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梁悦将事情交给了段容并不代表她就不需要操心,每日她都会将小七招呼过去问一问今日又买了些什么。

    然而,越是问,她就越是疑惑。

    段容为自己准备的聘礼,确确实实是按照扬州风俗在做,但——

    五谷杂粮,代表一家人能填饱肚子。可就这么直接装满一抬是不是就过了些?

    棉花麻布,那是以后有衣穿,冬不寒。然而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买绫罗绸缎冲个场面。

    碎瓷一套,这是碎碎平安。偏偏那碎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像个骂人的字样。

    零零总总,段容准备的所有东西都让人挑不出错,偏偏又让人夸不出一句好来。

    据小七所说,那看上去满满当当一地二十抬聘礼,总共花了不到一千两银子,是个真真正正的面上光。

    “他倒是会过日子。”梁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还是见微知著,从里头看出一些段府的真面目来。

    梁悦向段容询问了扬州城里最灵的寺庙,而后想着段容也有那么一个月的日子没有出门,她便邀请了段容一起。

    段容早就从伺候的小厮嘴里听说了扬州城里的流言,看梁悦没得动作,之前采买聘礼物什他都没有出门,只让小七与那小厮去做。

    “若是方便,我自然想与白小姐一同去。”段容吃惊地看了梁悦一眼,毕竟是去算提亲的日子,他对自己的事情不过可能不上心,不过,“如今扬州城中各种传言沸沸扬扬,不知道白小姐可是已经有了处理的法子?”

    这流言只在扬州,对梁悦没什么影响,到段容却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被人这般议论纷纷,心中的滋味不足以为外人言说。

    “之前是我疏忽,初来乍到没有消息门路,以至于让公子被人议论。”梁悦倒是很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她起身往侧旁走两步,站定后冲着段容的方向双手交握浅行一个揖礼,“还请段公子原谅则个。”

    段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以至于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等段容起身时才受惊一般猛地跳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过于激动之下甚至有些破音。

    “此事是我对不住公子。”梁悦面算如常地坐回椅子上,“希望公子不要为这事而担忧,待我上门下过聘礼,你便是我要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郎,容不得她人置喙。”

    段容还在为方才梁悦所为震惊,这句话根本没听进心里,之后也是神情恍惚,离开书房时差些就被门槛绊倒。

    好在梁悦自发现段容走神好就一直跟在其身后,在段容被绊倒时及时将人扶住,“段公子可要小心些。”

    段容勉强收敛心神,冲梁悦道谢后回去房间,又是一阵发愣。

    他从来没被女子这般郑重对待过,好似他受了一分的委屈,都是梁悦的过错一般。

    且这是真论起来,他自己说不得能占六分错。

    过去三日,段容终于接受了那日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也到了他与梁悦去寺庙中求吉日的时候。

    有小七提前备上马车,她们一大早就出门往兰茵寺而去。

    梁悦坐在马车角落里,尽量将更大的空间留给段容,然而这马车本就不大,里头的空间更小,即便她努力避让,随着马车前行,车轮碾压石子产生颠簸,两人还是不时就会有身体上的接触。

    不仅是梁悦,旁边的段容每次不小心碰到她的大腿或手臂,都会极快地动弹一下,试图在两人之间留下空隙。

    然而段容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大病初愈,不过是被马车颠了那么半刻钟,竟然开始觉得不适起来。

    梁悦初始没有发现段容强撑,但她能感受到段容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甚至任由手臂落在她手臂边上。

    “段公子,可是不舒服?”段容打开了边上放着的一个小包裹,里头有油纸包好的果脯,“若是不适,你可含一枚果干,能好受些。”

    果脯被举到段容跟前,他在段府里虽然不受宠,但果脯是从来不少见,却从没见过段容手里这样的。

    “这是什么?”他胸口处正翻涌得厉害,脑子也似乎少了些迂回地官司,看着那果脯取过一块放进嘴里,是酸甜又绵长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

    “是梅子加上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做的果干,都是自家的生意,你喜欢就拿着慢慢吃。”梁悦方才看段容那样子像是晕车,所以才将这果脯拿了出来。

    梁悦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坐马车,那可比段容此时还要难受,一下车就忍不住吐了出来,也是那之后她下了死力气去学骑马,就为了不再被马车折腾。

