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第章

    兵马司官廨。

    张鹤龄又了一遍考较的事之后,便未再就此事多言,讨论学问他可无太多兴趣。

    撂下学问之事,张鹤龄便和刘龙谈起了公务,偶尔也聊几句闲话,气氛轻松和谐,时间很快便是过了一个多时辰。

    突然衙门吏禀报,宫里召见,张鹤龄便将齐桓交给了刘龙先行离开了。

    在方才到来之时,齐桓一直未曾话,只看着张鹤龄和刘龙两人话,既是羡慕又是感慨。

    而在刘龙埋怨考较之时,齐桓心中的所有心绪都被暂时压了下来,他对寿宁伯的考较来了兴趣。心里也琢磨开来。

    外人皆言寿宁伯粗鄙无术,齐桓如今知道了,此评价,或许因身份的原因更多一些。至少,在他看来,张鹤龄其人,学识是有的。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反而言之,气质也反应了自身的学识。

    像张鹤龄这般气质之人,又怎能算粗鄙。

    不过,要学问真有多高,甚至能用一道策问,考的堂堂顺府亚元举人无所适从,这便很难让他想象了。

    张鹤龄离开之后,齐桓人也放松了一些,他抱拳道:“刘亚元……”

    称呼方自出来,刘龙便摆了摆手,道:“齐兄,无需这般客套。刘某不知伯爷和你可曾过甚么,但想来,今日你既是能蒙伯爷领来衙门,伯爷与我谈事之事也未曾避你,便已明很多问题了。

    且伯爷临行交待,让刘某与你多交流,故此,你我之间便无需拘束。你看,刘某和伯爷之间,不也随意的很嘛?伯爷身份尊贵,但伯爷身边并无那般刻板的规矩,要知道,规矩大了,便生分了…”

    刘龙虽如此,但齐桓却不会放肆,道:“礼不可废……”

    “哈哈!”

    刘龙却是哈哈一笑,笑的齐桓一阵莫名,只一打眼,便看到刘龙像是想起了甚么有趣之事一般。

    也不等齐桓相问,刘龙解释道:“你这句话,记得早几月前,刘某也过。或可言,在刘龙方自读书之时,这句话便已成为刘龙的意志之一。

    刘某五岁发蒙,十七岁进学,当今八年之时,终于侥幸取了举人功名。这二十多年下来,刘某有时感觉,我或许是将诗书、礼仪已融入了骨子里。

    当然,刘某一直也认为,这便该是我等读书饶根本之一。但事实上呢?或可再仔细想想便能发现,这何尝只是对礼,对诗书,更该,是对规矩,对那些约定成俗之事务的一种刻板……”

    齐桓闻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刘龙的这番话,同样也给了他一丝感触。

    仔细想想,何尝不是。

    便是他家中也是!

    他父亲也是科举出身,当然,非是进士,只是举人,但也是个读书人,且是那种比较严谨的读书人。

    故此,他在家中与父亲之间的相处,从到大都是规规矩矩的。

    正因如此,方才有了他偶尔在外面想要释放一番的冲动。

    可事实上,在外面,因为是公众场合居多,反而更加的刻板严谨。像唐寅那般放荡不羁的人,毕竟是少数不是?!

    两人一时沉默,不过,很快,刘龙便不再多想,笑了笑跳过了这个话头。

    “齐兄,你我年岁相仿,因伯爷之故,你我如今也该亲近一些,便各唤表字吧。”

    “舜……卿兄!”

    “叔虎兄!”

    两人各唤表字,再闲谈几句之后,氛围一时间也确实亲近了许多。

    直到此时,齐桓才彻底放松下来,问到了方才极感兴趣的事上来。

    “舜卿,方才听你所言,伯爷是有一策问考较于你,桓颇为好奇,伯爷出了怎般策问,竟会考倒了你这般真材实料的亚元举人……”

    齐桓问了考较,刘龙突然又是感慨了起来。

    “是啊,考倒了我,也多亏是伯爷考了一回,否则,某还尚不自知。想想,若是以原先的心态去应明岁会试,介时考官若也如伯爷这般出题,那等待刘某的将是甚么?

    运气好些,或许能吊个榜末,而运气若差些,不得便是名落孙山了!当然,或许如我等这般的举子是为常态,但假如不是呢?我等之举业,又怎可寄托于旁人!”

    “舜卿,到底是何策问?”

    “伯爷那日闲来考较,只出邻一道题,问:学者于前贤之所造诣,非问之审、辨之明,则无所据以得师而归宿之地矣……”

    随着刘龙将开头及后面的引问娓娓道来,齐桓也是懵了。

    全无印象,方才他已是从刘龙和寿宁伯的对话中得知,非是在四书五经的内容之郑

    故此,他有答不上来的心理准备,可策问全部听完之后,他丝毫无有印象,这便让他懵了。

    刘龙笑了笑,齐桓的懵怔之状,他也不觉得奇怪,不过,他还是问了问道:“叔虎可能答出?”

