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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马常思渡阴山 积石裂玉残阳血

    “是啊,很得宠。”

    门外有道声音回答他,却明显是皇帝的声音。

    宸嫔楞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皇帝已经进门。他却并不起身迎接,反倒懒散散的往后一靠,满脸有恃无恐,“是吗?怎么个得宠法?说来我听听?”

    若换平时,朕倒真会跟他玩笑几句,但此刻心情正坏到谷底,又在外面吹了许久冷风,所以并不理他,只寒着脸坐下喝茶。

    才喝了一口,宸嫔便对侍婢使了个眼色,“茶水有些凉了,皇上也不爱喝这个,再沏一壶热的来。”

    侍婢捏捏袖口,应声快步去了。

    宸嫔拿不准皇帝究竟听见多少,只看他脸色奇差,就试探着把下巴一抬,“皇上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这是生谁的气?我可向来不替别人背锅。”

    朕越听越郁闷,今天先是前线告急,被皇后算计,被选侍嫌弃,心里简直难受到了极致。如今才坐稳,又叫宠妃挤兑,不由怒从心起,将茶杯猛掷在地,指着他骂道,“替别人背锅?你自己干的坏事还少吗!别以为朕都不知道!迟早跟你算总账!”

    这气话出口不要紧,宸嫔却以为皇帝发现了什么。

    他从来耐不住性子,此时被说急了,不禁翻脸冷笑,“我干坏事?我干什么坏事?就算干也是遂你的意思,帮你解围,难道干坏事对我有好处不成?”

    “你!”朕一时被他噎住,脸色发青,狠狠拍桌子,“你放肆!”

    恰巧侍婢沏好了新茶,正端了进来,卫玠瞬间变了个人似的,温柔的把茶接过来,亲自放到朕手边,“皇上别生气了,喝口热茶吧。”

    朕哼了一声,勉强饮了两口。卫玠好似更高兴了,笑着握住朕的手,“看看,龙爪子都拍红了,臣给皇上揉揉。”

    说罢示意侍婢退下,只将朕的手握在怀里揉捏,语气十分软和,“皇上,臣不是故意气您的,您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对臣发脾气,臣受不得这个委屈嘛。臣知道您不喜欢宁嫔生的杂种,把他赶到北胡,至今还被她记恨呢。还有那些恃宠而骄的,让皇上忌惮的,哪个不是臣去做坏人?比如当年的柔昭仪,她是怎么死的?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却总是装着不明白,让臣来背恶名。如今竟还过河拆桥,时常冷落臣,叫臣心里怎能好受?”

    朕仍犟道,“害了朕的爱妃爱子,还有脸说。”

    卫玠凉凉一笑,神色复杂,“哼,有本事,开始就别娶别生。”

    朕自知理亏,无法跟他强辩,只能把手抽回来,又喝了半盏茶。

    卫玠却忽然笑靥如花,牵了朕的手,主动服软道,“没事说这些做什么,皇上不舒坦,就到床上躺着嘛,臣好好给您顺顺气。跟臣说说,今天是谁惹您生气了?嗯?”

    朕被他半拖半抱的弄到床上,以为他又要发Q,却不想真是温温柔柔的躺在身边,给朕顺胸口,“皇上觉得好受些吗?”

    宸嫔虽然生的好看,但面相并不正派,大多数时候笑起来只觉妖艳,此刻微微的噙着笑,甚至隐约带了一丝狡诈。

    况且他又难得脾气这么好,朕心里更是有些七上八下,忍不住问道,“你有事求朕?怎么反常的殷勤?”

    “殷勤还不好吗?瞧皇上把臣想的,臣就那么功利?”

    宸嫔半真半假的抱怨两句,果然又露出真面目,压到朕身上撒娇,“皇上~臣确实有事求您,不过不是为了臣。当初您昭告群臣,说臣是女子,才能将臣迎娶入宫。可臣入宫数年,都不曾生育,难免引人怀疑。若是再久无所出,叫天下人知道臣是男子,臣就不能继续服侍皇上了。。。”

    朕瞥他一眼,对这种扭捏作态无语至极,“那你想怎么样?”

    “臣要孕育皇嗣呀。”宸嫔努力的眨巴着眼睛,想营造出纯真的感觉,“原来臣不懂事,说过让皇上生孩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深为后悔。现在臣自己生,就请皇上答应臣吧!”

