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一赠一

    是夜,邹黎的二进宅院中灯烛通明。

    油纸包着的卤猪杂拨了大半并诊费一同送与大夫,千恩万谢承她看病的情,邹黎打着灯笼直把人家送到巷口。

    得亏青州城的宵禁制度远没有想象中严格,邹黎叹口气往回走,否则别说请人看病,她就是想从城外把哑郎带回来都费劲。

    打枣吃真是出息了,邹黎想着被他捡回来的女人。

    摘枣便罢了,救人也罢了,但救人救到自己一条命差点也没了——

    大略算算后续抓药休养又要花上多少银钱,邹黎的脑门便一阵阵抽搐着发昏。

    唯二值得欣慰的,一是受伤的都能治,二是她请来的大夫似乎没察觉出病患伤口中的异样。

    不但相信了邹黎口中“打猎受伤”的蹩脚说辞,这位大夫缝合伤口的功夫也不多逊色于现代医生。

    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算出箱子里的银两还够支撑一阵子,邹黎在自家宅院门前停下:“2023,打枣吃还在吧?”

    在,系统哼哼,当然在。

    不仅在,打枣吃还正在被子里边装睡边提心吊胆。

    还在家,邹黎颔首,那就好。挂高灯笼,免得打更人路过时再黑漆漆的摔跤,她步履平稳地跨过门槛。

    吱呀——

    邹娘子回来了!

    像是没安全感的猫猫拼命把自己缩成沙发底下一团,猛地一激灵,屏气凝神地躲在床帐背后,哑郎格外小心地判断着宅院中的气氛。

    邹黎却是先闻到一阵诱人的卤香气味:趁她出门送人,哑郎悄悄地用米粥给她滚了一道剩下的猪杂。

    走进厨房,揭开锅上的盖子,邹黎佯装没看见映在厢房纸窗上的、猫咪探头探脑的身影。

    锅灶的热气翻腾着驱散寒冷,很快就把邹黎凉透的双手烤暖,筷笼里洗净的汤勺也跟着沾上一缕肉香。

    坐在土灶前面的小马扎上,邹黎盯着橘红色的火光不说话。

    寂静的氛围在院中蔓延,左瞧右瞧都没看出邹黎有拿碗吃饭的意思,不声不响地又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哑郎熬不住了。

    轻轻的一声,厢房的门怂哒哒打开。

    邹黎不动声色地飘去余光,月色下,只见一只涂着膏药的可怜猫咪迈着小碎步蹭来。

    然后在离她几步的地方闷闷站定。

    系统磕着数据流旁观。

    指望哑郎先说话是不可能了,指指靠在墙边的另一个小马扎,邹黎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

    天塌了也有个子高的顶着,邹黎抽出筷子和勺,不是热了粥水和猪杂吗?

    先吃饭。

    误会了邹黎的意思,哑郎垂着脑袋贴到墙角罚站。

    邹黎拿碗的手顿了顿。“你不饿吗?”她真心实意发问。

    一天里她先是去绣行谈生意又是奔出城嗷嗷找人,上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被明昭的四杯茶水浇得一干二净,更别提枣坡离青州城也有个两三里地。

    像是被邹黎的提问唤醒了什么,哑郎的肚子咕咕地叫出声来。也许是周围安静,哑郎腹鸣的声音在夜里分外清晰。

    他难堪地别过脸。

    猫猫饿,但猫猫不说。猫坏,邹娘子好,猫猫要惩罚自己。

    邹黎放下木筷。

    “大夫的诊金是一两三钱银子,”她最看不上用自.残来表达愧疚的事,“这还不包括后续的药钱。”

    邹黎语气淡淡:“真觉得给我添麻烦了就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明天起床有的是绣活儿等你。”

    2023尽职尽责地充当着气氛组:“就是就是,有的是活儿干!”

    邹黎顺手往灶灰里埋两个地瓜:“而且你是在用不吃饭的行为要挟我吗?”

    猫猫都吓得不敢吃饭了,邹扒皮怎么还能生猫猫的气。

    接过盛粥的碗,哑郎怯怯地看她。

    像是老大身边鞍前马后的狗腿子,系统啧啧两声。

    算了,邹黎揉了揉眉心,不能指望猫猫有多高的智商,索性让她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为我好心煲汤不是错、出门采枣不是错、想要救人更不是错。”

    “你是觉得我在为你擅作主张而生气吗?还是觉得我在为这笔本来不会支出的医药费生气?或者是担心我嫌弃你行事冒失,和陌生女子混迹一处,跌跌撞撞污了自己的名声?”

    迎上打枣吃“难道不是这样吗”的表情,邹黎简直想把猫猫揪过来抽一顿屁股。

    明天就去小摊上买个鸡毛掸子回家。

    “你想关心我,这是很好的事情。”邹黎在脑子里摁下系统打屁股打屁股的喝彩声:“能让你主动关照,这说明我做得还不算太差。”

    哑郎揪着衣角不抬头。

    “遇到受伤的人,想着带回来救治让她免于丧命,拥有同情心和同理心,这更是很好的事。”

    也许是被粥里冒出的热气熏得,哑郎的眼眶涨涨地想要流泪。

    邹黎以为哑郎脖子和脚腕上的伤都是被那个受伤女人弄得:“但是帮助人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先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今天的事,假如她没有系统的帮忙,假如她不知道哑郎被困在城外,两个一轻伤一重伤的人在野外趴着,很难说是援救还是野兽先来。

    眼下可不是老虎也关进动物园成为观景动物的年代,邹黎逛街的时候可是听说了,青州城外的野狼群每年都要叼走几个不听话的小孩。

    有善心是没有错,但没分寸的善心只会把大家都害死在外面。世间大事唯有生死,和性命比起来,什么钱财名声都不重要。

    “这下记住了?”邹黎看他。

    记住了。滋味复杂地吃一口卤猪耳朵,猫猫的眼泪掉进碗里。

    “吃完就去睡吧,”折腾一天邹黎也是身心俱疲,“记得把门窗关严,别让冷风吹到。”

    同一时间,青州大营。

    “副帅,”心腹低声来报,“密道钤动,悬钩求见。”

    悬钩?副帅目光电转。夜深人静,她不在城内安心当个医者,来大营做什么?

    青州城地处要塞,为了刺探虚实,城中不乏异族探子。出于相互制衡的目的,主帅也在城中布下筹谋——而悬钩,正是以医家身份布下的暗棋之一。

    心腹凑到副帅耳边:“悬钩自称,她打探到了贺兰大将军的下落。”

    贺兰姝还活着!

    强按喜意,副帅厉色道:“军情不得儿戏,你可向她问清楚了,此话当真?!”

    密道中,暗探利落见礼:“禀将军,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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