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叫来两个技术人员，“到李记裁缝店，调取三天前和今天的监控。”

    李记裁缝店就在服务中心楼上，只用了半个小时，技术人员就把三个角度的监控都查看了一遍。

    一个小时后，又回到这个房间，宣判结果已经出来了。

    法官：“根据证据链显示，方盛辉三日前并未去过李记裁缝店，积分流水中也没有相应支付记录，方盛辉诬告陷害李记裁缝店，对其店铺名誉造成损失。今日争执过程中意欲对李燕动手，伤害未遂。四天前，方盛辉个人积分流水中有不明大额转入，疑似被指使犯罪。末世用重典，当庭宣判，方盛辉扭送龙蟠矿区劳动改造六个月，赔付李记裁缝店名誉损失5000积分。两日内，可以提交新的证据提起申诉，如无异议，五日后执行处罚。”

    “根据监控和医院证明显示，慕耀辰确是路过李记裁缝店，碰巧遇见此事，阻止了方盛辉对李燕的伤害行为。其行为属于阻止他人实施暴力行为，造成对方轻伤。此行为未超过必要限度，不承担法律责任，不需要赔偿。”

    李燕和慕耀辰被警卫员送出服务中心，“慕队长，早就想认识一下基地特殊贡献奖得主，警卫处的兄弟们经常聊到金羽，我姓谢。”

    慕耀辰握住谢警官的手，“谢警官，等你们有空了，我请客到凤凰楼吃个饭，兄弟们聚聚。”

    “说好了啊，”谢警官拍拍慕耀辰的肩膀，又看向李燕，“李老板店里监控装得妙，辩护逻辑也很清晰，这才结案那么快。你们也累了，今天早点回去吧，好好休息。”

    上楼的时候，李燕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一步踩空没站稳，往前扑去。

    “小心，”旁边慕耀辰抓住她的手臂，扶她站稳后又揶揄她，“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李老板倒也不必下跪叩谢。”

    “我......我是......是没看清楼梯。”两人站在这个楼道的转角处，比她高一个头的慕耀辰一直低头看着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一直烧到耳朵和发梢，于是出声打断这突兀的沉默时刻，“你......你看什么？”

    慕耀辰：“看小白兔，原来小白兔急了也会咬人。”

    李燕抬头：“慕队踢他屁股那一脚，让他正脸摩擦地板，也很绝啊。”

    两人对视，扑哧，一起笑了。

    “大家都在啊？”李燕还没踏进店里就看见，大厅里坐着刘阿奶、秀姨、文姨、肖宇、王成和侯明恩。

    秀姨和文姨闻声小跑过来，牵着她的手，关切地说，“怎么样，有没有受苦？”

    “我们没事，”李燕绽放一个让大家放宽心的笑脸，“好得很，是那方盛辉倒霉了。”

    慕耀辰慵懒地安慰文姨，“你们李老板小嘴可犀利了，那个方什么完全不是对手。”

    后面跟来的刘阿奶舒了口气，“那就好，来，进来坐。”

    韩如风听到动静从隔壁走过来，拍了拍慕耀晨的肩膀，对李燕说：“回来就好，大家都没吃晚饭，在这等你们，我让人把菜端过来。”

    慕耀辰顺势在椅子上坐下，“果然是兄弟，知道我饿了。”

    李燕边吃晚饭，边给大家讲审判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王成听完喷笑：“哈哈哈哈，所以他不但脸受伤，要赔给燕姐5000积分，还要去挖煤六个月？”

    秀姨呸了一嘴，“我当时都被他吓死了，坏蛋，真是活该。”

    侯明恩冷静分析，“你们店里都是老弱妇孺，别人会觉得好欺负，可能吓一吓就会乖乖上交好处，这方盛辉应该只是个狗腿子，背后还有人。有这一遭也好，他们就知道你们不好惹。”

    肖宇盛了第二碗米饭，接腔道：“燕姐别担心，冬季这段时间我们金羽可闲得很，我带弟兄们时常来李记和凤凰楼转悠，”他单手像大猩猩那样锤了锤自己的胸肌，“看看我这身形，保准没人敢欺负你们。”

    慕耀辰凉飕飕地接话：“也没人敢关顾你们的生意。”

    肖宇猛男嘟嘴：“队长！不带这么拆台的。”

    李燕看着他们插科打诨就觉得心情好了一大半，“你们别操心了，我大概知道是谁指使的，我能自己解决的。”看见大家投来不认同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解决不了再找你们商量。”

    善于活跃气氛的王成适时转移了话题，“燕姐，明天学校的科普讲座邀请了金羽，你去看吗？”

    李燕还挺想去的，她上辈子都没在基地听过现场讲座，“我可以去吗？”

    王成点头：“当然可以，这个讲座陆教授也在哦，文姨说你超喜欢陆教授的。”

