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上一次下凡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星复记不太清楚。按理来说,他应该记住这些重要的日子,帝君下凡对于天界来说可是件大事,这日子可长可短,有时只有短短数日。下了凡,大多是为了体察四方,以解民间之疾苦。有了神灵的祝福,就算是天大的灾祸,芸芸众生也总有咬牙坚持的意念。

    东南一带出了一只修行千年的蛇妖,专以吞食过路行人魂灵为生。当地仙门多次追捕无果,反而让它逃往了城外的荒山,那里距离东南地带最大的城镇不过数十里,而那蛇妖却就此销声匿迹长达十年之久。近年东南一带异象频发,地方仙家见天有不测,怀疑与那只妖蛇有关,便将此事报给了上天庭,请求天庭派一名神官下界彻查此事,顺带降服那只作恶多端的妖蛇。

    这桩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天界当差的神官不少,随便派哪个下去都绰绰有余。怪就怪在这只千年蛇妖不食生肉,只食魂魄,致使被吞噬魂魄之人难以转生,从而犯下不小罪业,须让修为高深的大仙下凡将其降服,再将它带到天界渡化,将那些魂魄物归原主,方能彻底消除孽障。降妖除魔,卫道苍生,本就是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上天庭也有不少神仙主动请缨,只要帝君一声令下,便能立刻启程。不过星复最后还是回绝了他们的请求,决定自己亲自下凡。收服蛇妖之后也不立马回来,而是要在东南彻底巡视一番,确保东南再无妖魔猖獗之后方才回归上天庭。

    自最后一次仙魔大战结束后,星复将很大一部分时间都用在处理仙界和上天庭的事情上。华宸领罪之后天界名声大损,虽然天界在此战之中功名显赫,战后几处仙门大家却难免同上天庭间生出不少隔阂。星复原本便是华宸培养出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免少不了落人口舌。

    上任之后,他一边处理着那位帝君遗留下来的问题,一边清理上天庭的门户,另外还得时时牵挂着仙门百家,以尽力修复两方的隔阂。辞朔倒台之后魔界元气大伤,此后多年再难振作。原本辞朔就是把整个魔界掏空了来同天界叫板,战败后的惨况更是可想而知,几十年前魔族新王登基,特来向天界示好,星复又提了些神官来帮他料理魔族的事务。一直到最近几年,天界,仙界,魔界的事局才终于稳定了下来。

    先前是因为天、魔两界局面紧张,华宸才将诸路神仙召回上天庭待命。如今战事已定,各处百废待兴,各路神仙便又复归原位,各忙各的去了。

    上天庭可没有什么闲差,诸神之间本就少有什么干系牵连在一起,来时聚在一起办事,去时便踏着云雾原地解散。一生中也少有几次碰面的机会,若是有哪位神仙恰好路过,进门去喝几杯仙茶,那可真是要叫稀客了。

    料理好手头的事情后,星复便从檀香殿出了去。这次下界他不打算带太多人去,只有个霄铭跟着他。霄铭三年前成了婚,伴侣也就是清云宫里那个小仙侍。星复当上帝君后并未从清云宫搬出去,府内照旧清净,却没有那么冷清了,杜若晴死后,他每年都会在院子里种上一株花,那些仙花在院里日日夜夜地开着,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道风景。这些天他都歇在檀香殿中,算来也有好几日没有回清云宫了,宫中仙仆会按时打理院中的花,总不会几日不见便翻一副模样。

    尽管如此,临走前他还是回去看了一眼:鲜妍静待。站立处无云无风,如此他便放心了。

    落地之后,他和霄铭便往镇上走去,一边了解风土人情,一边打探有关那蛇妖的消息。

    他们来到了一片江南水乡,一路上天光大好,风景秀美,乌蓬小船慢慢悠悠地从石桥底下穿过,荡起一片旖旎的水波,远处青山如女子的黛眉一般弯着,映得山下的白墙青瓦都多了几分纤细的美感。

    当时正是在下午,行路的人不多也不少,水面上停着几艘乌篷船,路边正有几位青年人在了路边等着。霄铭看到这幅情景便询问星复道:

    “帝君,前面有几艘船,那里的船夫或许知道些事情,我们去看看吧。”

    两旁零散分布些民居,离店上应该还有些距离,除了坐船过去应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星复颔首,而后又抬头望了眼天色,道:“时候还早,我们上船吧。”

    靠坐在船边,两侧景致缓缓向后退去,清风迎面拂来,高处游人欢笑阵阵。在金碧辉煌的天宫待久了,突然涌入了热闹的尘烟,星复反倒有些不大适应。这样一种平淡而不冷清的生活他曾经也幻想过呢,回想起这些零碎的记忆可真是让他倍感熟悉,又倍感遥远。

    霄铭从船上站了起来,弯着腰朝船尾那名青年人走去,他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见那青年船夫同样笑着同他打了招呼,便在他对面坐下。乌蓬小船在宽阔平静的水面上游荡,沿着既定的道路缓缓前行,趁着船夫停橹歇息的间隙,霄铭轻声询问道:

    “船家,我和那位公子是从外地来的,想在镇上做点生意,赚些小钱。斗胆问一句,这镇上哪里最热闹繁华,人最多呢?”

