履行婚约。”

    十五年前梁悦与父亲外出被人袭击,落难时承蒙一男子相助,两人倾盖如故,又看两个孩子年岁相近,于是定下娃娃亲并交换了信物。

    如今梁悦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自然是来兑现父辈承诺。

    段主君听过梁悦的话眉头一跳,“荒唐,我段府的公子从未定下过婚约。”

    段智却是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起梁悦,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她很快又摇摇头,“小姑娘啊,你要知道有的话就是长辈的戏言,当不得真。”

    梁悦心知这段智是想起了那桩往事,“段伯母,当初两位长辈也是换了庚帖与信物,如果做不得真?”

    段智有些恼怒,一恼梁悦如此“不懂事”,二怒那早死的人给她留下这么一摊子麻烦。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段智用力放下手中茶盏,“我一不知你从何而来,二不知你手中信物真伪,三不知你是非就是当初那小妮子,你让我如何将我府中儿子嫁给你,就凭你一张嘴?”

    段智这一番话可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处处都在为她儿子着想,若不是梁悦发现她眼神闪烁,还真当她是个为儿子着想的好母亲。

    “妻主,这位白小姐远道而来是为客,不如先问问她家中情况。”段主君坐在段智旁边,伸手推了推段智肩膀,开口缓和气氛,“这亲事不论如何都是哥哥定下的,如今哥哥虽然不在了,可容儿也不能违背了哥哥的意愿不是?”

    梁悦不知为何那段夫郎要帮她说话,但还是接过对方的好意,“看我娶妻生子是父亲遗愿,而段家公子是父亲为我定下的夫郎,我自然要遵循。”

    大梁讲究孝道,若是娶段容为夫是她父亲留下的遗愿,她此举确实该令人称赞。

    若她要娶的不是段容,说不得段智抱着成人之美的意思半推半就也准了,偏偏是段容……

    “白小姐,这亲事已经过去许久,这些年我们也从未收到过你家传来的书信,只当是你们已经忘了我段家。”段智知道梁悦带着父亲遗愿而来,不打算再威逼利诱,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从未听闻有那两户定了亲的人家十五年没有往来的,且当初你我两家人都是在逃难,我只以为你们已经遇害,所以也不能留着我那大儿子为你一个口头定下的娃娃亲而守寡不是?”

    这话粗听有些道理,细想却满是毛病。

    “难不成,段伯母已经将大公子许了人家?”梁悦来时却是打听过,这段家的公子都还待字闺中未曾许配,怎么这段智就这么为难?

    难道就在她下扬州这几日就有了变故?

    “妻主。”段主君看段智要点头,立刻拉住了人,“妻主,容儿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又是未婚妻找上门来,不如就成全了她们,也可以博个美名。”

    “你个夫道人家懂什么。”段智一把排开段主君的手,语气不甚好,下手也有些重。

    梁悦虽说抵达扬州三日听过不少与段府有关的传言,但她却不知段府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对两位主人家间的暗潮视而不见。

    在传言里,段家的新主君对前任主君留下的嫡子视如己出,但那段容却不领情。

    梁悦对这些传闻只信一分。

    “白小姐,按理来说你远道而来,又有婚约在前,我们不该拒绝你。”到底段智才是段府里做主的那个,当她打定主意后,段主君也无法撼动。

    “段伯母有话不妨直说。”梁悦也想知道那段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小姐有所不知,我那长子性格乖张不服管教,时常自己溜出府去游玩。”段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梁悦面前,一副慈母姿态,“前些日子,周家的家主来我府上走过一遭,她家长女与容儿两情相悦,我这做母亲的自然不能棒打鸳鸯。”

    周家?

    能被段智看上的周家,除了那手中握了扬州半数航运的周家,恐怕也没有其他。

    梁悦算是明白了,段智是已经将段容与那周家谈好了价钱,看不上她这个“穷酸”,想要搭上周家。

    至于那两情相悦,恐怕更多的是周家那长女见色起意,周家长辈又觉得这段府也算过得去,所以才上门来提了提。

    “君女不夺人所爱,若是段公子真与那周小姐两情相悦,小女自然是祝福的。”梁悦此次来求娶,不过是为着老父遗愿,若是那小公子已经有了意中人,她自然乐得清闲。

    “白小姐高义!”段智很满意梁悦的识趣,复又想起梁悦口中的“信物”,“还请白小姐稍等,我去将当初交换的信物寻来,也算将这桩玩笑事做个了解。”

    梁悦自然无不可地应下。

    段智招手让管家送上来精致的茶水点心,又警告似地一撇段主君,随后带着人离开会客厅。

    梁悦端起管家新放下的茶水轻抿,而后却轻笑一声。

    扬州有茶名紫雾,价值千金,年产不到两斤,早在十年前便被先帝列为贡茶。

    可今日她却在这段府里喝到了,且那滋味比起宫里的,似乎还好上一分。

    梁悦喜茶,这紫雾她每年也就能讨个一二两,现在能多喝两口,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又是一杯茶水下腹,配着两块差点将肚子填了个半包,梁悦停下时段智带着一块玉佩回来。

    那玉佩用的不是什么好料子,但胜在雕工出彩,上头一躲莲花活灵活现,也是价值非凡。

    “白小姐请看,这便是当初令堂留给段府的信物。”段智将玉佩交给梁悦,同时取回了她段府的信物,“至于庚帖……实在是年头久远,又历经劫难,已经找不到了。”

    庚帖的事梁悦并不在乎,当时她与父亲逃难在外,不说生辰八字,便是名字都是随手捏造而来,“既然如此,也算是我白悦与令郎有缘无分,两家的婚事就此做罢。”

    梁悦并没有什么舍不得,她早就记不得当初逃难时遇见的小公子,这亲事成不成都对此她无甚影响。

    既然没了未婚夫郎,梁悦看着为自己添茶的小厮将整茶杯倒满,也知趣地起身打算告辞。

    “等等!”一道急促的男声自门外响起,一道身影自门外闯入,“你把玉佩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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