    陆教授？李燕眸光立刻亮了，她更更更想去了！

    看向慕耀辰，想确认一下：“我可以去吗？”

    清亮的眼眸里，溢满了期待。

    慕耀辰被她的双眸注视得心肌抽动了两下，心跳有些抢拍。

    ——嗯？心律不齐？要不要去医护室看看？

    “你是金羽的厨子，当然可以去。”

    第二天，李燕早早地就到了学校的阶梯教室，这个阶梯教室没有座位，是真的水泥阶梯，陆续到来的学生把整个教室的阶梯都坐满。

    巍城基地提供九年义务教育，没有高中，没有大学，所有初中毕业后的学生都必须参与到社会工作中去。

    金羽的座位在前排右侧，慕耀辰就坐在她身边，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

    ——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她分心想着其他，以避免自己的脸继续发烫。

    但很快她就无暇顾及其他，投屏出现陆教授讲座的主题。

    ——【地下城的藻禽人循环系统】。

    陆教授今年四十八岁，一直在首都科学院从事教研工作。

    地震时正带领学生团队，在靠近巍城的断雁山脉南支，进行断雁山脉物种多样性形成机制调查研究。

    地震后在巍城基地科研组负责《弱光无光环境下藻类的种植方法》、《人类排泄物的回收利用与蚯蚓养殖的关系》、《环境温度剧降对植物生长和动物繁殖的影响》、《鱼菜共生系统中的氮循环》等课题的研究工作。

    陆教授发型利落，精神抖擞，穿着一身李记裁缝店定制的中式正装——立领、斜襟、盘扣、半裙。

    她用动画还原目前基地内能实现的菌菇种植、藻类、鸡鸭和鱼类养殖全过程。

    “菌菇容易种植，又不需要阳光，貌似是很适合地下城。但是它的培养基质主要是草木纤维，以后可不容易获得，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目前基地最重要的建造项目是【藻禽人循环系统】。

    东西南北宿舍区卫生间的排泄物和养殖区鸡鸭的排泄物，会顺着地下管道排放到更下层的发酵池。

    产生的气体、液体和固体都会被充分利用，气体用于燃烧，液体被配置成无水种植营养液，固体被配置成肥料。

    营养液和肥料种植出的藻类，既可以被人类食用又可以作为鸡鸭鱼的饲料，人类和鸡鸭的排泄物又重新回到这个循环里。

    我们的科研团队认为，巍城基地的幸存者完全可以通过这套藻禽人循环系统，健康地在地下城生活到太阳重现蓝星。

    为了加强人类在地下的生存能力，另外一个正在重点攻克中的养殖计划是——蚯蚓。

    蚯蚓干营养价值高，含有全部人体所必须的氨基酸，同时还富含脂肪与碳水化合物，仅蚯蚓就能满足人类对于营养的全部需求。

    蚯蚓也很容易养殖，主要食用土壤中的腐殖质和动物粪便，在生物链循环中层级低，能量转换时损失少，很适合地下城。”

    王成偷偷地问慕耀辰，“慕队，你说这些小屁孩他们能听得懂吗？”

    慕耀辰：“你听懂了吗？”

    王成有点心虚：“我......我当然听懂了。”

    慕耀辰：“那他们应该也听懂了。”

    王成：“......”

    李燕看王成无语的样子，脑袋从前面越过慕耀辰，小声凑过去说：“小屁孩都有走出学校的那天，这叫在心里埋下理想的种子，总有一天小屁孩会成长成有担当有能力的大树。”

    慕耀辰低头看着身前嘀嘀咕咕的小脑袋，嘴里叫着一声声的小屁孩。

    ——为什么有被冒犯的感觉？

    到了陆教授的答疑时间，一名小学生站起来，语带嫌弃地问：“它们是用屎种出来的吗？好臭，能吃吗？”

    陆教授轻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们会问这个，你过去吃的农家菜和绿色蔬菜都是用牲畜和人类的粪便施肥长大的，难道你就不吃了吗？”

    李燕站起来非常礼貌的向陆教授问好，然后问道：“如果我们要在地下城生活十年，您认为靠目前的库存和食物循环体系能维持所有幸存者健康的度过十年吗？”

    陆教授和蔼的对她笑笑，答道：“当然可以，我们在最初就计算过，设定基地收容幸存者四十万、目前粮库的有机质储存量和执行循环时不可避免的耗损率，模型演算结果是能支撑三十年。”

    李燕向她点点头坐下，但她的心里却泛起了很多疑惑和不解。

    慕耀辰问她：“你不相信？”

    李燕皱皱眉：“我...我不是不相信...只是......”

    不是不相信陆教授，而是暗夜五年她夜里被饿醒的记忆太深刻。

    基地的粮食管控从暗夜三年就开始了，食堂的供餐越来越差，直到后来黑干饼都无法保证每日吃饱。

    如果陆教授说的是真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世会发展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