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墙外的风铃响起来。这是一个触发装置,只要山下有人上来,便会响动。
不多时,一位年轻健壮,戴着斗笠的布衣男子上来。
密林深处,一间石屋,三个容颜靓丽的女子,绝非普通人。钟永安摘下斗笠,颔首道:“小人拜见三位仙子。”
小玲先笑起来,这情况很少见。凡间男人只身前来,没有害怕,又这般恭敬。
小玲收起笑,叉着腰,装出凶狠的语气骂道:“你这个小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进来。”
“我没有闯,沿着地图上来的,还站在门外。”
男人用手划了一圈,表明自己一直站在外面。
这男人的脑子转得很快,小玲思着,又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钟永安道:“我来找还魂草,就是吃了能治百病的草药。”
钟永安见三人都面露困惑之色,忙解释家中有个重病的妹妹,医师都说无药可医,可是他不想失去她,因此出来寻找,希望还魂草能救她一命。
然而三人困惑的地方是,为什么钟永安以为这里有还魂草。
石屋内就有个重病的人,詹婉正千方百计到外面找灵丹妙药,结果有人千里迢迢来这里找。
小白劝道:“年轻人,没有还魂草,不要找了,多陪你妹妹最后的时光吧。再说万一找到了,你妹妹已经死了怎么办?”
“我跟妹妹约定,五个月,她只需等我五个月,顶多半年。就这东南地段,不去其他地方。时间一到,我就回去。”
钟永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而出门前定好计划,不会走得太远。听闻蓬莱岛也有仙草,但要出海,路途太远,无奈放弃,于是选择能快点赶到的山谷找还魂草。
钟永安拿出一面圆形铜镜,继续说道:“这是一位好心大仙给我的宝物。我能看到妹妹在家中的情况。”
小白和小玲凑过去,镜子虽小,却清楚显示一位面黄肌瘦的女孩,模样确实是久病才有的,眼睛闭着,能看出还在呼吸。
小玲道:“你挺幸运的,得此宝物。”
这种不管在何处,能映出别处动静的宝物,即使是她,也不是想要就有的。
小玲本是赞赏的话,对钟永安却是打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点也不幸运。
钟永安伤感道:“她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我们从小没了父母,家里就我们俩相依为命。”
得到这样孤苦的生活怎么能叫幸运。
小玲不想他有此遭遇,问:“那你站在这里,她岂不是一个人躺在家?”
“我出来后,邻居帮忙照顾。恩,她是位善良的好姑娘。”
钟永安说到好姑娘时,脸不禁微红。
一直默不作声的詹婉,感动于年轻人对自己亲人的珍惜,也知照顾他胞妹的姑娘,应该是他的爱人。
人间总有真情在,也充斥着不能消除的哀伤。
詹婉道:“这里没有还魂草,相信我。”如果有的话,她第一个用了。
钟永安不相信,摊开地图仔细瞧了遍:“这里是大蛇谷,应该有的。”
“你说有,就有吗?”小玲抢过地图,只见标有大蛇谷的地方有个红圈。
钟永安对这次外出做足了准备,已经把可能有还魂草的山谷都标记了,也是他行走的路线。
“地方找对了,我们这里确实是风雅居,但没有还魂草。”
“风雅居主人难道不种还魂草?”钟永安提出疑问。
“你听谁说的?”小白问。这消息她从没听过。她们有种花草,其中没有一株叫还魂草。
小玲还看着地图,发现大蛇谷前面,有两个红圈画了横线。
“你已经去别的地方找过。这山是不是没有找到还魂草,就给抹了?”
钟永安点点头。
“那还要找,很明显你听到的都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
“以讹传讹。人类就是这样,努力修行养生就行了,整天幻想着在哪碰到个仙人,得到了不老药,或吃了什么鹿肉,从此活了百岁千岁。天下哪有这么轻易的事?”
“请问你是这里的山神吗,还是……听说大蛇谷聚集了天地灵气,有不少小鸟修炼成精。”
每一座要爬的山,钟永安都做过功课。大蛇谷不但有鸟精,还有花精,足见这地方的特殊。
“怎么了,你要把我们烤了做成还魂草吗?”小玲这下真有些生气了。
钟永安忙道歉:“不是这个意思,仙子不要误会。”
他只是想,若有修炼成精的生物,长着仙草的可能性很高。
詹婉道:“我是这里的山谷女神。很认真告诉你,没有还魂草,你还是快点回家吧。”
钟永安不甘心,仍四下张望着。屋内传出几声咳嗽,钟永安便踮脚往石屋里瞧。
见钟永安好奇,詹婉悲道:“里面也是人类。老了,快死了。要是有还魂草,里面的人会第一个吃到。要不你进去看看。”
“这多不好意思。”
詹婉坚持请钟永安到屋内小坐。钟永安不好拒绝,进了屋,见到奄奄一息的老人。
“他五十年前跟你一样年轻,我们结为夫妻。”
原来是神跟人结合。钟永安有些意外。
大蛇谷山神爱上了人类,相处了五十年,不老的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衰老且走向死亡。
钟永安听过一些人与妖相恋的故事,只记得要么很恩爱,要么人妖殊途,最终分离。人与神仙竟然也是如此。
显然没有理由再纠缠,钟永安告辞离去。
到了山下,有匹栗色马等着。他上来时因为马不好上山,便系在树上。
钟永安回头望着早已看不见的石屋,发出叹息,拿出红笔,给大蛇谷划了个横线。
三月的天空阴晴不定,从大蛇谷下来还是艳阳高照,不多时雷声阵阵,乌云流动。
钟永安骑着马,估计过会儿可能暴雨如注,得快点找个歇脚处。见前方有个客栈,想着天无绝人之路,赶紧挥动鞭子。
他把马拉到马棚,那里备有草料,不过就他一匹马。
弄好后,钟永安兴冲冲跨进不远处敞开着的大门。从外表看,这是家雪中送炭的正规客栈,然而他的视线扫到几张特殊的面孔。
钟永安心一凉,不会坐着的都是妖吧。即使是个凡人,他也能判断出来,有些妖变成人,形体某处还保留着动物的样子,如身上有厚实的毛,或还留有扁平鼻子。
钟永安知道自己这一路多数都是在荒郊野岭寻找还魂草,因此写过长长的保命法则。
其中有一条,千万不要呆在妖怪太多的地方。
眼前就有一种迫近的危险。看来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