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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明散妖氛 月色迷蒙满楼风

    此时正是午膳时分,按理天光最亮之时,无论如何不该出现黑雾。就算要下暴雨,黑云也该在天穹之上而非贴地而来。

    更何况此时天上数不清的太阳非但没有变暗,反倒在升腾的黑雾里越来越亮,直像妖魔硕大的眼睛。

    钦天监的监正早被卫玠派人拎来,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脸色奇差无比,“回禀宸嫔娘娘,这,这天象似乎是幻日。。。”

    卫玠不懂这些天象的蹊跷,便问道,“什么是幻日?”

    “这。。。这。。。”监正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敢直说,组织了半天语言,等的卫玠抬脚要踹他才勉强道,“这幻日是,是凶相。。。春秋有云,‘两日并出,地裂水不流’,昔日夏桀无道,两日并出,夷山亡,人民散,这。。。这。。。此时唯有请皇上赶紧登坛告祭,请祖先保佑,还应出罪己诏。。。”

    卫玠闻言大怒,张嘴就骂,“放屁!一派胡言乱语!”

    他看监正奇怪的盯着他的肚子,知道监正在怀疑什么,立刻继续骂道,“本宫的皇儿刚出世,岂会有凶相,明明是福相!再敢胡说八道,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监正更奇怪了,哪有刚生了孩子就中气十足出来骂人的,不过他也不是大夫,可能男人体质强吧。

    这么一来,他也不纠结孩子的事了,只把手指向天边,“此事关系社稷,臣岂敢信口雌黄?娘娘请看,天上的太阳就算不是凶兆,那黑雾袭地而来,也绝非吉兆啊!”

    卫玠还想骂他,岂料黑雾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笼罩了皇宫,四周顿时狂风大作,花叶尘土漫天飞舞,迷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风声夹杂着鬼哭,好似地狱与人间重合。而那天上无数的太阳竟隐隐透出血红色,这情景怎么看都绝不是好兆头。

    皇帝还在寝殿难产,卫玠也不敢让任何人进去,便带他们到偏殿躲避。

    而此时的前朝早乱成一团,礼部尚书也和钦天监正说着相似的话,只不过他的还要更狠辣一些,“大皇子!恕臣直言,宸嫔产子,天生怪象,绝非吉兆!那宸嫔乃前朝余孽,看样子生出来的也是个妖孽,决不可留啊!请大皇子禀报皇上,立刻将宸嫔及其子处死,方可平息天谴!如今山河变色,正是夏桀商纣亡国之象,决不可等闲视之啊!”

    此言一出,众朝臣纷纷附和,言官们更是义愤填膺,将宸嫔做过的错事全拿出来翻说,直将他和皇帝说成妖妃昏君模样。

    “啪!”

    大皇子本来一言不发,听着听着却猛地拍向桌案,实木的桌案都出现一条裂纹,足可见用力之狠,“放肆!”

    众臣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大皇子恨铁不成钢道,“尧时十日并出,草木枯焦,地如火焚,难道尧也是无道昏君不成!如今父皇抱恙,正该是百官齐心,为国分忧之时,你们却小题大做,妖言惑众,唯恐天下不乱,可见用心险恶!”

    朝臣们还来不及辩驳,便见大皇子一挥手,“来人!将他们的乌纱帽都给我摘下来!统统押入天牢!待父皇康复,再行处置!”

    一瞬间喊冤声挣扎声遍布殿内,大皇子靠在龙椅上,头疼的捂住了前额。

    同心宫。

    寝殿。

    不知道是不是院判的药起了作用,朕竟然醒了过来,四肢也稍稍生出力气。

    可睁开眼,却只有院判守在床头,而且他神色非常怪异,好像朕身上有鬼一样,死活不敢看朕。

    朕仍是浑身无力,腰腹剧痛,顾不上细想院判的表情,立刻就问,“人呢?都去哪了?国师呢?”

