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第章

    张鹤龄和齐桓二人头前走着。

    齐桓引路,张鹤龄让了半步随之而行,不过,齐桓行进并未太快,反倒有意顾着张鹤龄,侧着身不时向张鹤龄介绍些甚么。

    两人更像是并肩而行,不时搭话间,偶尔还发出阵阵爽朗笑声,任谁见着都会觉得,两人处的极为融洽。

    总之,这一番新朋友之间的见面,和谐完满。

    反倒像是将崔元这位驸马丢在了一旁,直让崔元古怪异常。

    他倒不是计较这位与他往日多有交好的齐朋友,今日对他的疏忽,以他和齐桓的关系,二人不会在意这般节。

    他也知道,齐桓对张鹤龄热情,起来,也有因为他和齐桓关系较好的原由,是他带来的新朋友,齐桓重视热情,也是和他一种亲近的表现。

    可就是古怪啊,要知道,他崔元今日带来的是谁啊,是张鹤龄呢,平日里偶有士子聚会,时不时都要被口诛笔伐的人。

    很多人起都是情真意切的咬牙切齿,起张鹤龄时都是宛如讨伐罪大恶极之人一般。细数张鹤龄的罪状,那更是一条条一桩桩宛如泣血。

    当然,被讨伐的不止张鹤龄一人,学派学子,在野在朝的一些儒生士子,甚至便是当朝大学士李东阳和刘健,也不是无樱

    往日里,他一般不附和,但也未曾反驳,从心底里的意识而言,或许他也是赞同的,但只是出于身份之故,不好在当众场合去附和士子们的言论。

    可今日,他已是在心底升起了异样,他似乎有些懂了陛下今日召见他的意图所在了。

    还真是有些令人好笑,也令人深思呢。

    张鹤龄,张鹤,张长孺,原来除了国舅外戚张鹤龄之名,这些对其口诛笔伐的人,对其他,并无想象中的那般认识啊。

    这不,连人都是见面不相识的。而张鹤龄也挺有意思,只报了名和字,和对方反倒聊的热乎。

    “呵呵!”

    崔元思绪间,不禁笑了笑。

    这时,前面的齐桓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望向崔元,一眼看去,便看到了崔元脸色上的一丝异状。

    他暗以为,是方才到其余学子的话,让崔元心起异状,于是,他稍一斟酌,笑着解释道:“崔兄,张兄,切勿见怪,往日虽南北学子交通甚少,但吾等以文会友,且正值会试之前,故而,便莫要太过计较了。

    再者,今日与会,在下要为二位引介的几位士子,他们的学问极佳,依在下看来,明岁会试的金榜之上,少不得便有几饶名讳,日后若能同朝为官,都将是为国效力的俊杰,哪还能计较学派、南北……”

    崔元被齐桓的解释的楞了楞,可张鹤龄却是未有丝毫滞顿,他跟着便道:“齐兄所言甚是,学子分南北,但学问不分,且吾等士人,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最终目的都是为当今圣上,为朝廷,为黎民百姓,又何须计较是京师之人,或是地方……”

    “哈哈,长孺兄所言极是,果然是志向高远,在下能与长孺兄相识,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不敢不敢,一家之言,平日里也就是,哪及得齐兄和诸家学子。能与齐兄相识,也是张某的幸事……”

    崔元回过神来,可张鹤龄和齐桓的互捧之言,让他更是心中古怪了。

    他不禁望向了张鹤龄,正巧,张鹤龄也正向他看来,目光相对,张鹤龄的眸子,还有几分戏谑,直让崔元更有几分好笑。

    崔元心中无语,他感觉,今日可能不会太好,他这趟不算皇差的皇差,正在向他所不知的方向发展呢。

    张鹤龄可不管崔元心中是如何想,他转回目光随口道:“明岁会试便将开始,前番雪情颇大,道路多有不畅,南北各地的举子能于此时在京,看来都是对会试极为重视啊。”

    齐桓笑着点点头,若有所指道:“长孺兄,会试三年一考,数千举子的竞技,再是重视也不为过。且,会试毕竟只是大考,若考完之后呢,便是金榜题名……”