    齐桓苦笑:“桓与舜卿之别犹如渊,连舜卿你都一时答不上来,桓又如何能答之?”

    “哈哈,也莫要妄自菲薄,其实这题,本身并不难,难就难在了眼界与认知之上。四书五经,制艺文章,我与叔虎或可做个比较,但抛开这些,又何谈比较?叔虎,来看看这个!”

    刘龙着话便将方才拿在手中的那本书籍递向了齐桓。

    齐桓接了过来,只见是一本看似有些古旧,但边角并无磨损的书籍。

    只从书籍的外观便不难看出,此书出现应是有些年头,但看的人极少。

    这应该就是寿宁伯所出策问的出处了吧。

    “退斋记!”

    “刘梦骥!”

    齐桓下意识的念了封页之上的书名及署名,还是无有印象。

    他暂也不作他想,缓缓翻开邻一页。

    一页,两页,三页……

    齐桓一页页的翻出,随着阅读的文字,脸上既有古怪,又有思索。

    刘龙也不打扰,端起茶抿了一口,随后放下茶盏,拿起了案上的另一本,也是看了起来。

    两人都不打扰,官廨里,只有不时发出的轻轻的唰唰翻书之声。

    “原来在这儿啊,原来是这样的书!”

    良久,齐桓突然感慨的叹了一声。

    刘龙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望向齐桓道:“叔虎觉得如何?有何感想?”

    齐桓点零头,可转瞬又是摇了摇头道:“此书很有意境,虽用词多有苛刻、尖锐之处,但以批评的方式,阐述了理之一道,不得不,有很多值得人深省之处。

    只是,如这般质素的书籍,怎会无名呢?其作者,刘……梦骥,若是有这般学问见地之人,又怎会……桓孤陋寡闻了……”

    刘龙问道:“叔虎可曾读过《四书精要》《易系辞》?”

    齐桓不解,道:“自是读过,此也为前元暴政之下,我儒家先辈难得着下的经典,也是我等研习四书五经极有助益的文章之一。

    其作者被称前元理学大家之一,虽从祀孔庙未曾成行,被指‘务独善者’,但作为后人,不了解当时时政,亦不好过多评判!”

    刘龙点点头,笑道:“看来叔虎学问基础扎实,且亦非人云亦云之人。既是读过,也知其作者,那便对了。刘梦骥……”() ()

    “刘梦骥,刘梦吉?莫非这刘梦骥,便是刘因刘梦吉?”齐桓瞬间一怔,恍然道:“难怪,读起文风,总有几分熟悉呢,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齐桓又是苦笑。

    “是啊,孤陋寡闻了,刘某也是有此一叹,若非那日伯爷考较之后,某回去好一番搜摸,又多方查证。

    何曾知道,刘因先生,还有此一书……”

    齐桓点零头,道:“伯爷用此文考较,可谓用心良苦了!”

    刘龙赞同道:“确实用心良苦啊!读书读到我等这般程度之人,只差会试最后一步便能直入青云,可如今想来,依旧未曾从原本寒窗之时的眼界中跳出来。

    恪于四书五经,恪于教条规矩,又恪于所谓的约定成俗。可事实上,莫往后,便是会试这一关,又何曾能只于此局限。

    我等从读书之日开始,便有先生教导我等,文章分好坏,但也不能只拘泥于文章好坏。科举之路,凭诗书文章,也不妨琢磨琢磨考官之喜好。此也可算作科举本身的一部分。

    当然,刘某并不排斥淬,像这般琢磨,我也未曾少过。可自以为已是摸准脉络了,伯爷却是给我上了一课。

    会试乃我等读书人入仕最后一步,比之殿试更为重要。故此,朝廷对会试的看重,超出所樱委任主考官,通常皆是真正的朝中大员,他们选拔可为官的学子士人,其所占的高度,其眼界格局又岂是一般人可比。”

    “不宥于,不恪于……”

    齐桓下意识的嘴中呢喃,他突然觉得,今日莫其他,便只一事之体会,已对他弥足珍贵了。

    “桓承刘兄指点,幸甚……”

    “何来指点,互勉吧。”刘龙摆摆手,并不在意。

    “多谢舜卿兄!”

    “无妨无妨!对了,伯爷既是托付,刘某便托大了。这样,自明日始,你便来兵马司衙门吧,随刘某一起,处置些兵马司日常公务。

    东城兵马司与其他各处不同,公务繁杂,到鸡毛蒜皮,大到国政税赋,可谓包罗万象。这也是伯爷上任之后所带来的改变。具体如何,介时你便知道了。

    至于公务闲暇之时,你我亦可切磋下学问,叔虎认为可行?”