    段容含着果脯,身体好受了许多,等到兰茵寺时段容被梁悦扶着下了马车,脸色煞白。

    知道晕车的滋味不好受,梁悦也不催促,让段容能够好好缓缓。

    段容呼吸着山林间清新的草木之气,胸口里难受的滋味渐渐平复下去,他抬起头正好巧看见梁悦的背影,心中突然安定下来。

    “白小姐,我好多了。”他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将几处褶皱整理平顺,“咱们还是快些去兰茵寺吧。”

    梁悦并无异议,等段容走到她身后时才迈开步子像兰茵寺的方向走去,行进间步伐不大,也是在照顾后头的人。

    她们走得慢,旁的脚步快的接连从一旁越过。

    “小姐,前头好像很热闹。”小七个头不高,不断蹦起来往兰茵寺的方向看去,想要弄清楚前头的状况。

    “小姐是外地人吧?”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此时正巧走到小七旁边,她身边还跟着个男人,看上去两人像是刚成婚的小妻夫。

    “确实刚到扬州。”梁悦的口音与扬州本地人就不想同,她也没必要否认。

    “那你可能不知道。”那女人笑着开口,“今日是送子仙君的诞辰,每年这时候兰茵寺里的慧珍尼姑都会亲自出来举行仪式,每年这个时候兰茵寺都可热闹了。”

    “你们也是去求子的?”梁悦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小姐你与夫郎看上去年岁不大,也不必着急孩子的事情。”

    “我是不急的。”那女人拉一把身旁之人,“是我夫郎心急,他说要生个孩子来给我玩耍。”

    那位夫郎面上带着纱,听到女人的话右手直往她腰间去,下一刻就见那女人面色扭曲,向着夫郎连连讨饶。

    被夫郎催着,两个人很快离开,梁悦却已经不紧不慢。

    “若是早知今日人这般多,我们就该明日再来的。”梁悦走到寺门口,看见成堆的人,随口感叹一句。

    她虽说是接受过红色教育,点这辈子从出生起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若非她意志坚定,早就被那些封建的蜜糖打败。

    但这样拥挤的人群梁悦也已经十来年没经历过。

    “白小姐,兰茵寺接待天下众生,不过在旁侧还有一道小门。”段容往日来兰茵寺的次数也不算少,对里头的门道一清二楚,“若是捐上足够的香火钱,自然是有小弥撒出来迎接。”

    梁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反手交给小七一张银票,让她去把银子捐了,自己则是护着段容去远离人群的地方站着。

    原本挤在人群里还不算显眼,这一去旁边的空地上可不就被人看个一清二楚,正巧今日里来兰茵寺中求子的人中有曾在段府伺候过,他一眼就将段容认了出来。

    “哎!这不是段大公子吗?”

    仿佛是什么惊天奇闻,听见这话的人都顺着那人的目光看来,一下子便发现了段容与梁悦。

    “不是说那段家的公子私奔了吗?”

    “是不是看错了?我听说那段家大公子已经被段家人找回去乱棍打死了。”

    “那衣服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啊,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纷纷议论,有零碎的随风飘到梁悦与段容耳边。

    梁悦往前一步将众人的视线拦住大半,呈保护之态将段容护在身后,放大了声量,“诸位乡亲,不知你们口中之言从何而来?”

    “那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人大声喊了一句,周围的人吩咐应和,那声音之大,足以将人淹没。

    “诸位静静!”穆娘连续喊了好几声,那些人的讨论才听了下来,“请诸位先听我家小姐说话。”

    许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又或许是都想起这是佛门前,说话的人渐渐少了。

    “我不知诸位从何处听来我与段府的私事,但我与段公子之间自小便有婚约,如今我奉父亲遗命前来提亲,今日来这兰茵寺也是为了求个好日子前去下聘。”梁悦这话说得不急不缓,让人平白就能信她三分。

    “那为何段府不解释?”又有人问。

    “哎,不对啊,我记得段府好像是作过解释,说那段公子是去未婚妻家里做客。”这些人里头有记性好的,当即是将段府的解释与梁悦联系起来,“原来这事是真的。”

    流言猛于虎,段府的解释若是有用,今日也没那么多人对段容议论纷纷了。

    “请诸位夫人、夫郎嘴下留情,在下未婚夫郎前些日子已经大病了一场。”梁悦见已经有人开始相信,便也不再多解释,“今日我带他来也有意求佛祖庇佑之意,也请诸位莫要再说那些莫须有的话。”

    恰巧此时小七带着小弥撒出来,梁悦带着段容从旁边无人拥挤的侧门入了兰茵寺,不再理会身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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