    院判见朕醒了,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紧张,抖了三抖才垂着眼睛回话,“回皇上,方才忽然天生异象,宸嫔娘娘正在盘问钦天监,国师,国师尚未到来。。。”

    朕又疼又烦躁,瞬间就被他的表现激怒了,“低着头干什么!朕脸上有鬼?”

    院判吓得跪倒在地,浑身发抖,说话也磕磕巴巴,“不,臣不敢。。。皇上脸上没鬼。。。是,是皇上腹中,腹中。。。”

    朕也觉得肚子的感觉不大对劲,忙掀开被子低头去看,却见小腹上青黑之气笼罩,里头涌动着无数利爪挣扎撕扯,还真是见了鬼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朕向来不怕鬼神,但看这情形心里也发毛,冷汗直冒,“你有没有办法?”

    院判年纪大了,早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想说没办法又怕皇帝恼怒,“这。。。恕臣无能。。。”

    话音还没落,殿门就开了,只见国师风尘仆仆的进来,身边却没有鹤阳子的踪影。

    国师脸色苍白,显然已经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似乎不想让朕看见外头的景象,关门速度奇快。

    但朕还是一眼就看到诡异的黑雾和天上无数血色太阳,惊得目瞪口呆,“这。。。怎么会这样。。。”

    国师三步并做两步,连礼都省了,上来就摸朕的脉,摸了半天,眉头越锁越紧,常年冰冷的脸上竟然出现惊恐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却把眼神落在旁边的院判身上,“请姜院判将宸嫔请来,贫道有话问他。院判若无别事,就不必回来了。”

    姜院判半点没觉得受到排挤,反而如蒙大赦,答应着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很显然再也不想看见鬼胎。

    国师见殿中再无旁人,才低声道,“皇上,鹤阳子已尽数相告,贫道认为此事极为蹊跷。恕贫道直言,此丹之来历非凡,不似人间所有,宸嫔必定有大事隐瞒皇上,若不知此事底细,贫道也无能为力。”

    朕又急又疼,头上全是冷汗,“国师的意思,宸嫔要害朕?”

    国师神情有些恍惚,“说不定是福非祸。”

    “这情形,怎么能是福?朕只求祸小一些,能保住性命要紧。”

    国师却轻轻摇头,“皇上可知,贫道为何在北方边境滞留如此之久?”

    按理说以国师的法力,解决疫疠之症是很快的,就算要反过来害北胡,也用不了数月。朕被怀胎折腾着,一直没想到其中蹊跷,此时听了国师的话,不由深思起来,肚腹的疼痛都不觉得了。

    国师非常谨慎,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凑到了朕的耳边,“贫道当时驱散疫气,又将其散发到北胡,只用了七日。之后本待回京,却遇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边境数州皆遭疫症所害,百姓尸横遍野,有几个城池甚至已经死光了。疫病鬼通常怨气冲天,较寻常怨鬼更加厉害,若不处理,它们经年累月聚集起来,必生祸害。可贫道准备炼度之时,才发现。。。”

    国师仿佛想起什么可怖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是恐惧了,“发现一个鬼魂都没有,那些尸首,只剩下空壳了。”

    “什么?”

    朕忍不住看了眼如同地狱的肚子,心说难道鬼全在这儿?那朕岂不要被撕碎?

    国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继续道,“贫道深知此事不妥,数月间不断在边境搜寻,可连魂魄残片都找不到,回京时贫道沿途探访,发现没有经过疫病的地方也是如此。显然有人将冤魂厉鬼全部抽走,不知弄到哪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严肃的望向朕,“皇上可能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贫道的修为,也不过能炼化鬼妖,最多拘禁几个小鬼小妖。能够将整个大曜厉鬼瞬间抽走的,一定不是人。而那些厉鬼,很可能就怀在皇上腹中。贫道猜不透这件事的目的,只能先见宸嫔,确定一些疑问,然后尝试将这些鬼炼化为婴,才好产下。”

    “不是人?”

