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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难绝丝丝缕缕 居仙都恨亦难绝

    雨势早就变小,只剩点滴难以觉察的雨丝。商贩们都点起灯,在湿润的夜幕中叫卖。

    珍宁虽然自幼顽皮,可能出宫玩耍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此刻见了琳琅满目的夜市,顿时有些迈不开腿。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小沛子拽着她的衣袖,急得直想哭,“小姐,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啊,出门太久,万一被夫人发现,奴才可就惨了。离咱们要去的地儿还远着呢。”

    珍宁虽然觉得扫兴,但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丢开手里的小玩意儿,抬腿要走。

    今夜不知是天时地利,还是多事之秋,尚未等她迈出步子,前面就来了一片浩浩荡荡的马队,在官兵的指引下正朝此处而来。

    “让开!让开!”

    小沛子赶紧护住珍宁,随人群站到街侧,待马队走得近了,才看清并非是大曜的样式,连人带马和着衣裳,都像极了她见过的西番女王的模样。

    珍宁不由得嘟囔,“西番的人又来做什么?”

    旁边嗑瓜子的大姐听见,低声叫起来,“哎呀,小姑娘竟然不知道?如今四海升平,万国来朝,眼看着快到重阳节了,各国自然要派使臣来送贺礼啊。瞧瞧,那车里坐的,听说是西番的王子呢!”

    车中人似乎心有所感,竟然真的缓缓撩开车帘,偏头看向街侧。

    那是个英俊到极点的少年郎,柔顺的发间缠着坠火石的金线,在马车内灯火的映照下,和那双剑眉下的星目一样光辉流转,摄人魂魄。

    珍宁瞪大双眼,猛地撩开了纱笠,双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那少年却已经放下车帘,随着马队渐行渐远,慢慢看不见了。

    街边的人群缓缓散开,珍宁却还沉浸在方才的美色里回不过神。

    幸而小沛子极懂得这位公主的毛病,压低声音在珍宁耳边道,“公主还不快些?咱们争取明早就回宫,到时您还不是想召见谁就召见谁?奴才听说,外国使臣住的地方离皇宫并不算远。”

    珍宁这才如梦初醒,扯起小沛子,拔腿就跑起来。

    城外。

    仙都宫。

    上得山时,入目是幽暗中寒叶飒沓的一片萧索。有风自四面八方凌乱的吹,将细碎枯枝拍在斑驳的高墙上,昏惨惨的渗人。这么个情形,非但不符合仙都二字,甚至有点像鬼域。

    小沛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灯笼举过头顶去照高悬的牌匾,“公主。。。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您瞧这荒山野岭的,里头连烛光没有,恐怕是没人住了。”

    珍宁啪地拍了他一巴掌,“没胆气的东西,这地方年久失修,又在林子里,看起来当然破败些,本殿都不怕,你怕的什么劲儿?没人才好,要是有侍卫才叫头疼呢。行了,快去叫门!”

    小沛子苦着脸,磨磨蹭蹭的敲着脱漆的包铁木门。

    咚咚的沉闷响声回荡在深山里,惊起大片鸦雀,掠过明月,留下凌乱的影。

    好半天后,方有浅浅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伴随着苍凉沙哑的声音,“谁在外头?”

    珍宁忙道,“我们是过路的,不慎在山中走迷了,天色又暗,难以看清路途,所以想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讨碗水喝。”

    “这里是仙都宫,太妃们仙居之地,不能收容外人。”那声音顿了顿,良久才道,“若只是讨水喝的话,进来片刻也无妨。”

    说着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四十上下,沧桑惨白的妇人面庞。这尼姑身上的僧衣已经很旧,纵然是夜间,也能透过灯影看见几道长长的补丁,衣袖处也早就磨得不成样子。

    她的眼睛还算清亮,谨慎的盯着珍宁和小沛子看了几眼,侧身道,“随贫尼这边走,太妃们都睡下了,不要惊动她们。”

    说着引珍宁进来,又回身关紧了门,“请。”

    珍宁有些惊讶,“天色虽然暗的早,可才刚过戌时,远不到就寝的时候。太妃们竟已经睡下了?”

