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谢淮羡眼神清明,眸子中的愧疚无处可藏,他说得真诚,还顺手递过来一杯热茶。

    陈汀商伸手接过,茶水的热度顺着手心窜向浑身各处,心里竟觉得酥麻起来。

    喝了热茶,疼痛感没下去多少,却实在有些困。

    眼皮打架,要合不合的,细白的手指几乎要握不住那杯茶。

    谢淮羡一见,连忙接过,差点弄湿今夜唯一的被子。

    茶杯放在桌上落下一声清脆,谢淮羡再次走上前,陈汀商皱着眉,手捂着肚子,衣衫未褪,低头睡着了。

    他盯着只看了一会儿,便径直去洗漱。本身就没喝多少酒,过了这么大时候,那点酒味早就散了。

    半刻后,他洗漱完出来。

    仅仅穿着里衣,看起来甚是单薄,由于方才洗漱速度快,身上洇湿一片,弄湿那处瞬间透明起来,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

    他在这屋里巡视一眼,找到干手巾往头上擦。

    原本额前滴水的碎发被狠狠擦过,有几缕往上滑稽地翘着,他抬起胳膊往上压了压。

    等浑身的湿气和冷气差不多消散后,他才拿着汤婆子往床上去。

    几乎是没半点犹豫,掀开被子一角就躺了进去。

    床榻瞬间陷下去,突然进来一个人,将陈汀商的位置挤占,本来她就睡得很靠外了。

    似乎有点不舒服,她低声嘟囔了几句。

    下意识就要把人推开。

    谢淮羡一瞧,眼疾手快,将人止住。

    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哄人的语气。

    “你往里去好不好啊?”

    没应。

    他便轻轻拍拍肩膀,见人眉头一皱,吓得立马不动了,只管用嘴。

    “陈汀商,里边位置大,你睡里边好不好?”

    半晌,不知道是梦呓还是怎的了。

    她说:“真吵。”

    谢淮羡一愣,看了她几眼。

    罢了。

    再转眼一瞧,那头上的发钗看着就硌人。

    他身子前倾,在俩人几乎要挨在一起的时候堪堪停住。

    扶上那灿灿的钗子,带着点抖,将那东西卸下来。

    可能是感觉到一团热源压过来,陈汀商竟然自己往里边躺了躺。

    谢淮羡哑然失笑,将那汤婆子贴近她的腹部。

    他提前试过,不会很烫,温度刚好。

    果真,刚贴上去没一会儿,她紧皱的眉已经慢慢舒展。

    谢淮羡终于吐出一口气。一只手按着汤婆子,一只手捏着钗子转身要往一旁放。

    谁知,刚拉开点距离,陈汀商一点温热都不愿放过,就跟着贴了上来。

    谢淮羡动作一顿,瞬间觉得背部发热,寂静的夜里似还带着一股清香。

    他有些后悔只穿里衣了。

    太薄,以至于,身后人滚烫的呼吸全都由他承受。

    一下一下,带有规律的,慢慢地他竟然觉得奇妙——

    他的心跳跟上了这种节奏。

    谢淮羡连呼吸都轻了下来,把钗子放下后,瞥见一眼月色,带着深夜里那点莫名的悸动,转身。

    某人正巧贴在他的怀里。

    头就在他胸口处,有一缕特别不懂事的头发,就扫在他的身上。

    谢淮羡没忍住。

    微微低了头,鼻尖充斥着那股香味。

    他看着怀里的人。盯着她的长睫看,盯着她的鼻子看,也盯着她的嘴唇看......

    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他觉得自己又浪荡了。

    但转念一想。

    这是新婚夜,这是晚上,这里没旁人。

    他心里那点之乎者也的礼节全都丢到了窗外,没有一点负担的在心里浪荡起来。

    ......

    这一夜俩人都折腾的不轻。等天完全亮了,人都还没醒。

    屋外的人等的焦急,脸上表情在瞬息之间变了好几个,可再急也只能扒着眼企图透过这扇门往里瞅。

    一束阳光从窗缝里泄进来,从床榻上一直铺在地上,将那喜被照的闪闪发光。

    谢淮羡高大,将那阳光挡了个严实,他感知到,不舒服动了下。

    这一动,他没醒。陈汀商却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一截有力的脖颈。

    靠的如此近,陈汀商都快碰上那点凸起。

    谢淮羡突然抿了下嘴,然后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陈汀商眸子瞪圆,看着他的喉结上下一滚动,急忙拉开了距离。

    震惊之余,她坐起身,却看见谢淮羡的胳膊从她腰上滑下去。

    顿时脸红起来,耳根也发烫。

    他胳膊滑下去落在俩人中间,正好压在那个还有些温热的汤婆子上。

    陈汀商盯着看了会儿,却不自觉地回忆起来那大手放在她腰侧的热度,堪比昨夜汤婆子的滚烫。

    她脸更热了。

    收拾一下,轻手轻脚从床上站起来,然后微弯着腰,从谢淮羡身上越过。

    她迅速洗漱后,走到门后,瞬间便拉开了门。

    门外等着的人,浅月算一个,小厮一个,还有一些她见也没见过的。

    听见开门声便都抬头望过来和陈汀商对了个正着。

    她有些后悔,还有些困......能不能再回去补个觉啊!

