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昭沉默一下，看着显然已经气得不行的陆知州毫无一丝恐惧，甚至有些羞涩。
“一般来说知州的选拔都是要从乡试会试一路选上去后由朝廷任命的，我现在还无功名在身呢！”
沈念释直接爆笑出声。
陆知州的脸清了清又白了白，最后一甩袖子把写了一半的结案陈词直接扔在地上。
“行，那我再给你半天的时间，我倒要看看你能弄出什么名堂来。”陆知州眼中带了一丝警告，“不过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小心你的狗命。”
陆知州可以离开堂上，其他的官差和衙役却不能，许昭昭并不打算在堂上就把话说清楚，直接让沈府的无关人等等离开，自己和沈念释到了外面的院子中。
“沈公子，可否借沈一一一用。”
沈念释掐了掐自己的指尖，“你找他做什么？”话语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股醋味。
“我觉得案件或许还有些疑点，想请他带我去寻寻线索。”
“你要去什么天涯海角的地方寻线索？带他不带我？”沈念释往前一步之间，目光逼向她，小公子眼眶直接就红了。
“我……我想去乱葬岗。”
沈念释一股气不上不下，最后撒不出来，只能翻了个白眼，把沈一一叫了出来。
沈一一在脸色也不大好看，自从许昭昭出现在他的世界后，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了，他又要从茅厕掏腰带，又要带着人翻墙上梁，现在又要去乱葬岗挖尸体。
青竹听到许昭昭这话也一阵皱眉，甚至直白地往后退了一步。沈念释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眼中满是警告。
“我想知道一下沈念白那个被打死又扔到乱葬岗的小厮那天穿的什么衣服？有什么特征？”
死了这么多天，加上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尸体如今一定非常恐怖甚至很大概率已经有了巨人观的状况。
“他……就是穿着小厮的等级的衣服，是青色的，其他的没什么特征了。”青竹努力回想那天他的着装，他就是一个面容比较清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拔尖的小厮。
“啊！他有时候会做一些粗活……”说到这里，他也有一些心虚，堂堂沈家二房的嫡亲公子，竟然连个可以使唤的粗使奴仆都没，要自己的贴身小厮去干粗活。
这说出去，别人可都要笑话沈家了。
“所以他的身形比一般的小厮要高大一些。”
许昭昭在心中按照他的描述给那个小厮刻画了一个初步的形象。
或许不只是高大一些，沈念白一直以柔弱的面孔示人，很需要一个牙尖嘴利的奴仆，帮他说出那些他不好说的话，自己再上去装好人博同情。
通过对他周围人的性格分析和心理模拟，许昭昭对小厮春水的形象越来越完善，甚至推测出了几丝可能出现的细节特征。
不过，这些都是为了保险起见的辅助判断工具，最好还是能知道是谁把尸体扔了过去又是扔在哪里的。
“是谁把春水扔到乱葬岗的。”
“沈二家主派的一个后院烧火的奴婢。”
启程找到那个奴婢的时候，她还在披着柴火，看上去健健壮壮的，有些木纳老实。
“啊？”一听是要去找春水的尸体，这忠厚老实的奴婢竟然直接抖了抖，一下子跪倒在地磕头求情。
“姑娘，不是奴婢不愿意带您们去看，而……而是……”她压低了喉咙，“那尸体有些诡异呀！”
许昭昭挑了挑眉，有些讶异。
她并不觉得自己看人的本领会错的这么离谱，实际情况就只能是那小厮的尸体，真的有一些奇怪之处。
“有什么诡异之处？”
奴婢本就觉得眼前这女子满身正气，让人感到无比的可靠，所以才克服着恐惧，告诉了她尸体有问题，现在见她毫不害怕的追问，心中也有了些怀疑。
“当时，沈二家主让我去把他的尸体扔到乱葬岗里，我只以为他是犯了什么冒犯主子的大错被打死了。后来姑娘来了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主子尸体。”那个奴婢在说的时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都觉得他有些冤枉，想着他一个被卖了身的男子，他死了以后估计都没有几个人能记住他。是我把他扔到乱葬岗的，就想着给他烧点钱吧，若是到了底下也好过得不那么苦。”
原本许昭昭完全不信鬼神，如今经历了穿越后，对一切都抱有敬畏之心，所以也并不会认为这奴婢这是什么所谓的迷信了。
“所以，诡异在哪儿？”许昭昭很耐心地听完她的话，继续追问。
“怪就怪在晚上！”她依旧心有戚戚，“等我干完了一天的活，我买好纸钱和香烛后去了乱葬岗扔他尸体的地方。隔着远远的，我竟然在尸臭中闻到了一股香味！”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那股香味非常诡异，十分糜烂，像是……像是女男交合发出的味道。”她好像又陷入了那时候的幻觉。
“不，不对！”她猛地睁大了双眸，脸上浮现出沉醉的表情，眼睛却开始逐渐泛红。“不是那种低端的香气，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香味。”