    那尼姑似乎不想回答她的话,只低着头一言不发。虽然眉眼生了皱纹,明月的清辉洒在她身上,依旧照得肌肤透光,依稀可见几分曾经的倩影。

    快走到后厨,她才突兀的横亘道,“山中无岁月,浮生无住著。在这样萧条寂寞的深山里,歇的晚了,不过白费灯烛而已。”

    这回轮到小沛子好奇了,“您说这儿是太妃的别宫,难道朝廷还敢缺着太妃的用度?”

    “说得好听是太妃,其实不过斗败的丧犬罢了,宫里巴不得她们早些死呢。”尼姑将薄薄的干皱嘴唇抿出冷漠的弧度,推开后厨的柴门,“水缸里的水是刚打的山泉,自己拿碗盛吧。”

    “多谢。”

    小沛子也真是走得渴了,道过谢,赶紧舀了碗泉水,自己喝下去没事,便又盛一碗奉给若有所思的珍宁,“小姐,小姐?您不是渴了?快喝吧。”

    珍宁慢慢饮了半碗,那尼姑就开始下逐客令,“此处不宜久留,二位既然解了渴,就请外面去罢。”

    这趟珍宁是下定主意,必须问个水落石出的,听见逐客令,权当没听见,把碗随手放下,反倒仔细的打量起那尼姑,“听说锦太嫔一向心地善良,竟忍心在深夜将我这弱小女子赶出去么?”

    尼姑脸色突变,顿时紧张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珍宁笑得志在必得,“赵氏有女名锦绣,冰雪如面柳如眉。先帝的锦嫔肌肤胜雪,白皙似银,试问天下哪里去找第二张能胜月光的人皮呢?”

    锦太嫔的神情渐渐阴沉,声音也猛地拔高,“你究竟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是皇后,是皇后派你们来的?我。。。我们安分守己,从不迈出宫门半步,如今身体也都虚弱,她不赶尽杀绝,我们也活不久了。。。你,你们回去,叫皇后只管放心就是。”

    “锦绣?同谁说话呢?”

    外头忽然传来温婉的声线,一听就知道是个心肠柔软的人。烛火映照出的,果然是张清美如兰,风姿尚存的美丽容颜,手里还捉着本经书。

    “兰昭仪。。。”锦太嫔语无伦次的捉住灶台一角,颤抖的手指向珍宁和小沛子,“她,他们是皇后派来的,皇后,皇后要杀我。。。皇后要杀我。。。”

    “锦绣!”那兰太昭仪明显镇定的多,见状连忙一碗水泼在锦太嫔脸上,“冷静些,不会的,皇后哪还会记得我们?”

    见锦太嫔停止颤抖,兰太昭仪舒了口气,朝珍宁歉意的笑笑,“她生过几场病,精神不大好。请问您。。。”

    珍宁见到想见的人,这才慢悠悠的掏出令牌,“不用怕,本殿是凤仪公主,此次前来,要问你们几句话。”

    “啊。。。”兰太昭仪听到凤仪公主的名号,仿佛也受了惊吓,连忙屈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此处简陋,请公主移步内堂说话吧。”

    珍宁收起令牌,看了一眼犹自浑噩的锦太嫔。

    兰太昭仪搀起锦太嫔,又低声安慰了两句,才扶着她迈出门,“公主这边请。”

    仙都宫毕竟算别宫,当年修造的虽然与世隔绝,也是用了心的。正殿里虽然壁画剥落,红漆褪色,也依稀能看出曾经的皇家气派。加上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倒很有隐居的闲适。

    兰太昭仪帮锦太嫔坐进末位,恭敬的上前来道,“公主请上座。”

    说着低眉奉上茶水,“您贵步临贱地,不知有何赐教?若是我们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我们这些旧宫人年迈体衰,常年足不出户,很多事怕都忘记了。”

    “呵。”珍宁环顾一周,施施然坐下,冷笑着端起茶盏,吹开虚浮在上面的雾气,“兰太昭仪,您可太谦虚了。既然足不出户,怎么一听凤仪公主,就立刻明白了本殿的身份呢?本殿出世的时候,您就已经被锁在这里了吧?”

    兰太昭仪眼神闪躲,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闭紧了。

    珍宁看震住了她,才放下茶盏,语气变得温和,“本殿不想追究这些,您怎么样,那是您的事。我今天要问的,是关于我的事。”

    兰太昭仪幽幽叹了口气,“公主殿下,您的事,我们怎么能知道呢?”