    朕的冷汗已经浸湿衣襟,腹中疼痛更甚,眼前都开始发黑,正想追问国师,却见殿门打开,进来的正是卫玠。

    到了这种田地,他还是死性不改,看见坐在床头的国师就挤兑,“谁准你离皇上那么近?”

    国师心里藏着大事,懒得跟他计较,闻言站起来远离了龙榻。

    朕瞅他这副混不吝的模样就来气,再想想他拿鬼丹药喂朕,怒从胆边生,抄起床头摆设的青玉花瓶砸过去,“混账!”

    卫玠也不躲,花瓶正砸在额角,落下去碎了一地,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好像连眼睛都变成血色。

    国师怕事情闹大,忙道,“皇上请先息怒,容贫道问宸嫔几句话。”

    朕撇过头去,权当默许。

    国师走近宸嫔,似乎在观察他,肯定是怀疑宸嫔的身份。但他开了天眼,怎么看宸嫔都是肉体凡胎,才勉强放下心,劝道,“皇上的情形宸嫔也看到了,不是斗气的时候,请务必告知贫道丹药从何而来,否则贫道也回天乏术,皇上就危险了。”

    卫玠的神色有些怪异,好像在挣扎着什么,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丹药不是我找来的,我之前说了谎,其实是我家人从南荒得来的。”

    “什么?”朕气的咬牙切齿,不由怒目瞪他。把卫氏全族流放南荒就是因为那里偏僻,不通人烟,卫玠联系不上他们。谁曾想竟然还是棋差一着,看样子他们不但通信,连物品都能传递,必定是看守的人里出了叛徒,简直是大大的失策。早知道当初就狠狠心,全杀光了。

    卫玠不理朕,继续对国师道,“据信中所述,是在流放南荒的路上,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国师神色变了,仿佛很紧张,“女人?”

    卫玠点点头,“当时他们远远的看到一个白发女子,佝偻着身子,衣衫破烂,肩膀都露在外头,以为是哪里逃难的乞丐婆。待走近了才发现,那女子虽然头发花白了,脸上却没有皱纹。皮肤像十五六岁的少女般白嫩,可神情非常沧桑,七八十岁的老妪都摆不出那种神情。最奇怪的是,南荒密林瘴气极多,沼泽里更加危险,寻常没人肯接近,那女人却站在沼泽地里,裙子很长,沾满了泥水,看不到她的脚,不知道是怎么踩在沼泽上不沉下去的。”

    国师这时候的脸色已经极端难看了,显然有些猜测到女子的身份,卫玠都忍不住瞥他一眼,才继续道,“负责押运看守的侍婢本来想呵斥那个女子,让她离远点,可看见她的模样诡异,都有些害怕撞鬼,扯住锁链想带我家人绕路,避开那女子。还没来得及转方向,女子就出声叫住他们,说自己有话告诉卫家。士兵问我父亲认不认识她,我父亲也很害怕,忙说不认识。谁知她招了招手,士兵就着了魔一样,把我家人推到她面前了。我父亲这才看清,那女子绝对不是人,因为她长着紫色的竖瞳,像条蛇。”

    “蛇?”国师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反而平静了。

    “没错,她递给父亲一个小玉瓶,让他想办法交给我,说是生子丹,必生贵子。我父亲这时候反而不害怕了,他认为是天神显灵,帮我们卫家生个皇子,然后东山再起。那女子仿佛很累,说一句话要停下来喘四五次气,说完就挥挥手,让他们走。奇怪的是,自那儿以后,押送的士兵非但不记得遇见那女子的事,而且态度大变,把枷锁都打开了。他们一路很照顾我的家人,有几个甚至轻易就被收买。父亲更相信是天神显灵,于是一到流放的地方,就托士兵把这丹药带了来。”

    卫玠说完抬眼看朕,血还在流,“我就知道这么多。”

    朕听得头昏脑涨,不知该不该信他的鬼话,国师却长出一口气,“贫道懂了。”

    “国师懂了什么?”