    先开口的应该是谢家的管事,杜姨。

    “姑娘,起来了。”杜姨往头歪着往里边看了一眼,又问道:“少爷还在睡么?”

    陈汀商极其小声应了。

    早知如此,她方才就应该把人喊醒,只她一人,这叫怎么回事?

    她再没规矩,也知道今日起晚实在不好,“我先去请示......请示阿爹。”

    “无碍,谢家不弄那些个虚的,谢大人让人把饭菜温着呢,等你们起来就吃。”她笑着说,倒是缓解了陈汀商的局促。

    一会儿,只见杜姨喊了身旁那个长相白净的小厮。

    “三井去叫你家少爷起床,也不看什么时候了!”

    那个名字换三井的小厮应了声,便走了进去。

    陈汀商知道猜测不好,但她忍不住多想,不会也把她说进去了吧。

    三井应该是走近喊人了,她听见谢淮羡轻声说话了,应是还没睁眼呢。

    胡话张嘴就来。

    “你不疼了吧?”

    陈汀商:“......”

    这是什么话,什么话!

    她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但话不能这样说吧,还是在今日今时如此敏感的时刻。

    果然,杜姨点了点头,视线几乎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

    陈汀商牵强的扯起嘴角,站在一旁。

    “陈汀商人呢?”

    “夫人在门外。”

    “她怎么起那么早?”

    “......比你起的早些。”

    “她看着没什么事了吧?”

    “......少爷,你自个儿去看吧。”

    一出门,对上几双探究的眼神,也是把谢淮羡吓得顿住了脚步。

    特别是陈汀商。

    谢淮羡惊觉,她投过来的眼神格外不一样。

    愚蠢?

    谢淮羡:“你骂我了?”

    陈汀商:“......”

    陈汀商咬着牙别过脸。

    杜姨瞧着俩人小动作不断,笑意更甚,让他们早些吃饭去。

    谢家宅子不大,人丁也少。

    一路过来只有几个扫除的人,还有就是方才见过的杜姨和三井。

    饭菜一直温着。大多是清淡的,但看着便让人舌尖生津。

    陈汀商总觉得谢家人都有点做饭的本领在。

    吃了有一会儿,三井端进来一盘东西。

    他把东西放下说:“少爷,于哥让你把剩下的鱼给吃完。”他顿了声,继续面无表情道:“他还说,你再和小时候一样浪费,他还打你。”

    说罢,十分明显地往谢淮羡脸上看了一眼。

    果然,脸黑了。

    谢淮羡好捣弄一些又辣又酸重口味的东西,但他自己手里没个丈量,总是剩下好多,可谢家人好吃些清淡的,剩下的总是浪费。

    于哥是谢家的伙夫,是看着他长大的,饶是他把“做少点,不然没人吃”这些话挂在嘴上,谢淮羡也不会做少。

    不是故意,是压根控制不住。

    年纪小,于哥上手打便算了,如今他都成婚了,这话也太让人笑话。

    他心里哽着。

    然后见陈汀商拿起筷子,葱白的手指悬在半空,几乎要夹住那些鱼块。

    谢淮羡眸子一下亮了。

    对着三井道:“谁浪费了,没看见夫人爱吃么?”

    三井一顿,往陈汀商看去,见原本悬在半空的筷子拐了一个弯,便收了回去。

    然后低头喝了一口清淡的粥。

    三井:“夫人不爱吃,少爷别多做。”

    三井这孩子看着年纪小,但总让人觉得深沉,不单指长相,还有说话的方式。

    他脸上从来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什么便说了,可说出的话总让人觉得新奇。

    陈汀商闻言抬头,却碰上谢淮羡幽怨的眼神。

    分明在说:“是谁吃的肚子疼,如今倒是瞥了个干净。”

    陈汀商还未张口辩解,眼前却递过来一整块鱼,还尽量挑辣椒多的。

    因着她昨夜几乎是就着辣椒吃的。

    陈汀商对上他眼笑笑,毕竟吃人嘴短嘛。

    她刚准备接过,谢淮羡却跟想起什么似的,迅速收了回去。

    快的她知看见了个残影,连味道都没闻到。

    抬眸便见他塞进自个儿嘴里。

    说话含糊。

    “吃不上,是你没福气。”

    陈汀商:“......”

    罢了。

    她默默将伸出的筷子塞进自己碗里,垂眸认真吃饭。

    三井依旧是那幅表情。

    “少爷,话本里就没有欺负姑娘的男人。”末了他继续道:“不吃,确实是夫人的福气,不然又要请郎中开药。”

    陈汀商:“......”哪来的妙人。

    谢淮羡:“......”话本不都就被他扔出去了,为何他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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