    珍宁笑了,“昭仪娘娘,您听说过白马寺么?那里面有个叫祢远的小和尚,生得十分惹人爱,本殿瞧着,倒像宫里的孩子。”

    纵然灯烛昏暗,可珍宁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兰太昭仪的脸猛然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微微发颤。她最擅长得寸进尺,就继续逼问道,“当年宫里究竟有几个孩子,您记不记得清呢?”

    尴尬的沉默了半晌,兰太昭仪才勉强挤出一个事不关己的微笑,“公主怎生想起问这个?陈年旧事,早就记不清了。”

    “是吗?”珍宁笑得志在必得,“记不清我也不好勉强您。其实,是我喜欢祢远,想招他做我的驸马,又不清楚他的出身,所以到处打听。可惜啊,仿佛他是凭空而来,除了一块金翡翠,什么别的信物都没有。唉,如此看来,本殿只好拿着那翡翠去问母后了。母后她。。。”

    “不要啊!公主殿下!”兰太昭仪软了身子,扑通跪倒在地,“公主,这可不行啊!千万不能让皇后知道!”

    “哦?有何不可?”

    “她。。。我。。。”兰太昭仪急得眼泪直打转,一咬牙,一闭眼,终于下定决心,“祢远他,他其实,其实。。。他是先皇的骨肉,您的亲皇叔啊!”

    她说完这句,似乎用尽了全部气力,一下瘫倒在地,啜泣起来,“您,您怎么能喜欢他呢。。。”

    “孽债,真是孽债啊。。。”

    门外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循声望去,是四个同样身着衲衣的中年女子。说这句话的女子眉眼艳丽却眸光死寂,眼里全是绝望,“公主殿下。。。”

    珍宁倒有些惊奇起来,“您是容太婕妤吧?听说您的歌声曾是皇城一绝,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太婕妤咳嗽了两声,慢慢走近,“先皇走后,曾经得宠的嫔妃都遭到毒手,我为求活命,饮下烈酒自伤歌喉。你那慈悲的母后念我懂事,才勉强放过了我。”

    珍宁暗里倒吸一口冷气,表面依然波澜不惊,“本殿懒得听你们这些破事,我只问你们,祢远究竟是谁的孩子?”

    容太婕妤泪凝于睫,“他,是媚嫔萧氏的孩子,是先皇的幼子。。。”

    “胡说!”珍宁啪地拍向桌案,“即是先皇的孩子,为何不养在宫里,反丢在庙门?本殿看,定是哪个嫔妃通奸留下的野种!”

    姿色平平,从未得宠的瑞太嫔忍不住苦笑,“公主殿下,您可真是天真。就因为是先皇的孩子,他才会害死他的母亲,被弃庙门啊。当年您那位母后为求凤位,从外面弄来结子丹,好不容易才生下当今皇帝。先皇表面喜爱唯一的儿子,心里却总觉得不是自己的骨肉。。。就在先皇殡天前几个月,有位游方的和尚进献了一种灵药,说是能根治不育。先皇服用后不久,当时最得宠的媚嫔就有了身孕。先皇大喜,直言说若是男孩,就改立他为太子,媚嫔为皇后。。。”

    珍宁瞬间明白了,又想起什么,追问道,“那时候,其实不只是媚嫔有孕在身吧?先皇既得了灵药,难道就不想多留几个皇嗣?”

    “后来,后来先皇倒是去过皇后宫里一次,可,可才隔了两天,先皇就,就忽然驾崩了。。。媚嫔听闻先皇驾崩,气血激荡,当晚产下一个男婴。。。我还记得,那晚外面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却就是不下雨。她抱着孩子跪在我们脚下,求我们带他出宫,她说这个孩子若是留在宫里,一定活不成。。。我们把他藏在衣箱里,怕他哭,拿棉纱堵在他口中,才好歹留住了这条小命。。。只可怜媚嫔被淹死在御湖,最后连副棺椁都没有。。。”

    她们哭了一轮,又有人来求珍宁,“公主啊,您若是真心喜欢那孩子,那是他的造化。只求您多少藏着些,千万,千万别叫皇后娘娘知道,否则别说是他,我们也全都活不成了。”

    这下珍宁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确定,她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们,一定保护好他,不让母后发现。”

    她起身拍了拍裙子,从小沛子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下,“本殿知道你们会偷偷下山,这些金子就当是贴补吧。放心,今夜的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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