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罩从卫生间的窗户翻了进来。
战术靴落在地上无声无息，长刃燃烧的火光倒映在洗手台前的平面镜。大种姓之刃被收回，照亮整个室内的魔力波动犹如昙花一现。
他活动了一下臂膀和脖颈，缓解激烈战斗后酸痛的骨骼。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散发的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败的气息。
杰森快速在一个空隔间收拾好自己，将作战服藏起来，用红头罩的身份给乔伊发了一条短讯。随后走到水台边开始玩命洗手洗脸。
绝对不能被路娅察觉到他选择黑暗餐厅的实际目的是为了前段时间出现在这里的无名。他不想让第一次约会变得糟糕。
水珠一颗紧接着一颗顺着英俊立体的五官滑落，镜子里倒映出青年抬起的双眼，还残留一丝战斗的狠厉，沾湿的睫毛颇为沉重地垂敛下来。
杰森抹了一把脸，撑住洗手台陷入沉思。
沉寂地底的无名重新开始活动，这次它们的目的却不是控制人类，而是警告。他的耳边清晰地回荡着无名消逝前留下的只言片语。
【我可以死在你的刀下，大种姓之遗，但你必须记住我说的。】
【我们能感觉到祂逼近的脚步，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整个世界都将粉身碎骨。】
杰森无端想起不久前离开地球去完成的法外者任务。他们消灭了入侵者，却在最后发现委托人惨死在家中，尸体脸上诡异的笑容熟悉得令人全身发冷。
他见过这个笑容。在无数个午夜梦回试图将他吞噬的深渊里，将疯狂的恶意牢牢地印刻在每一根曾经碎裂的骨头。
但是那个疯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距离地球几万光年之外的星球上？他更偏向其他有致幻作用的新型毒素。星火提取了样本，但化验的结果还没有传递给他们，
杰森撑住水台的手倏然用力到骨节泛白，不得不垂下头努力将翻滚的怒意剥离开来，逼迫自己保持理性思考。
强行压制下去的疑问再次出现在脑海，假设他没有认错……那么背后将衍生出各种猜想，之后有的忙了。
杰森闭了闭眼睛，将起伏的情绪压制下去，对着眼前的镜子调整表情。
别忘了你还在约会，他告诫自己。放任女人鲜活的表情在脑海里浮现，将那些灰暗的过去逐渐挤占。
她可能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上卫生间是个蹩脚的借口，正在生闷气，也可能正在满不在乎地吃独食，可能因为看不见而一筹莫展，将奶油粘在鼻子上……
杰森再次抬起眼。
镜子里的青年回望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浅浅弯起的嘴角。
＊＊
我苦闷地扒拉着蛋糕。
并且在五分钟内将两人份的小甜点装进自己一个人的肚子，撑得有点反胃，味蕾残留着奶油带来的甜腻。
可恶的杰森。我抚摸着圆滚滚肚皮，趁着黑暗环境偷摸将连衣裙的带子松了松。今天增加的每一斤重量都是你的错。
”你果然在吃独食。”不满的人声从身后传来。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过头，徒劳地看着一片黑暗。”你就不能发出点声音！”
杰森笑了起来，低低的声音平白无故让人听得耳朵发烫。
”吃独食怎么了。”我有点心虚，但不多。”是你自己留给我的。”
”这位女士。”他清了一下嗓子，严肃地道。”我更正一点，甜点是分盘装的，你明明可以留一份给我。”
可是你把两个盘子都推过来的！我瞪起眼睛，转念一想又咽下了控诉。
”你想尝尝看吗？”我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唇。
杰森愣住，支着下巴的手规矩地放下来搭在桌面上，耳根开始发热。他有点被这明晃晃的心思击中了。
我站起身，摸索着走到他旁边。从有点扎手的短发抚摸到后脖颈，慢慢地顺肩背肌肉的弧度向下，沿着逐渐收束的线条揽住窄细的腰身，然后坐到他腿上，捧起脸，毫不犹豫地直接下嘴。
刚刚的激烈舌/吻已经让我的下限低到仅剩一条裤子。
但杰森明显不是，他下意识地向后仰拉开距离，掌心能明显感觉到后腰的弧度。
现在又青涩起来了？我凭借着手感捏了一把收紧的肌肉，并收获了小声的抗议。刚刚明明很主动。