    朕懒得跟他斗智斗勇,想想这事对朕也没太大坏处,只需要暗地吩咐国师,别让他生出皇子就行。于是摆手道,“好吧,你自己跟国师说去吧。”

    宸嫔却摇头不已,“皇上忘了?国师被您派到北方去查瘟疫,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臣可等不及了,万一皇上到时候变卦怎么办。”

    又央求道,“臣听说有位鹤阳子,也会制作结子丹药,皇上派人向他要一颗嘛。”

    鹤阳子跟朕是老交情了,何况又有个随时能抓进天牢的阿飞做把柄,做起事来最方便不过,朕略一思索,便当即应允,“好,朕明天就派小圆子亲自过去,一定给你要回来。”

    “谢皇上!”

    宸嫔心愿得成,甚至有些兴奋过度,果然又开始发Q,撕扯起龙袍来,“虽说明天才有药,今天就要开始努力呀。”

    北胡。

    自古北境荒僻苦寒,连冬日也干燥少见降雪,一起风,冰冷粗糙的风沙就刮面而过,叫人苦不堪言。

    好在王宫后依高山,修建在一处罕见的温泉附近,多少沾染了湿润之气,又广植耐寒耐旱的林木来阻挡风沙,才隐约透出些王族该有的气势。

    大块砂石片岩拼砌而成的宫道不甚平整,走在上面的一个侍者没留神,被年久失修的缝隙绊的趔趄,低声抱怨道,“唉!王宫也太久没修缮了,你瞧瞧这地缝,掉下去个人都塞不住。”

    另一个侍者把脖子缩在毛领内,呵着气也是叹息,“咱们实在太穷了,大王又把钱都给了军队,哪儿顾得上宫里。听上次从曜国回来的使者说,曜国连穷乡僻壤都用岗石跟石英铺路,都城更是拿玉石铺官道。那曜国皇宫里金碧辉煌,琉璃瓦,白玉阶,大殿下面一层拿黄金白银玫瑰芙蓉青金石拼出龙凤祥云,奇花异草,上面一层竟然全是水晶,真比仙境都华丽啊!”

    “谁说不是呢,在曜国当奴才恐怕比在咱们这儿当大王都享受,怪不得大王天天想着南下。等打败了曜国,咱们也过去舒坦舒坦。”

    “嗨!哪有那么容易!才把瘟疫传过去,曜国国师就到了,听说那国师神通广大,弄了什么药粉洒进水里,瘟疫已经慢慢止住了。反倒是咱们这儿的马瘟突然变严重,损失了好多马匹,恐怕二三年都没法南下了。”

    “怪不得大王最近脾气暴躁,依我看,叫咱们把那个大曜皇子带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说来也奇了,那大曜皇子是公主亲生,咱们大王是他的亲舅舅,按理肯定善待他。如今却把他丢在最破旧的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的,还隔三差五挨打,瞧着怪可怜的。”

    “也不能怪大王,我看这皇子八成是个傻的,打他也不说话,就会叫娘亲,还老跟大王顶嘴,大王那脾气,不揍他揍谁。”

    说话间到了冷宫门口,那褐色木门已经摇摇欲坠,此时正被寒风吹的时开时合。两个侍者生怕被砸到,心惊肉跳的绕过木门,边呵气边向内寻去。

    冷宫只有三五间房屋,有的漏风,有的漏雨,有的没有门窗。唯一一间能勉强存身的房间最北面,周围荒草丛生,阴森可怖,好在屋顶窗扇都算完好,只有门关不严,被君华拿破椅子顶住了。

    侍者在门外轻轻敲了敲,“皇子,大王传召你。”

    “皇子?”

    两个侍者轮流叫了几声,里头依旧无人回应,只好用力把顶住的门推开。

    门上集聚的沙尘扑簌簌落下来,呛得他们咳嗽起来,好久睁不开眼睛,只是耳朵渐渐听见墙角微弱的呼吸声。

    君华穿的还是刚到北胡时的薄锦衣,已经脏旧不堪,他紧紧抱住自己,缩在一堆从屋外拔来的荒草里取暖。浑身微微发抖,双目紧闭,嘴唇青紫,脸颊潮红,显然是冻病了。

    侍者对视片刻,虽然相顾叹息,还是不得不把昏迷的君华拖起来,朝大殿而去。

    大殿。

    北胡王坐在正中的白石镶金王座上,紧握着腰间佩刀,满面煞气。

    他的年纪并不比大曜皇帝多多少,可能眉目深邃,皮肤粗糙的原因,再加上最近心事重重,白发频添,看起来倒要沧桑许多。只是身材较从前更魁梧壮硕,脸色一沉,就显得十分骇人。

    跪在下面的传令兵抖抖索索的,尽力扬声道,“启禀大王,自从曜国国师到前线,他们的瘟疫就止住了,如今在边境大量集结军队,恐怕是要向我们进兵,请大王速速下令支援!”