    那年轻人想了一会,然后开口答道:“要说镇上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前面的青柳街,茶馆酒肆、瓦舍窑子样样都有,”语罢,那年轻人又扫了霄铭和星复一眼,见他们衣着不凡,器宇轩昂,想必也是些有身份的人,于是他又加了一句:

    “看二位公子的行装,也不像是干这些行当的人,要说这最赚钱的生意,莫过于纺丝卖绸,下海经商了。镇上几户员外大老爷都是靠它起的家,如今这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镇上的林员外早在几年前就把商行交给自家大少爷打理,自己跑到城外置办了好些田产,颐养天年去了。”

    “没想到竟还有这门发财的路子?”星复原本在船头坐着,听船家说完后顺势问道。

    那船家接着答道:“那可不是,我们这里景美、人美,桑田里产出来的丝,工场里织出来的布更是万里挑一,全国各地都抢着要买我们这里的东西,就连皇上对我们这里产的丝绸都赞不绝口呢。”

    星复听完后笑道:“听了你这番话,我们两个心里也就有底了。”

    “哪里哪里,我虽然只是个船夫,也能看出来两位公子绝非凡夫俗子,定是有福之人。我对于那些个生意经一窍不通,但也知道有福之人总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没有福气的人,就算是家缠万贯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我这个本本分分的船夫。”

    “船家说的是,但听您的口气,莫非这镇上还藏着什么故事?”星复问道。此时小船已经行驶到另一处地方,长街两旁种满了杨柳,细长的柳枝依依垂下,有些甚至伸入了水中,映照出大片浅绿色的剪影。

    在路边站着的多是些年轻女子,大多三两结伴,边赏边笑,想必也是醉心于这迷人的春光。

    船夫干脆收了桨,乌蓬小船又开始漫无目的地飘动了起来,盈盈水面随着船身的晃动泛起了几道轻微的皱褶。船上二位公子都将身子转了过来,似是饶有兴味地等着他讲接下来的故事。见到这幅场景,那船夫嘴角和眼角都不自觉扬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要讲的这桩事同镇上某家大户有关,神色间总还藏着些紧张,最后他也只是长话短说,寥寥几语一笔带过,就像是在他们耳边吹了一阵不轻不重的风。

    “这个嘛,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件事同白马街杜员外家那个独生的小姐有关,怕不小心传到别的什么地方,坏了人家杜小姐的名声。”

    霄铭同星复对望一眼,然后霄铭便试探性问道:

    “可是那位小姐遇着了什么?”

    “没有没有,哪里有这么邪乎的事,”那船夫笑着打趣道,而后接着说:

    “也就是杜员外老来得女,家中就这么一个千金小姐,听说这小姐生下来体弱多病,是娘胎里受了凉落下了病根,找了许多郎中也不见好。约莫十年前杜老爷带着小姐到城外山上一座寺里祈福,回来之后当晚便发了一场高烧,之后也就没什么消息了。”

    “这里面有什么古怪?”霄铭问道。

    “听说啊,那杜小姐从寺里回来后,病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常年待在家里不见人,听人说是还剩了点病根,每个月到了特定的时候就要发作哩。庙里的住持没说什么,就让那杜小姐出阁前再来庙里烧香祈福,拜拜菩萨,多做些功德,这病根也就能慢慢消除了。”说完这段话,那船夫便感慨了一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杜员外为他家这个小姐操碎了心,还不知道最后出来的是福还是祸呢。”

    乌篷船靠了岸,船夫上前拉紧了套索,方才还左右摇晃的小船便稳了下来。他低着头探向船上二人,黝黑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朴素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就是青柳街了,二位公子下船当心。”

    霄铭同星复一起下了船,付完钱后,霄铭方道:

    “祸兮福兮皆有定数,但只要一心向善,相信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诶,是这个道理。”

    星复道:“说到这里,我们也想打听一件事。敢问杜员外他们去的是哪里的寺庙,竟如此灵验,等我们的店铺开张了也想着去拜一拜,哈哈。”

    船夫道:“就是城外灵南山上那座灵南寺,离这里有些距离,出了城走上一天一夜才能到。”

    “多谢。”星复道,然后和霄铭一同往街上走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