    言及此,齐桓顿了顿,笑的更为微妙了。

    随着科举渐近,今日这般文会,也只是京中学子圈中的一个缩影。

    如这般文会,定然不会少。

    切磋学问是为一,交朋识友或许才是更为重要的事,且,或许还有更多值得去琢磨的事。

    便如方才齐桓刻意解释,以免他人不快的一点,南北学子。

    大明开国之时,科举出过一桩岔子,倒不是学子舞弊,官员徇私。

    盖因为,南北地域不同,又因战乱波及之由,南方的经济确实比北方繁荣太多。

    经济更好的地方,其学术氛围无疑会更好,正常情况,南方学子整体上比北方强上很多。

    同榜科考,南方之人,自然会占据更多。

    故此,在明知官员未曾徇私,学子未曾舞弊的情况下,太祖皇帝依然断然否决那一张颇为公正的榜单,因此还处罚了几名官员。

    其后,更是明令会试科考,榜分南北,以不公平的方式给出了南北相对的公平。

    这般决策,使得当时的矛盾被压了下来,但随之南北学子之间的矛盾却就此产生。

    想想便能理解,一科会试,数千取三百,此三百人之间,学识普遍更好的南方学子,却和北方的人数大致相同。

    要知道,很多北方省份,其解元的学问都不一定比的上某些强省的落榜之人,这如何能让人心服,又如何让人心甘。

    他们可不会考虑所谓的国家大政,他们倒不敢对皇帝怨恨,但对那些学问平平,但抢夺了南方位置的北方学子们可谓记恨非常。

    矛盾便由此而生,而随着学子便成官员,这般矛盾,也更进一步的被代入了朝堂。

    百年过去,大明江山稳固,南北的差距虽有所缩,但强弱之势依旧。

    而随着百年过去,所谓南北榜的明确划分已逐渐改变,不过,会试录取的地域之分已随着一批批的学子和官员的融入,藏在了血液里。

    这样一来官员便带着地域和乡党的偏执,同一地的考生之间联络就更加频繁和密切了。南北学子俨然越加的泾渭分明。

    如这般南北学子一起文会,实属少见,故而,齐桓方才刻意解释了一番。

    其实,齐桓后一句的言犹未尽,明了最真实的一面。

    会试毕竟只是入朝为誓第一步,无论南北,中了会试,过令试之后,方是真正的起步。

    到那时,要是不能拉帮结派,没有同乡和故友照应,想要快速崛起是很困难甚至不可得的一件事。() ()

    因为一个官员的政绩好坏,没有固定的审核标准,官声并不代表一切,甚至,其有便可有,其无亦是无。

    特别是有志于未来步入中枢的那一类学子,科举入仕后,翰林是他们必不可少的一步。

    可翰林官的政绩如何算,绝大多数可谓无有政绩可言,这时候,若是无人帮衬,其前途可想而知。

    其实,这也是如今大明政坛最真实的一幕,乡党、师生、亲朋故旧,所起到的作用何其大也。

    这年头在朝无人,无硬实的提携之人,想步步走入高位,何其难也。

    便是让你考个状元回来,也无非是起步比人高出一品而已。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成化五年的状元张升,成化八年的状元吴宽,如今还在翰林系养望。而成化十一年的状元谢迁,已是入阁辅政,官居一品。

    由此可见一斑了!

    故此,像这般一个个以不用明言之目的而聚合的文会,在未来几月甚至更久时间内,必将在京城屡屡发生。

    张鹤龄会意的点点头,他突然也对今日这般文会多了几丝兴趣。他也想看看,今日这场聚合,又是以何为主。

    张鹤龄并未话,崔元心中就是一阵乱猜,突然解释了一句:“长孺,其实正如你所言,各地举子与京师或是北地学子,无有差别,其志向皆是一般,若是能多些沟通交流,也能略消解些矛盾不是?待得将来入仕为官,少些纷争,少些隔阂,也是对我大明的社稷有利不是!?”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有那般美好,那就真的美好了,事实上,一党一派,一地一域,南北之争,已是融入骨子里的事了。

    “哈哈。”

    齐桓脸色略有异样,他从崔元的刻意解释之中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些问题。

    或许张鹤龄的身份不简单。

    他不由的笑了笑,下意识的就对张鹤龄多了几分打量。

    气质儒雅,一身华服之下,面容虽算不得俊美,但也尽显不凡。

    且气度更是不凡,隐隐间还能让人感觉到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或许是翰林官员,最不济也是哪家高官子弟吧?若只是家户,定然不会有这般气度才是。

    齐桓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他判断的当然不差,张鹤龄确实是上位者一员,那股子气质,也是步入朝堂,当了几月主官,历了无数事之后,由内而外发自于身的。

    可他大概不会想到,眼前这位气质非凡的张鹤,便是张鹤龄吧。

    于是乎,齐桓对张鹤龄越加亲近起来,两人有有笑的向着里间迈步而去。

    “长孺兄,恕齐某冒昧一问,可有功名在身?”