    北胡王眉心紧蹙,半晌方才开口,“辛禄,你带五万精兵前去,三万驻扎营地,两万分五股四下埋伏。倘若曜军不出关,你就按兵不动,若是出关,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是!末将定不辱命!”

    这里对着作战图细细部署的差不多时,外面忽然进来两个侍者,还拖着个形容瘦弱脏乱,重病昏迷的小孩子。

    北胡王不由呵斥,“你们来做什么!”

    两个侍者连忙丢开君华,跪地道,“大。。。大王。。。不是您的吩咐,要见曜国皇子。。。”

    “嗯?”北胡王眉头一皱,“胡说八道!”

    下面站着的一个文臣连忙出列,“大王息怒,是臣命他二人带来的。”

    此人在文臣内位高权重,向来有谋略,北胡王也不好冲他发火,勉强问道,“阿木齐,你弄这小崽子来做什么?”

    阿木齐微微一笑,“大王不必气恼,并非是臣胆大到假传王命,而是大王迟迟不处置这俘虏,臣等心中尽皆不安。”

    说着踢了踢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君华,“您瞧,都快死了。臣认为,大王有两种处置方式,一,送回大曜,无论是用作障眼法,趁机偷袭,还是当做筹码,向大曜求和,都是不错的选择;二,杀了他祭旗,鼓舞士气,也合适。大王如今不进不退,难道真要等他自生自灭?那可是不划算得很啊。”

    北胡王一时陷入沉默,似乎难以抉择。

    另一个文臣见状,连忙上前道,“莫非大王念及甥舅之情,要留他做个贵族?”

    “那怎么成?”阿木齐忍不住呵斥他,“像这样的废物,怎能称贵族?真让人笑掉大牙。”

    北胡王扫了一眼君华,见他面色病红,发青的双唇不断轻颤,似乎又在叫娘亲,心里难免想起妹妹,又不忍心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中肯道,“找人看看他的病,等好了再丢去冷宫。”

    阿木齐一听,更加不满意,“大王可不要心慈手软,那曜国皇帝摆明了不要这个儿子,岂会因为他受我们的威胁?”

    辛禄忽然出言道,“阿木齐,你这话可不对,我常与曜国人打交道,深知他们钟爱儿子。那曜国皇帝只不过是怕我们威胁,才故意装作不要君华,真到了危急关头,我们要杀君华的时候,他肯定妥协。”

    阿木齐冷笑一声,颇为不屑,“这话有理。你被曜国俘虏那么久,当然了解他们。”

    许多人跟着大笑起来。

    辛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

    北胡王叹了口气,仿佛有些疲倦,“好了,就按我说的办。都散了吧。”

    跪在角落的侍者本就有些同情这孩子,闻言连忙拖起君华,赶紧出门奔医者居住的地方而去。

    医阁。

    几个王宫医官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君华,互相皱眉。

    北胡是马背上长大的游猎民族,人人体格强健,极少生病,平日里来找医官,多是刀剑摔打等外伤,所以医官大都不擅长内治。

    其实君华这病起于水土不服,饥饿加上住所寒冷潮湿,皮肤四肢都被冻伤,不断的轻微痉挛,气血为了自保,全涌向手足,导致内里虚寒亏损更甚,阳气四散,所以命在垂危。

    可医官们商量几句,只把他当成普通的风寒发热来治。

    当下开了两副发汗的药,又叫侍者将君华带到内室烧水沐浴,驱驱寒气。

    几个医官本来就对这俘虏不怎么上心,交待完便四散开来,各自研究自己的事情去了。

    内室的侍者也准备好热水,将满身尘垢的君华放进去揉洗。

    “嘿!人呢?”