”现在你尝过了，是什么味道？”我的手悄悄从后腰转移到前胸，混不吝地揉在十环以内，故意问道。
”……”杰森敢怒不敢言。
我威胁地施加力道捏住靶心。
他咬紧牙关，差点哼出来颜面扫地。”不，知，道。”
虽然看不见杰森的脸令我颇为遗憾，但他死命克制不让声音发颤的行为戳中了某个诡异的爽/点。
“我开始发现这地方的好处了，这真是一个绝佳的约会地点。”我摸着下巴认真评价。
杰森:”……”
你做梦，他冷漠地想，红头罩今晚就让这家店关门大吉。
＊＊＊
吃饱喝足去海边散步是个不错的主意。
必要前提这里不是哥谭。
但今天的哥谭港口格外安宁，甚至和平过了头，没有走私船队，没有黑邦火拼，没有哪个要被沉底的倒霉蛋。
只有一群热血上头的持木仓危险分子，组成密不透风的巡逻网，组织是红头罩帮，口号是”誓死守护老大的爱情！”
我:”……”
杰森的脸绿了。”我只是让你们清理一下港口！”
小弟:怪我们悟性太好，狗头.jpg.
我真的忍得很辛苦，只能转过身，头抵着他的肩膀，拼命回忆那些令人悲伤的事情。上班，工资，水电欠费，房价上涨……不行了还是好好笑。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杰森咬牙。”想笑就笑吧。”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寂静的夜，空旷的港湾，爆发的笑声突兀地像个神经病。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得意忘形，容易乐极生悲。
今晚保护港湾的不仅一波人马，另一波虽然藏得十分隐蔽，没有像红头罩帮那样大张旗鼓，但显然很难瞒过一个训练有素的义警。
于是现在我们正面对又一个巡逻队伍。相比于刚刚类似街头英雄形色各异的风格，这波人马穿着得体西装，荷枪实弹。组织是冰山餐厅，口号是”誓死守护小姐的清白。”
杰森:”……”
我木着脸掏出电话打给拉克。”我明明说找人暂时保证特拉华港口的治安。”
拉克懒洋洋的声音从话筒另一边传来。”你知道自从那只蝙蝠绑走老板以后，工作都是我来完成的吧？”
我默了，心虚地挂断了电话。
杰森的嘴角快飞上天了，即将和月亮肩并肩。
＊
事实证明，这真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过了半晌，沐浴在四面八方隐藏在暗处的视线，牵个手都能听到不知哪里传出的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我终于怒了。
这恋爱是谈不了一点！我像一个唐僧肉就在眼前却吃不到的妖怪一样痛心疾首。
杰森看了我一眼，捏了捏我的手。”抬头，到地铁桥了。”
我抬起头，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眼前长长的悬索仿佛直接从天上垂到人世的车水马龙，桥对面的大都会初具轮廓。架起的桥梁连接着两座风格迥异的城市，仿佛是光与暗，疯狂与理性，怪诞与喧嚣的分界线。
刚走到桥上，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转身靠着栏杆。低垂的夜幕亲吻无边的海，咸涩潮湿的气流分开耳边的发丝，轻轻拂到脑后。
”怎么不走了？”杰森跟着我靠在栏杆，只不过是背靠着大海，胳膊肘随意地撑在身后。
”舍不得哥谭。”我实话实说。”从这个角度看，她可太性感了。”
杰森被逗笑了。
但我是认真的，有身后的大都会这个规规矩矩的现代都市作对比，那些哥特式沉寂的尖顶与彻夜通明的摩天大楼争锋相对，巴洛克的浮华与中式街巷忠实地相依为命，古老的血脉依旧奔涌在城市的阴影里，对抗着科技的微光。这戏剧化的美，永远割裂得如此冷血，又忠实地对外统一。
所以才只能存在于虚构的故事中。
可我穿越得太久，恍惚间竟认定为是第二个故乡。
”你说得对。”杰森笑得太过用力，声带被磋磨得有些沙哑。”这地方烂透了，但该死的性感。”
复活后刚回到这座城市，他曾经一个人站在这座桥的中间，两边是截然不同的风景。背后披着大都会万里无云的阳光，却奇异地深陷哥谭的阴雨和雾气，就好像他永远不可能埋葬仇恨去过崭新的生活，注定要成为红头罩走向既定的命运。
他无法描述哥谭对自己的吸引力，即便是作为法外者满世界乱跑，这座城市都是知更鸟的归巢。
”性感”或许是个不错的形容词，没那么沉重，又充分显示她的魅力。
”你离开过哥谭吗？”杰森在我旁边挑起话头。