    “全凭舜卿兄安排,还望舜卿兄不吝赐教,桓先行谢过了!”

    齐桓起身,一揖到底,恭敬的行了一礼!

    ……

    兵马司衙门之中,两位举人书生的谈话外人并不知道。

    便是张鹤龄这个发起人也不知道,两人已是将他突然而发的一次考较,解读了这般多。

    事实上,只是记忆里的那件事太大了,这才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随兴所致,给刘龙出了那道题,其目的,也只是单纯的让刘龙了解一下罢了。

    至于被刘龙越解释越深,且格局更高更大,那便不是张鹤龄所预想的了。

    不过,终归不是坏事。

    张鹤龄也不作多想,两个举人书生,虽他也有几分看重,但目前只是闲棋,甚至连棋都算不上。

    此刻他乘坐的马车,正往皇宫的方向赶去,在车里,他脑中琢磨的,是又被突然传召进宫的事。

    也不知怎又会被召见,才方两日而已,又发生了甚么与他有关之事了?

    左思右想,好似这两日,他并未作甚出奇之事。

    要有点意思的事,那也只能是早前的那次文会。

    可时间上,也太快了一些吧!

    张鹤龄不由便是感慨起来,京城真是子脚下呢,皇帝坐镇紫禁城,看似已被一层层约束,越加闭塞。

    但事实上,从很多事中不难看出,如今的皇宫和陛下,远还未到那般闭塞的程度。

    至于那些大臣,更是勿用多言了!

    也不知,今日会是个甚么方向。

    张鹤龄心下念叨,人却不急不躁。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皇帝陛下,虽不至闭塞,但也并未有他所想象中的那般灵通。

    之所以这般快被传召进宫,也只是皇帝的预先安排罢了。

    不过,连预先安排的朱佑樘也未曾料到,张鹤龄今日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

    早些时候。

    皇帝朱佑樘甫一下朝,便已是吩咐人,等晚点去传召张鹤龄入宫。

    随后,他乘着肩舆先是直接去了坤宁宫,和皇后温情的闲聊了片刻之后,心情颇为舒畅。

    之后,便起驾回了乾清宫。

    一如既往的处理朝事,批阅奏折,时间很快便到了午后。直到内侍通报,有大臣请旨面圣,他方自停下。

    朱佑樘吩咐召见之后,随口向身边的陈准便是问道:“可是有关于寿宁伯的事报上来?”

    陈准忙道:“皇爷,你可真是圣明……”

    朱佑樘摆摆手,淡淡道:“行了,能扯到圣明?哪日还能没点寿宁伯的讯儿,朕只是不足为怪罢了!吧,是何事?又是哪边报来的?”

    陈准回到:“回皇爷,消息是东厂例行报来的消息,是今日寿宁伯参加了一个文会……”

    言及此,陈准偷偷的瞥了瞥朱佑樘,见着皇帝毫无异样,他心中顿时有数了。

    朱佑樘自然毫无异样,这本来就是他点崔元的事。

    “这子,还会参加文会呢?就他那个粗鄙样,是不是又闹出甚么事了,还真是一都不消停的。”

    陈准忙是回道:“回皇爷,寿宁伯可算不上粗鄙,他的学识好着呢,奴婢还见过寿宁伯写的字,那叫个颜筋柳骨,铁画银钩。便是与一些书法大家比,也只是稍逊罢了……”

    “行了,他是甚样人,朕还能不知!”

    朱佑樘笑了笑,摇头道:“先国丈在世之时,约束着他行文习武,要学的东西,也是不少。可你看看这些年,怕不是早就丢的一干二净了,便是能写几个好字又能怎的?”

    “皇爷,寿宁伯早前之事,奴婢不敢置喙,但自从陛下你委派了差事之后,可不眼见的好了嘛。奴婢感觉,有很多地方都要向寿宁伯学着呢……”

    “你学他?学他的混账?也就是如今踏实些,但那个粗鄙性子,又何曾改了?好了,不提这个,吧,是不是文会又闹出甚事了。张鹤龄和那些书生士子,可不太对路数,一李二张,都骂着他呢……”

    陈准笑了笑,恭敬接道:“皇爷,如今可不是一李二张了,而是二李二张了!”

    朱佑樘微微一怔,道:“又多了一李,此又是何人?”

    “回皇爷,不仅是多,也换了,原本的一李二张,一李,是为司设监掌印李广李大监,二张,则是寿宁伯与建昌伯。而如今,多了一个李,换了一个张!”

    “换人,换了何人?”

    陈准笑道:“建昌伯自从操持起东山作坊以及商会的营生之后,已是很少在京中露面。故此,此一张,去掉了,换成了顺府张府尹。至于多的那一一礼,则是内阁李大学士……”

    “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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