    外头忽然一声喊,跑进来个身着貂裘的小王子,不过十来岁模样,已经有了少年气。他的半边袖子从中间断开,断面全是鲜血,露出里头外翻的皮肉,明显是被锋利的齿状兵器所伤。如此严重的伤势,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甚至颇有些不在乎。

    “诶哟,您千万慢点啊!来人!快来人!善俱王子受伤了!”

    王子不急,后头跟着的侍者却急得团团转,一通乱喊大叫。北胡王年过而立却还没有王后,只有这一个多年前就死去的妾妃生下的儿子,虽然不怎么宠爱,却是北胡唯一的继承人。倘若出了问题,他们肯定要遭殃。

    “小祖宗,快别动了,瞧这血流的。。。”

    “王子您先坐下。。。”

    医官们闻言全围上来,有的拿药有的扯纱布,又是清洗又是上药包扎,个个手忙脚乱。

    被围在中间的善俱王子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竟然无聊的打起了哈欠,反复催促起来,“一点小伤,怎么还没弄好?”

    “哎呀王子呀,这怎么是小伤呢?这么长的伤口,恢复得好也要留疤的。”

    小王子冷哼一声,单手拍拍胸脯,“哪个男人身上没疤,再说,我这是跟第一勇士比武的证据,这是荣耀!”

    他的侍者忍不住嘟囔起来,“您倒是荣耀,万一叫大王知道,我们可遭罪了。。。”

    善俱懒得理他,重新无聊的四处打量,眼神忽然落在隐约透出水汽的内室。

    恰巧医官包扎完毕,善俱就把衣袖一卷,起身往内室走去,“里面怎么雾蒙蒙的?你们藏了什么宝贝?”

    医官忙道,“哪有宝贝?是曜国来的俘虏,生了重病,大王命我等医治,正在沐浴驱寒。”

    他这话说的迟了,善俱已经走到木桶近旁,正看见清洗完毕,被侍者从木桶扶出来更衣束发的君华,顿时楞在原地,移不动脚步了。

    君华在大曜娇生惯养,本就生得白嫩,到北胡后屡受虐待,窝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冷宫,皮肤更加苍白。半长的黑发尚算柔顺,侍者用红绳简单梳起,发尾散在宽大的白色亵衣上。另一个侍者慢慢喂他喝热水,他半垂着混沌的双眼,更显得脆弱消瘦。

    “这。。。这是大曜皇子?”

    善俱目瞪口呆的盯着君华半露出的白皙胸口,无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大曜这么奇怪吗,皇子比女人还娇,这是公主吧。。。”

    君华喝下几口水,似乎恢复了部分意识,隐约听到声音,迷迷昧昧的抬起眼帘,向善俱看了过来。

    飞扬跋扈的眉眼中升腾着恶狼才有的,尝过鲜血滋味的狠厉目光,虽然年纪不比自己大许多,却满溢着恐怖的压迫感。君华迷蒙的看了一眼,就打起寒战,只觉身处噩梦之中。

    善俱却好似做了美梦 –––君华瑟缩着,被侍者披上一件浅青色的厚棉衣,发梢还湿润的滴着水汽,琉璃似的眼眸也晕着水汽,对自己眨巴眨巴,像只等着□□的奶猫。

    奶猫双唇发白,颤抖着呢喃,“饿。。。”

    善俱觉得脑袋有点充血发昏,“快,快给他拿吃的!”

    医官却道,“药熬好了,得先空腹饮用,况且医阁也没什么吃的。。。”

    说着小童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进来,放在君华面前。

    君华老远就被药汁的苦涩气味熏红了眼圈,虽然神志模糊,却还是摆着头不肯喝,“不要药。。。好苦。。。饿。。。”

    善俱这才勉强回过神来,他微微含笑,像揉宠物似的揉揉君华的脑袋,哄骗道,“乖,喝药先,喝了就给你好吃的。”

    嘴上温和的说着,手底却半点不留情,抄起药碗,捏住君华的下巴,就硬灌了下去。

    “呜呜。。。咳。。。咳。。。呜。。。”

    君华微弱的挣扎着,一碗药见底时,早被呛得咳嗽不已。

    善俱看他这狼狈可怜的样子,心情却似乎更好了,捉起人就走。

    跟着君华的两个侍者赶紧拦住,“王子啊,您要带他去哪?大王有命,要把他送回冷宫,严加看守的。”

    善俱拎着君华的后衣领,斜睨他们一眼,“大王曾经让我挑一只宠物,你们告诉他,我挑中这只了。”

    “啊?”