”有一次。”我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人生轨迹。
”什么时候？”他自然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打算让话题发展下去，含混地道。”是因为企鹅人的生意出了问题，对方撕毁合约拒绝交易，派我去处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我突然发不出声音，别说撒谎了，甚至呼吸开始变得艰难。遏制许久的回忆像恶魔一般，一抓住逃脱的缝隙就立刻从遗忘的角落挣脱，逐渐侵占大脑。
怎么处理背叛者？那是继承人训练的最后一关。就是在那位军火商的家里，我第三次见到蝙蝠侠。
我以为他会攻击手染鲜血的我，但是他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只是简短地道。
”让我帮你。”
该死的蝙蝠侠，我宁可他把我当做敌人，也不想在视为英雄的人眼里看见失望。
而那个军火商并非一个彻底的坏蛋，他拒绝交易是因为最后良心发现，那批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不应该问世，更不应该交到反派的手中。于是他反悔了，他撕毁了合同。
整件事最糟糕的部分大概是他良心发现的原因。那个将我和前世的自己彻底决裂的原因。
”嘿。”杰森不自然的声音突兀地将我拉回现实中，随即一只手不由分说地蒙住了我的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不想说就不用说。”
”谢谢。”我吸了一下鼻子，瞬间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尴尬地小声。”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那就忘记它。”杰森干脆地命令道。
”说起来你前不久不是和蝙蝠侠去了瞭望塔？”他快速转移话题”我以为你指的是这一次。”
我愣了一下，突然回忆起被催眠的事情，既而想起自己之后发的疯做的孽。
于是另一种社死的尴尬再次袭来。我绝望地说。”你真不会聊天。”
”抱歉。”杰森毫无诚意。”六尺之下没人陪我聊天。”
”……”这老六知不知道我听得懂！谁家推自己发刀子自己吞啊！
哦，我家的。
我更绝望了。
但是我又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他死去活来的过去，只能平静地说道。”杰森，下次约会我们去唐人街吧。”
杰森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迅速跟上思维。”可以，你想吃中餐？”
”不，因为唐人街有寺庙。”我麻木地说。”我们去礼佛。”
杰森:”？”
＊
提到佛祖，心里就平静了许多。果然人就不应该想太多，买个木鱼敲敲念念大悲咒，哪个反派还去作恶。念到一半就躺床上去了，睡得天昏地暗无悲无喜。
我撑着栏杆，被海风吹得突然就清醒了。我觉得自己悟了。
”杰森。”我严肃地转头看着他。
青年手臂向后撑着栏杆，仰着头闭上眼睛享受和缓的微风，睫毛垂下的角度和鼻梁平行。喉结动了动，懒懒地哼了一声。“嗯？”
“……“不行，恋爱脑又起来了，我赶紧移开目光，将它掐死在摇篮里。“你是不是想趁今晚夜色那么美套我的话。”
杰森睁开眼睛，无语地抬头看着夜空，黑得连颗孤星都看不见。“你从哪儿看出夜色很美？”
“这不是重点。“我撇了撇嘴，半开玩笑道。“这不公平，我都没想套你的话。“
杰森换了个姿势，侧身看着我，目光有点沉。“那你想知道吗？我的过去？”
我对上他的眼神，突然有点底气不足。
其实我知道桶子的人生轨迹，DC美强惨不止他一个，但他惨得比较著名，四只小鸟属这只最为地狱，他的死亡都是读者投出来的。
但是由本人亲自剖开惨烈的过去是完全不同的，伤口可以结痂，可以愈合，那本该隐藏在皮肉之下却无私袒露的心脏又该怎么办？谁来负责？
我没有犹豫多久，突然开口。 “过去美好吗？快乐吗？值得回忆吗？”
杰森差点跟不上一迭声的反问。他卡壳了一下，居然真的在思考。“算不上美好？”
岂止是算不上，短暂的幸福也只能衬托结尾的惨烈。没有比曾经拥有更悲剧的了。
“那就忘记它。”我用似曾相识的祈使句说道。
杰森盯着我。