    “不曾,因家中之故,张某中了秀才之后,便无法再去博取功名,想吾等寒窗苦读,习得学问,谁不想从万千学子间走过一场,若是脱颖而出,也不负一番所学。如今这般,少了乡试的经历,不得不,也是一种遗憾……”

    张鹤龄面露遗憾的解释了一句,齐桓以为他懂了,下意识的点点头,笑道:“那也不至于,殊途同归嘛,监生亦是正经的学途,只要自身底蕴丰实,来年金榜题名,也丝毫不比他人差不是?

    倒是齐某虽目前是举人出身,但比之长孺兄其实差上许多,在下乃是弘治五年中举,两次会试皆是不中,感觉差距太大,唉,明岁一榜,若是……”

    张鹤龄有些好笑,齐桓是彻底会错了他的意,但他也不想解释。

    他也对齐桓的唏嘘感叹,多了几分了解,齐桓的意思,他心里自然有了数。

    参加了两次会试,未中进士,但应是官宦之家,人脉上定然也有一些,估计还想再考个一两届,其间当然也少不了一些筹谋。

    当然,齐桓这个官宦子弟,也定然非是底蕴丰实的那一类,能否筹谋出一个科举正途,便不得而知了。

    但若真就不成,大致也无妨,想来一个举人之身的官宦子弟,等待他的最后一步,便是直接吏部铨选,放个官去做了。

    话之间,三人一行已是过了正堂,顺着堂侧的楼梯等上了二楼,齐桓的脚步未停,又是引着张鹤龄和崔元,继续向三楼而上。

    临近三楼,比起在堂外和方才正堂之内的安静,已是尽显热闹。

    往上登楼之时,已是能听到或低或高,零碎的高谈阔论之声。

    至于了甚么,一时间倒也听不太真切,但以张鹤龄想来,无非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了。甚至于,或许是阐述立场,表明意志!

    这是文会,是一场交流和结识的聚会,但同样也是一场让人了解的展示之会,给与会之人,甚至于那些站在他们身后的人,一个了解自己的展示。

    张鹤龄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心中颇有些唏嘘。

    齐桓在引路之间,并未曾将心思从张鹤龄身上挪开,此时正好瞧见了张鹤龄的举动。

    他笑着道:“长孺兄,恕齐某直言,你出身不凡,或许不太能理解很多学子的艰难,虽然其间大多人都是家境颇为优渥,即便是家境不佳,但因其学识不凡,早年亦不乏有人资助。但到了此时这一步,或许,些许家境已力有不逮了。

    这里毕竟是京师啊,可非地方可比。若无人帮衬……故而,聚会之间,以文相和之间,彼此言志也是相互了解的一次机会。

    其间谈论些朝中时政,官员大臣,自也在所难免,志同方能道合嘛,便如我等时常抨击时政,抨击奸宦蠹虫一般……”

    张鹤龄不置可否,略作讶异道:“针砭时政,抨击奸宦?齐兄,若张某所记不差,朝廷似是已有严令下达,在野士子官绅,不可议政,这般……”

    齐桓无所谓道:“朝廷严令又如何,还能堵住下悠悠之口?再者,那严令从何而来,本就是奸宦蠹虫发起,所谓大学士为其张目,即便是命,那也是乱命,大明养士百余年,我等士人莫非连拨乱反正的勇气亦无不成?齐某今日有言,若有朝一日……”

    “咳咳!齐兄……”

    齐桓正激昂的展示着自己,只听见崔元突然突兀的咳嗽了两声,打断了齐桓。

    崔元更是给齐桓打起了眼色,似乎在示意齐桓,莫要多言了。

    可齐桓依旧不在意,道:“崔兄,齐某知晓,在你面前谈论这个不合适,但齐某所言也并非秘密。大明圣子在朝,国政平稳,已呈中兴之势,但朝中亦不乏奸宦、蠹虫充斥其间。

    像是那二李二张,便是如今朝中最大的奸佞……”

    齐桓滔滔不绝,且更是激愤,崔元顿时一脸懊恼,他是彻底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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