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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惊变

    立秋时分,女帝携亲眷重臣向刚扛过旱灾的州县微服出访,因近来天高气爽,惠风和畅,故决定在回京时行风景清秀之路,兼以游山。

    她此次出访本欲携金丞相、林将军和孟御史三位大臣,兼皇后、林令君、贺芳君三位宫郎,可林将军因身在边疆无法返回,故只能作罢;金丞相有朝中急务须待处理,也不便抽身,上奏女帝委婉推辞。

    女帝知她事务繁忙,并不追究。可这时丞相却以缺少陪行人员的数额为由,在早朝时上奏女帝,言说要托金副将军从边疆回来代替自己陪同出访。

    她态度既恳切至极,又暗含了些许以退为进的、叫人不好拒绝的强硬意味。

    百官心头皆知对方请人代替是假,助人回京是真,但面上并不表露,都各自相觑几眼,佯装不懂。

    殿上鸦雀无声、一时沉寂。

    梁雪雍思忖半晌,最终答应下来。

    至于元夕,因他刚生产不久,身体孱弱需要静养,便不随着跋涉——况他自知自己心中期待着九王姬的回归,也无心游山,索性待在宫中,起居照旧。

    如此一来,除却一队乔装的贴身武侍,便只有孟御史、金将军、金徽酒以及带着孩子的林初朗随行了。

    小公主如今一岁多点,按理说应留在宫中由乳夫看养,可林初朗并不放心,生怕她出了什么闪失,于是亲自带在身边细心地照顾着。

    一行人九月中旬抵达受过旱灾的州县,隐藏过身份,暗访当地的长官执政、百姓舆论、灾后修复等情势,将所见所闻、所疑所思汇编成册,于九月末踏上回京之旅。

    他们中途行径富饶的州县,稍歇几日领略人情风土。待整顿物资,装备食粮,便向计划好的山路而行。至山脚下时,众人下马的下马,出轿的出轿,打点好着装,雇了当地人抬轿牵马,自己则步行入山。

    此山虽然高峻,但山间风景极佳。草木玄奇,层林尽染,流水清湍,或壮美热烈,或秀美婉约,无不叫人折服、令人陶醉。

    众人且行且赏,皆心旷神怡、情思开朗。

    中途行至山中一段平坦山路,女帝提议与金将军和孟丞相以马代步,比赛长途的驭马。

    将军和丞相皆负意气,早想骑马,于是各自应下,牵回了自己的马匹,皆一跃而上,等待女帝发号施令。

    但此时陛下却对金将军笑道:

    “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在驭马一事上占得先机,对我和御史可不公平。”

    说完,戏称要为对方增加重担来平衡赛局。

    她环顾一遭,见林初朗抱着小公主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便走过去,抱了孩子,放将军马上,命对方好生护着,再加入赛程。

    林初朗本不放心,欲将孩子抱回,但奈何此番长途跋涉,行山耗去太多体力,几乎已没有力气再抱着思安,只好由着她安排,劳烦金将军护好孩子。

    金三夫人叹口气,哭笑不得地将小公主抱在怀里,紧紧护住,俨然是对这安排无可奈何。

    梁雪雍见她与孟御史都整备完善,自己也跨上骏马。

    一声令下,三鞭齐挥,三匹马同时出发。

    众人仰着脖颈,见三骏逐渐扬尘,领先他们缓缓远去,那背影越发地小,慢慢化作三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之中。

    林初朗身上没了要抱孩子的负担,起先因能喘口气而稍觉轻松,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又隐约地不安起来。

    小郎君不明白这是为人父母的通病还是他太过紧张和依赖小公主而产生的臆想——他总担心孩子离开了父母的身边会发生意外或陷入危境,即使有将军相护。

    由此,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的他便加快了脚步,匆促地朝着女帝同大家约定的赛程终点走,很快地甩开其他人一截。

    “杞人忧天……我真是杞人忧天……”林初朗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又一面推翻着这份安慰,脚步不可抑制地越来越急。他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

    “思安……思安……不行,”他边跑边想,细碎地呢喃道,“我真糊涂,怎么、怎么会任凭陛下把你交到别人手上呢……这样跟把你留在宫中有什么区别……”他责怪着自己贪图一时的休息而忽略了对孩子的全权监护,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秋天的阳光穿过树梢打在身上,众人都感到融融的暖意,只有林初朗觉出森森的寒凉。

    此时,远方忽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穿过山路边激湍的河水的咆哮,带着山壁的冷沁回响过来。

    林初朗猛地绷紧神经,朝前赴奔,过了一会儿,惊见远处依稀现出两匹骏马的身影,可马上无人。

    他跑近了,又见一马翻伏在地,哀鸣不断,再往前看,终于见着了人影,却兀然心惊。

    只见不远处的一方大石背后跌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扶着流血不止的额头,神志似乎涣散——正是那金三夫人。