“别管过去了，它塑造了你的现在，却决定不了你的未来。”我靠近一步，双手搭上他的脖颈。很奇怪，虽然刚开始恋爱，但根本不需要适应时间就自然而然地亲昵。“我喜欢现在的杰森·陶德。”
根本不用害羞，表白张口就来。谁不喜欢红头罩呢？
“……”这次安静得有点久。我的笑容开始僵了，他的眼神似乎被冰冻了一样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杰森一直不清楚自己对路娅动心的伊始。毕竟他们的开始只是一场意外，这还是红头罩这辈子头一遭被强迫。
现在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触碰到真相，是路娅的态度。
他以为她害怕自己，这很正常，普通市民谁不恐惧黑邦老大。后来发现她的身份不简单，背后站着企鹅人，两者还有血缘关系。
可是路娅的态度从来没有变化，没有害怕，没有敌对。她的信任始终如一，喜欢昭然若揭，她有时放肆的行为不是没有触碰到杰森的底线，但是他只会退却。
因为他从路娅的眼睛和行为里看到自己被认可，被坚定地选择。哪怕是朋友和兄弟，或者他曾经的养父，都没有将杰森放在如此高的位置。
杰森想让她别用这种眼神看他。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好像自己全身都被看透了，好像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他来时的路明明都是泥泞鲜血，复仇铺就砖瓦，背后是托着他堕落的整座城池。
于是他盖住她的眼睛，恼羞成怒。
“别看了。”
“？”
我茫然地在黑暗中揣摩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理解了傲娇的想法。嘴上说着“不好吧那么多人看着”，脚尖已经诚实地垫了起来。
努力半天没够到，我决定下次换双鞋底更厚的。
杰森看着她努力，又好气又好笑，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我怒了。“你怎么不低头？”
杰森:“……”
他低下头。
我如愿亲了一下，非常满意。“下次想打啵不用含蓄，直接说。”
手机疯狂震动，我没理会。
杰森:“……”他的嘴角在抽动，无奈地拿出藏了一天的盒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耳朵快红透了，好歹没结巴。“只是想送一个礼物。”
我盯着那个盒子，差点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下了。
杰森:“路娅？”
下半辈子有着落了，红头罩混黑是不是很有钱啊，市中心房子是不是不用凑首付可以全款了。
杰森放弃叫醒一个大脑宕机的女友，自顾自打开了那个盒子，取出一条手链。
cpu复活了，我又能动了。
“这是什么？”我惊叹地看着手链上的宝石，是琥珀的颜色，其中却隐隐流动暖金色的碎光。
“外星矿石。”杰森没说这块石头让他想起路娅的眼睛，看到的第一瞬间就决定把它从外星人的武器上抠下来。
他不是什么哥谭宝贝，他说不出口。
“放心，做过检测。”杰森帮我戴上。“没有危险性，只是一个装饰品。”
我盯着手腕碰都不敢碰，来自自推的礼物一定要放到痛屋里朝贡起来。
“很漂亮。”
杰森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并且心死地听见身后又传来数次倒吸凉气的声音。
很好，红头罩一世英名经过这一晚上已经所剩无几了。
来自桶子的礼物！我感动得无以复加，跳到杰森身上就要打啵。
杰森:“……”
他微微后仰。“你的手下已经在上膛了。”
我把他拉回来。“那不是还有你的小弟吗？”
杰森:“fine.”
吻得激情四射地两人没注意到暗处互相叫骂的两波人被无声无息地放倒，也没注意五米之外站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过了三秒杰森才凭多年的危机感应睁开眼睛，一手把我放下，一手迅速伸向裤腰。
我茫然地转头，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
等看清是什么人，杰森木仓掏得更快了，开保险上膛一气呵成。
蝙蝠侠不赞同眼神:“我无意打扰，但……”
杰森:“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