她喃喃自语，眼睛却一直紧盯着一个方向，眼神迷离。
许昭昭感到不对，立刻疾言厉色地问她，“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了？你怎么回事儿？脑子有问题？”沈念释也感到这个奴婢浑身上下的诡异，她的灵魂像是陷入了什么极乐天堂。
奴婢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缓缓地站了起来。
“好美的花！”
许昭昭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她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变了。
“这是哪里？”她喃喃问道。
她环顾四周，眼里充满了迷茫，“花呢？花中仙人呢？”
“去哪儿了？我怎么看不见了呢？”
她的手指在空中轻抚，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
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不，不对，这不是真的，只是幻觉，幻觉！"
她的手突然握紧，脸色也变得铁青起来。
看见眼前肃穆着脸的许昭昭，扑通一下再次跪下。
“姑娘，你也看到了！那地方真的有鬼！”奴婢整个人抖若筛糠。
“姑娘对不起，奴婢是真的不能带您去！您也别去了！”
“刚刚看到了什么？”许昭昭蹲下身子与她视线平齐，眼中依旧是毫不畏惧生生不息的光芒。
奴婢强打起精神，再一次回忆刚才的幻觉。
“我闻到了香味，然后看到了花！大片大片的花，血红血红的花，还有花间的仙子……好美，真的好美……”
许昭昭及时制止了她继续回忆。
“那你大约把他的尸体放在哪里了？”
奴婢一个激灵回过神，“就在南边最外围的地方，离其他的白骨有些远，应该比较明显。”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劝导，“姑娘和公子还是别去了吧。”
许昭昭谢过她的好意，带着沈一一走了。
沈念释知道劝不住她，就只能撒娇一样地靠在她的手臂上拦了拦，最后看着她憋得满脸通红又不好上手扯开他，心满意足地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青竹虽然非常讨厌许昭昭，但是并不想看着她送死，更何况还有沈一一，他们要一去不返了，可是送两个人头。
“公子，你怎么不拦住他们呀。”他明白自己的小主子只是撒娇，并没有真的要阻拦。
沈念释傲娇地撇了他一眼，“我相信我家妻主。我家妻主可是最棒的。”
沈一一搂着许昭昭的腰，脚尖轻点地面就上了屋顶，一路踩着各家的屋顶和树枝展转腾挪往乱葬岗奔赴。
距离越近他也感到瘆的慌。
被训练出来的暗卫不怕恶人但还是有些怕鬼神的，前面那个奴婢只是回忆了一下，就好像中了邪一样，他们这可是要去挖人家的坟墓。
但是他是被沈念释要求来协助许昭昭的，他不可以违抗主人的命令。
两人到乱葬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都没有吃中饭，有些饥肠辘辘，但是没有任何人有一丝的抱怨，直接顶着烈日和臭味往那里走。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在许昭昭目光所能看清南边最外围尸体的时候，她就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乍一闻到觉得在各种尸体的臭味中，显得十分诡异，可是在往里走近了竟然逐渐觉得这香味还有一些鲜活的香。
和那个奴婢送描述的女男交合的香味不同，这香味事实上并称不上靡乱。更像是靡丽。
艳丽而不妖。
沈一一的意志非常坚定，许昭昭也是经过多年训练的，心理素质非常人能比，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前准备好的薄荷香膏。
两人把薄荷油涂在自己的鼻尖和太阳穴上，立刻感到清明了些许，连原先对那香味产生的一丝丝欣赏也荡然无存。
随着两人又靠近了几步，许昭昭突然一颤，怔住了。
这香味好生熟悉！
她是在哪里闻到过呢？沈主夫的面霜？不是。
沈念白的调香院子？也并不是。
可这香味就是非常的熟悉，她好像曾经也在哪里闻到过那样臭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只是好像没有那么的特别那么明显，不然在闻到这香味的第一时间她就能反应过来。
沈一一的步伐越来越慢了，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些许汗珠，他极力地想要忽略眼前出现的一朵一朵红花。
许昭昭领先他几步路，直接叫停了他，让他等在外面，而自己独自想去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幻觉。
她就是这么样的人，为了正强和正义，能够豁出去一切，甚至以身犯险。
上辈子的那些同事们当面都叫她天才，背后却说她是个疯子。
她的确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