    而孟御史和梁雪雍一个正蹲在将军身边,割衣为其包扎;一个却背对着将军,僵立在她身前,空望着脚下激荡的流水,不动,也不说话。

    林初朗焦急地唤过“陛下”,一面跑近,一边四顾孩子的身影。

    可梁雪雍似乎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头。

    此刻,只有孟御史转身见他踉跄地跑来,神色一变,面容显出莫大的惶骇。

    片刻后,但见他缓缓起身,打过几番趔趄走到林初朗面前。他瞳眸颤烁,牙齿打抖地磨出一句:

    “林令君……小公主、小公主她刚刚跌落山涧,被河水冲走了……”

    小郎君乍闻此语,面色惊凝,空启着双唇却开不了口。正要说话,双眼却旋即一黑,他毫无预兆地昏了过去。

    ……

    林初朗是在宫里醒过来的。

    流玉说自他在游山途中昏迷,到如今为止已过去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又把太医的诊断和用药细细地说给他听,讲到他昏迷期间都有谁来看他,宫中各院又发生了哪些不寻常的事。

    可林初朗对他说的话全无反应,只是坐着,空望着床尾发怔。

    元夕听闻他苏醒,火急火燎地赶来看他。他早就得知了对方痛失爱女的噩耗,也向当时参加了游山的人仔细打听,详细地了解了事发的经由。

    原来当时金将军在驭马的过程中遭到了刺客的偷袭——那刺客只一个人,从山路对面、流瀑背后突然现身,在五十步开外的地方掷一金镖飞射过来,打中了将军所骑之马的马蹄。

    人仰马翻,将军虽受了伤,但性命尚且无忧,且浑身上下的多处创伤也大都是外伤,很快便能痊愈。

    可怀中的小公主却跌落山崖,被湍急的河水淹没,至今凶多吉少、下落不明。而那刺客在偷袭之后便转身离开,瞬间藏匿了踪迹。

    回朝之后,女帝即刻传令处于那河瀑下游的州县出动兵力,全力找寻小公主的踪影。但最终都没有结果。

    众臣子听闻此事,面上总替小公主做着最好的打算,以此分淡陛下内心的凄然。

    但他们心内却都清楚,从那样险峻的山崖上落下,小公主怕是早就粉身碎骨,再不可能回到京城。

    女帝悲痛于失女之事,颓丧失魂,跪在宫庙的佛堂内不眠不休地祷告。

    她不食不咽地待了七日,一日比一日憔悴枯槁,一日比一日没有生气。前堂后宫皆哀怜忧虑,害怕她龙体有伤,于是纷纷劝请她打起精神,为天下生民振作考量。

    梁雪雍垂着眼眸,静默不语,好似从没看到他们的身影,从未听见他们的劝言。

    第九日的时候,外伤痊愈的金将军来到佛堂,跪在她身后,责备自己保护公主不力,主动地请罪。

    将军言辞虽然恳切,可语气却似于自责中暗含着半点不甘,让人听出了妥协的、无奈的意味。众人忌惮她身份,也知道从面上看来这是她无心之失,由此在堂前既是不敢,也不好对其责难。

    梁雪雍在佛前深深地叩拜,起初同样不开口,只是过了一会儿,沉声地呢喃:

    “皇儿在水里太冷了,孤零零的一个,实在可怜。”

    金将军闻言,神情惊变,凛肃的面容染上难以自定的惶恐。

    过了一会儿,但见她深深作揖,颤着嗓音向女帝提出了解甲归田的请求。

    “公主如今难知下落,罪臣不求陛下、林令君原谅,只求陛下赐臣一个赎罪的机会,将臣贬为布衣,发配滨江之地。”

    “从此以后,臣再不问兵政、不事杀戮,于江岸每隔十步修一祭盏,每日祭拜江神,为公主祈福祝祷,只求她逃过大难,后福无量。”

    说罢,忽而又冷了神色,盯着身前君主的背影道:

    “罪臣若一日听不到公主安然无恙回宫的消息,便一日不得心安,一日不敢再思领兵守疆、保国护民之事,恳请陛下谅恕。”

    梁雪雍依旧没有回答。

    一炷香在静滞的空气里燃尽,她又点燃一炷,转过身将香线递到背后的女人手里,幽声道出一句:

    “的确。”

    “若无你的原因,我也不会就这样失去我的女儿。”

    说罢,从蒲团上起身,往佛堂后院的思过岩走去。

    梁雪雍的近侍见状,行到将军跟前,双手捧过她手中香线,替她插上香炉,请人离开。

    “金将军,您卸职的请求陛下已经恩准,还请尽快回府,备妥事宜,择日启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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