    侍者和医官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再阻拦这小煞星,只得放他远去。

    殿内。

    北胡的内宫远不及大曜奢华绮丽,就连王储的住处,也不过是宽敞干净,有几件金银器皿,三五皮毛装饰,没什么珍玩。别说大曜的皇嗣,就是远支宗室,看了也要嗤之以鼻。

    “唔。。。”

    可当君华□□着睁开眼睛,却只觉得恍惚,“我是。。。是不是死了?到天上了?”

    住久了破败阴寒还漏风的冷宫,头顶结实光滑的白石屋穹,身下柔软温暖的皮褥,都让他舒服的一动不想动。于是将自己裹在皮毛里,想赶紧再睡一觉。

    可是还没等他闭上眼睛,就有股怪力猛地扯起他,扑通掼在冷硬的平石地面上。

    “啊!好疼。。。”虽说裹着皮褥,浑身还是被摔得生疼,几乎要散开架来。大病尚未痊愈的身体不堪重负,让他不由得蜷缩起自己,含泪望向施暴者的方向。

    来人是个陌生面孔,似乎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壮了不止一点半点,正拿戏谑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坏笑着看他。

    君华不知道他是谁,也不太会说胡语,气得委委屈屈的仰脸,边紧张的拽紧褥子,边拿拽褥子的手指勉强比划着嘟囔,“你怎么欺负人?干嘛把我扔到地上。。。”

    那嚣张的少年却好似听得懂汉话,竟然用汉话不屑道,“哪有睡床的宠物,宠物都睡在地上。”

    君华本来就委屈,一听这话,眼泪忍不住滴溜溜的滚下来,咬紧下唇想说什么反驳,肚子却在此刻不争气的叫起来。因病泛着潮红的脸衬着白色皮毛,模样简直像极了小奶猫。

    少年笑得更满意了,竟然坐到床上,用脚尖去抬君华的下巴,“还怪可怜的。饿吗?饿就求我。”

    君华噙着泪抿了抿嘴,也很想有骨气,可他刚喝了药,空着肚子药性又发作,胃里难受极了。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少年看起来很有地位,得罪他没意思,于是君华哽咽片刻,顺从的扯住了少年的衣裳下摆,乞求道,“饿。。。想吃饭。。。”

    少年却一下变了脸色,抬腿将他踹翻在地,骑上来就是一拳,“没用的东西!你好歹也是皇子,怎么连这点血性都没有!”

    君华又痛又委屈,哭得更厉害了,“我好难受,我疼。。。”

    善俱王子自幼崇拜武力,向往有泪不轻弹的英雄,就算找宠物,也想要有獠牙的。此刻见君华这副窝囊相,简直恨铁不成钢,又跳起来一脚踩下去,“闭嘴!不许哭!”

    他狠狠踩着君华的后背,踩得君华死命挣扎干呕起来,衣服也扯开大半,露出一道道暗红的鞭痕。那痕迹半新不旧,还外翻着结痂的皮肉,映着君华身上惨白的肤色,格外触目惊心。

    善俱本来想激出他一点男儿血性,此刻忽然又心软了,沉默须臾,把君华从地上捞了起来,去摸肩上的一道疤痕。

    “这是什么?”

    君华痛得瑟缩,眼泪又开始流个不停,“呜。。。舅舅,舅舅打的。。。”

    善俱怒了,“揍你你就揍回去,只会哭算什么本事!哼!怪不得挨打。”

    君华早就被打怕,一听就赶紧抱住善俱的胳膊,怕他再打自己,“我好疼。。。你不要打我了。。。我好疼。。。”

    善俱似乎有点喜怒无常,闻言又笑了,吩咐侍者道,“把饭菜端来。”

    君华终于坐到了桌边,虽然只有六道菜一道汤,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是绝顶珍馐。只是善俱还没动,他也不敢动,只能红肿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善俱看。

    “吃吧,多吃点。”

    善俱仿佛也受了饭菜香气的感染,语气柔和三分,竟然还给君华夹菜,“养胖才好玩,我让他们按大曜口味做的。喝点粥。。。吃口菜,还有肉,别噎着。。。”

    膳厅正对一扇窗户,窗外的残阳如血,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君华舒口气,不由得想,总算脱离苦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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