    国师沉吟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女子便是娲皇。无论是世间的人,还是天上的神,皆为娲皇所造。既然丹药来自她,这孩子绝对是福。即使贫道有法解胎气,也会劝皇上生下来的。”

    说着就驱赶卫玠,“请宸嫔到门外守候,决不可让任何人入内,贫道立即施法,将鬼胎炼化为婴。”

    卫玠罕见的听了话,仿佛也受了控制。

    朕看他离开,赶紧问国师,“娲皇为何让朕怀鬼胎,朕不明白,生下来是个怪物怎么办?”

    “天机不可泄露。”国师面色冷漠,已经准备施法了,只敷衍道,“这也是皇上自己造的孽,这些冤魂,有多少是在皇上治理下产生的?娲皇替皇上处理掉,大曜才能长治久安。受害的冤魂都是无辜之人,所化之胎绝不会是怪物。皇上请闭上眼,放心即可。”

    就算他让朕睁眼,朕也不敢看那些玩意儿是怎么变化的,于是干脆两手一摊,闭眼不管了。

    天色渐暗,窗外不再飞沙走石,妖雾血日渐退。

    朕半昏半醒的歪着,只隐隐感到国师还在施法,法术果然有些效用,至少撕扯感消失了,肚子微圆,像个正常的孕肚了。

    国师前额浮着薄薄一层冷汗,看上去不全是因为施法,倒像是在利用鬼胎拼命感知什么。

    可惜朕依旧昏昏沉沉的疼,无力也不想深究。

    夜色渐浓,圆月升上天空,国师打开窗户去看,却不止一轮圆月,而是整整三个。月晕倒是很平和,泛着温柔的白,四周夜云浮动,美丽异常。

    朕拼命凝神睁开眼,恍惚的望着三轮冷月, “国师,朕不是要死了吧?”

    国师愣了一下,赶紧关上窗户,“皇上切勿多心,这幻月非是不详,往往只是预兆有天命贵女降生。贫道猜测,皇上所怀乃是一位公主。”

    朕喘了口气,立刻就催促,“那你还不快施法!”

    “贫道在等。”

    “等什么?”

    “今日乃是寒衣节,本就阴恻,此时又近午夜,是数百年不遇的凶时。若公主此刻出世,纵然天许富贵,命运也不免凄苦,望皇上为公主着想,再忍片刻。”

    朕本待忍耐,又忍不住追问,“片刻是多久?”

    国师略想了想,“最好是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之刻,至少,至少也要等到明晨,太阳初升。”

    “朕等不到明日!这哪儿是片刻啊!你是不是故意整朕,想要朕的命?”朕本以为几刻钟,没想到那么久,顿时翻脸,“快点!现在就生!朕的女儿,朕保她不会凄苦!快点!”

    若是母后的孩子,哪怕是羡花的,朕可能都会忍忍,可这玩意儿是宸嫔的,朕要是忍了,不被疼死也被气死。何况朕屡次对宸嫔网开一面,他倒变本加厉,胆子越来越大,绝不能惯着。

    国师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妥协,“好吧。。。那皇上闭眼,忍着些,虽说是法术,破腹生子之痛楚也难忍。”

    他说完就准备动手,朕却突然想起什么,“国师等等,你确定是公主?”

    国师眨了眨眼,不太明白朕的意思,“应该没有差错。”

    朕不太放心,仍旧嘱咐道,“真是公主就算了,若是皇子,请国师立刻超度他。”

    “这。。。”国师沉吟着,好像懂了什么,“好。。。贫道会照做,皇上请闭眼吧。”

    “啊!”

    他话音没落就开始下手,朕疼的眼前一黑,竟然幸运的疼晕过去了。

    窗外夜风吹动浮云,扰乱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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